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仙梦乞丐

    天昏地蒙，一片迷蒙之中，一个身着破袍浑身血迹的人，神情麻木的踉跄着向前前行着。

    周围全是弄弄的雾霭，几近伸手不见五指。浑浑噩噩的不知走了多久，男子忽然发现雾霭已渐渐变淡，前方似有似无的显现出许多阴影。神情微动，男子加快步伐穿过雾霭，抬头看去，却是惊的呆若木鸡。

    一群金砖碧瓦的恢弘宫殿，赫然漂浮于空中！烟雾缭绕，参差逶迤，不见尽头。正中有一座宫殿，巨大无比，看着便让人心生渺小之念。透过烟雾极目望去，依稀能见牌匾之上有工立二字。

    亭台楼榭之中，竟有人或凭空或驾兽穿梭不息，偶有一群群不知名的鸟兽徐徐飞过。

    这是何地，莫非我已战死来到仙境？不该啊，我杀孽无数，不是应该被勾下黄泉鬼域吗，怎会来到此等仙境。

    男子尚在疑惑之际，耳边却兀然一声炸响。

    “哪里来到的孤魂残神，此等仙天，不是你能来的！”

    不等向南风有所反应，身体就莫名下坠，不能停止。仓促之间，却见一蓝袍之人，目光深邃的看着自己，嘴唇微动，似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向南风只感到眼前一片黑暗，不知道身处何处。向南风摸了摸身上，身上的甲胄已不见踪影。想要动一动身，身上结疤的伤痕就要撕裂，让他疼的一阵咧嘴。

    躺在地上喘息了片刻，向南风咬牙艰难起身。左右看了看，自己似乎是在一处山洞之中，见左手边似有光亮，强压着疑惑，南风于是扶着墙步伐蹒跚的走去。

    走到洞口，许久不见光亮，甚是刺眼，用手遮挡了好一阵，南风才渐渐适应。放下手来，阳光照射在南风血迹斑斑且憔悴的脸庞上。

    这里——是自己偶遇那江湖骗士的山洞。犹记得自己正要率军中诸人杀将而去，却不料暗遭偷袭，醒来之时就在此处。想到此处，南风也猜到了些许。

    “你等怎能如此，留我苟活于世，我有颜面！”

    因为自己的自大也失察，害的所向披靡的白袍军尽数被灭，向南风是非常自责的。

    从衣衫上撕下布条，略作包扎之后，南风小心翼翼的往长水涧口摸索着而去。一路警惕万分，却不见任何人影。

    须臾之后，南风悄悄摸摸的终于来到长水涧口旁的一处山包之上，躲在杂草之中慢慢地探头向下看去。

    南风登时怒火中烧，气的身体不自主的发颤。

    长水涧口，大军早已退去。两军交战，战死之尸，本由胜方来料理，或是焚烧或是掩埋，不一而是。可入目景象，皆是战死的白袍儿郎，尸首从长水涧口越是向外越是稀疏，敌军尸首想早就被收殓了。

    这等狗肺之辈，竟不收殓我白袍儿郎的尸首，当真可恨！

    看着此等苍凉景象，南风不由得想起那青袍男子的话来：“长水汤汤四万四，回首萧瑟尽成空。”

    眼嵌热泪，南风毅然转身离开长水涧。

    既然是我的错，害得大家曝尸荒野无人收殓，那便由我来偿还。我要为诸位正名，还一个清白！苻傲小儿，你此等无情无义，那便毋怪我心狠手辣！

    辨请方向，南风下山向北行去。

    本来一路都是小心行走，躲躲藏藏的生怕会被发现。后来发现就算有官兵驰马奔过，都不曾注意到自己，毕竟自己如今这般模样，衣衫破烂，赤脚露肘的，与乞丐无异。南风索性寻了官道，顺着官道而行。也不知走了多久，南风只觉喉咙与伤口都好似火灼，头胀欲裂。略作强撑之后，眼前一黑，南风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在路上。

    半日之后，官道之上，有两人骑马领头，右边一人是个虬髯大汉，生的熊背虎腰的。左侧是一女子，一身劲装，却是娇小玲珑，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在马上昏昏欲睡。后面跟着三辆吱吱呀呀的马车，拉着货物，六名好汉持械护送。头辆货车之上，插着一根旗子，上书威虎镖局。

    一行人除了那女子外，全都小心戒备的前进着。

    “裘儿！”

    虬髯大汉乍呼一声，惊得正在打瞌睡的女子一个哆嗦。

    “爹！你做什么！能别一惊一乍的吗？”

