第七十一章 胜负之机（2）
一个人身上，什么最难改？ 对于这个问题，答案显然是性格，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正是此理。当然，除了本性外，类如样貌、口音，虽说后天可以发生一些变化，但这样的变化也是在短期内难以改观的。 简祥烨就是突然发现自己刚才忽略了一件事！对方的口音，显然不对啊！自打东南禁军不再使用轮戍法之后，第十一将的兵士都是就地征召就地服役，绝不会如北方的禁军那样征召自五湖四海，所以怎么可能会有北人的口音存在？ 刹那之间简祥烨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上脑！ 为何这艘车船行驶得如此别扭？为何这艘船上的人看起来如此陌生？之前的种种异状在这一瞬间都有了解释！毫无疑问，他简祥烨遇着贼了！反贼！ 一丝冰凉的触感，突然从手指尖传到了简祥烨的脑海里，那是腰间长刀的刀柄！该不该把刀抽出来？简祥烨在这一瞬间，却忽然起了一丝犹豫。 对方只有十几个人而已，虽然个个看起来都长得十分彪悍，气色之间也显得十分凶戾，但他简祥烨在这儿可有着五百号兄弟，加上这里还是水面上，所以真要厮杀起来，就算对方能以一挡十，到了最后也还是不会有任何胜算。 可话得说回来，动手还是不动手，决定性的因素似乎并不止于以上这一点。至少在简祥烨看来，对方既然驾驶着本该属于水军的车船前来传讯，另外还知道今天凌晨才由何帅亲自制定的口令“风雨”，那么对方的这次行动必然准备得非常周密和充分，绝非偶然撞上来的，要传的讯息也必定是假讯息无疑。 这说明了什么？最起码说明了，水军自以为隐秘的“水路包抄敌后”之计，实际上根本就已经在反贼们的掌握之中了！ 那么这仗还打得赢么？ 简祥烨原本对战争结果就很不乐观的。毕竟水军人数比反贼少这是明摆着的，水军从上到下，除了何帅本人之外，没人上过战场也是事实，总之这场战斗要想取胜的唯一凭仗就是在于战术上的出其不意。当这种出其不意在实际上并不存在时，简祥烨对战争的结果就更不乐观了，甚至应该说，简祥烨已经不认为己方有取胜的机会。真说不准，现在反贼的主力就在岸上的某个地方布下了陷阱，就等着水军们一头撞上去呢！ 在这种情况下，立即动手杀掉对面的十几个反贼，是正确的选择吗？简祥烨有些吃不准了！ 杀，当然很痛快！可杀了之后，岸上那些反贼的主力，肯定会很快就知道他简祥烨的队伍并没有上那“假讯息”的当，由此会做出相应有针对性的部署。到了那时，他简祥烨按何帅的原定计划登陆包抄是死路一条，不按原定计划行事，偷偷退出这次包抄行动，也难免会落入反贼们那诡异难测的新算计之中，多半也还是死路一条啊！ 如果不杀呢？似乎有些好处在！不！应该说好处有不少才对！ 一来他收下了假讯息，这可以让反贼们误以为他上了钩，从而对他丧失应有的警惕与关注；二来他既然没有看破这“假讯息”，一旦他发现战场形势不妙，带领部队退出包抄行动的话，日后就算何帅追究起来，他也就有了绝好的借口。因为这“假讯息”究竟说的是什么，整支队伍里也就他简祥烨才知道，其他人是没有破译能力的。他大可以对何帅说“我没参与包抄是因为我收到了命令，天知道这命令竟然是敌人传来的，敌人怎么会知道密码本是《琵琶行》呢？何帅你身边有内鬼啊！怪末将不得啊！”之类的话，想来何帅也是没法追究的。 那么……咱们就假戏真做？冰凉的触感从指尖消失了，简祥烨终于在自己的船与对方的船相接的一刻，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不杀！不能撕破这张脸！收下这条假讯息！要为自己赢得最充分的主动权！ 只不过这时候的简祥烨并不知道，历史，并不总是由必然性所支配的，在历史大河向前奔流的每一个瞬间，任何一个人物偶然的抉择，有时会像投入河中的巨石一般，改变历史的方向！胜负之机，往往就在人们那一闪念之间，倾倒了原本的天平！ “他看破了！”周焕在船靠近对方的时候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对方果然是个行伍粗货，还没有读书人那种脸厚心黑的修为和境界，不但表情瞬息数变，甚至连手都伸向了腰间，周焕看得很清楚，对方腰间的刀，绝对是一把好刀！ 该怎么办？周焕对此却不似简祥烨那般纠结！他这次来，当然有着冒险的觉悟，一切计划和决策都是楚锐在横裆岛上的最短时间内做出来的，漏洞和隐患一定会存在，不是这里出差错，就是那里有问题，周焕打过许多仗，他以往积累的经验告诉他，计划有漏洞其实不可怕，关键在于执行计划的人，一定要有把计划执行下去的坚韧的决心！在很多时候，坚韧所带来的力量，往往可以让人们挺过漏洞所带来的危机。 所以就算对面这名将领的手指已经接触到刀柄的时候，周焕仍旧保持着笔直的站姿和冷静的神色，除了冷冷盯着对方的动作、不断在脑海里估算要在多近的距离自己才有可能一刀要了对方的命之外，周焕再也没有做出其他举动！ 很显然，周焕赌赢了！当两艘车船靠拢，周焕已经与对方近在咫尺，只需拔出刀子向前一跃就能相互厮杀的时候，对方退缩了！ “缩了么？混蛋！”狂喜从周焕的心底里涌了出来！虽然他不知道对方为何会突然把手从刀柄上挪开，但他明白，对方已经有了与他配合的某种默契。假讯息能不能骗住对方另说，最起码他周焕用不着担心被五百人围殴了。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非常简单。简祥烨很顺当很自然地从周焕手中接过了那封带着火漆的信函，打开来核对了印章，然后写了签收条给周焕。周焕挥手别过，简祥烨招手相送。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过。 （已从外地回来，明天开始加快更新，把前面缺的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