    原来两人是一对父女。虬髯大汉受到女儿呵斥也不生气，只是呵呵一笑，再一指前面，瓮声瓮气的说道：“没吓你没吓你，裘儿你看前面有个死人挡道。”

    换作裘儿的女子顺着爹爹胼手看去，果见一人仰面蓬头垢面，衣裳褴褛的躺在大路中间，不知死活，不知男女。

    裘儿面露不忍道：“兵荒马乱的，估计是逃难路上死的吧。”

    “竹竿！上去把那死人拖去路旁，别挡了路。”虬髯大汉吩咐了手下一声。

    后面六人之中，一个瘦瘦小小的汉子应了声：“哎，得嘞！”将手中短剑往裤腰一别，出列上前去拖开那死人。

    约莫一二十步，竹竿走到死人边上，凑着脸看了一下，那人脸上满脸泥泞，略带血迹。竹竿暗道一声：“好生好死，莫怪兄弟。”弯身就要将死人扛去路边。不想两手才刚刚抱住那死人的腰，那死人突然一下抬起右手死死抓住竹竿的衣襟。

    可怜那竹竿，离的死人如此之近。那死人猛的一抓，把竹竿吓得那是一个脊背一凉，头皮一紧。

    “啊呀！诈尸啦诈尸啦！救命……救命呀！”

    竹竿拼命的挣扎，只想赶快拜托抓住自己的鬼手，奈何着鬼手如何都挣脱不了。

    “要死了……要死了……”竹竿闭着眼睛不住的呻吟。

    看到前面竹竿这么大的动静，后面几人早就有所动作。如今世道不太平，绿匪丛生，为了劫财害命，无所不用其极。

    裘儿与虬髯大汉驱马上前救助竹竿，其余五人将三人围住，摆好架势警惕着四周。

    到了跟前，裘儿下马抽出佩剑，大步流星地上前直直抵住地上的死尸，凝神细看。几息过后，裘儿一巴掌打在还在自言自语要死了的竹竿后脑勺上。

    “怂蛋，不过是一个受了伤的乞丐，都能把你吓成这样，看你那熊样。”

    听得裘儿的话语，竹竿才睁开双眼，哆嗦着道：“大小姐，你说的轻巧，你不知道刚才有多吓人！”

    旁边的虬髯大汉看着好笑，忍不住笑了几声，却被裘儿狠狠地瞅了一眼，尴尬的向后方摇了摇手，示意没有危险。

    竹竿拽着那人的手想要拽开，却无济于事，于是气馁道：“好兄弟，你且放手如何？我都要被你勒死了……”

    裘儿拨开那人零乱的头发，看着虬髯大汉道：“爹，这人没死，或是还能有救，要不咱救救他呗？”

    莫看虬髯大汉很是宠溺裘儿，大是大非上，还是虬髯大汉定主意。

    “不行！现在世道不太平，我们押送这些已经分身乏术了，在加了这累赘，只会拖慢我们的脚程。你要知道，误了期限，可是要赔钱的。”

    大汉说的话裘儿怎会不知道，只是就这样不管不顾，是否有些残忍。大汉看出裘儿心中所想，出言劝慰道：“好裘儿，若是如你这般菩萨心肠，那这一路上，我们押的可不是镖，而是人了。”

    可女孩家若是来了性子起了心性，是怎样都劝不住的。

    “若是你不救他，等回了镖局，我便告诉娘你跟着竹竿他们去逛窑子！”

    “小姐莫要冤我……”

    “闭嘴！爹，你说这个办法怎么样？”

    “你敢……”

    “你且试试！”

    “竹竿……把这人抗去车上！”

    一番交锋之后，虬髯大汉终是败下阵来。毕竟男人的一些事，始终是不敢让自家媳妇知晓的……

    竹竿满是委屈的指着抓住自己衣襟的手，道：“我是想抗，但你看这般，我如何抗的？”

    那受伤的乞丐的手还在牢牢的抓住竹竿的衣襟，把瘦小的竹竿拽的快要趴在自己身上。

    裘儿略作思索，绾了一下垂下的青丝，伏身凑到乞丐耳畔，轻轻的说了一句：“我们会救你的，你且放手吧。”

    那乞丐的手，终是松开的竹竿。得了解脱，竹竿才扛起乞丐，东倒西歪的走到第二辆马车，把人放下，然后对着同伴练练埋怨着晦气。

    收拾妥当之后，镖队又在竹竿的埋怨声和虬髯大汉的骂咧声中缓缓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