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话 饿死鬼
为什么？这个问题我也很想问好吧！为什么这些鬼差连一丁点消停的时间都不愿意留给我，哪怕只让我安安生生过上一天也好，这要求很过分、很难做到吗？ 此时此刻，那个白色的影子还站在树下，嘴里不停地唠唠叨叨，我和司徒厉站在他背后，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地冲吓得面灰如土的缇月使了个眼色。 话说，我真的很想见缝插针吐个槽。缇月这小孩儿，虽然昏迷了两年，却也是打小就在茅山上长大的，法力纵是再不济，基本的防身之术应该还是会的吧？这白花花的影子看起来毫无气场，也不像是什么厉害人物啊，他何至于怕成这样？胆子只有芥菜子一般大，以后还怎么能为伟大的捉鬼除妖事业出一份力？一辈子躲在他亲爱的师哥身后吗？ 缇月看见我和司徒厉走进院子，总算是镇定了点，吞咽了一口唾沫，缓缓地往下蹲了蹲，看他的架势，似乎是想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来丢向那个白色的影子。 这孩子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呀，比我还不靠谱，那是个鬼，又不是狗！ 司徒厉显然也有些无语，连忙冲缇月摆了摆手，示意他无论如何不要乱动。而在我们走进院子的这两、三分钟里，那个白色鬼影一直在不停口地嘟囔：“这不公平，不公平哪！那么多高手，偏偏选中了我，天理何在？就算是告到酆都大帝那里，我也还占着理呢！他们就是看我好欺负，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个个儿都不愿意来，所以，倒一齐把我往外推，没良心，没义气！” 看来，我对这家伙的估计没错，他的确是阴司里出来捉拿乐平的小鬼差。而且，他好像也并不情愿。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能和他打个商量？ 那家伙显然处在浑然忘我的境界之中，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和司徒厉的存在，甚至连缇月，他也根本看也不看一眼。我用口型问缇月乐平在哪里，他怯怯地指了指房间门。我稍稍放下心来，与此同时更觉讶异——敢情这位鬼界来的朋友一点正事也没做？ “烦死了，真是烦死了！想当年，我就不应该一时兴起跑去应征鬼差。哼，原以为是个肥差呢，结果。坏事一件接着一件，就没有一天清静过！我要是个平头百姓，说不定现在都转世投胎了，哪用得着出来四处奔波？一失足成千古恨哪！”那白色的影子依旧不停口地絮叨着。 我开始觉得焦躁了。这鬼差嘴里的话一套接着一套，刚开始听的时候还觉得很有趣。但时间长了，难免令人哈欠连天。我真不懂，他既然这么厌憎这项差事，大可以赶快捉了乐平回去交差，担子也就卸下了。眼下站在院子里跟个傻子一样不停念叨，是打算一直说到天亮。然后抽身离开？如果真是这样，这家伙的思维方式实在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喂！” 司徒厉一直站在我身边屏息静气听那白色的影子唠叨，我看他额头上青筋都冒了出来，显然容忍得非常辛苦。我本以为他一向比我沉得住气，没料到，他终是受不了，竟率先发声了。 那矮墩墩的鬼影好似倒被我们唬了一跳，肩膀剧烈地一抖，回过身来，朝我和司徒厉脸上望了望，嘴巴一咧，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哟，你们回来了，对不住，打扰了……”他的态度简直可以用奴颜卑膝来形容，佝偻着背点头哈腰的，活像欠了我们几百万还不出来。 司徒厉清了清喉咙，声色俱厉道：“你在这儿干什么，做了鬼还不循规蹈矩一点，居然胆敢跑来别人家中生事，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没有没有！”那鬼差连连摆手，低眉顺眼道，“我知道自己是搅扰了你们，实在是很不好意思，可是，我也有说不得的苦衷啊！” “你的苦衷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吗？”我抻着司徒厉的衣襟躲在他背后，狐假虎威地嚷道，“我们又不认识你，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别在这儿给人添堵。你看看你的长相，真是吓死人了！” 其实，这鬼魂也不过是长得矮了点胖了点，那张脸上虽浮着一层青气，但五官却和正常人无异，我见过的恐怖恶灵多了去了，跟那些面目狰狞的阴魂相比，他实在只能算作是小巫见大巫。 说白了，我也只不过是看他模样好欺负嘛！先发制人，管他是何方神圣，上赶着倒打一耙再说啊！ “我……我知道自己样貌丑陋，给你们添堵了，你们别生气，好不好？”他吸溜了两下鼻子，仿佛很委屈地道，“可是，这位小姐，你是姓唐的吧？我今天之所以来，还真的和你有大关系。借问一句，那个……乐先生在吗？” 我还想回答，被司徒厉一抬手打断了，他眉头一皱，问道：“用不着遮遮掩掩的，咱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阴司派来的鬼差？” 那家伙弯了弯膝盖，连连点头道：“是是，先生英明。小的叫多多，原本是阴司中看守牢狱的狱卒。” “多……多多？”我一挑眉毛，“你是刚生下来的小婴儿，还是狗？” 他慌忙摆摆手，道：“人名儿都是父母给的，唐小姐就别笑话我了。您也知道，乐先生从阴司里两度逃走，给上上下下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当初他正是关押在我看管的牢房之内，像我这种情况，真要论起来，可算是失职了。这次为了捉拿乐先生，阴司广派人手，我肯定是躲不过的，所以……” “所以你就站在这儿唠叨？”司徒厉的脸板得愈加冷峻，看起来——嗯，还真是挺吓人的。 多多长叹了一口气，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树下的泥地里：“唉，如果我能有的选，我真不想跟你们为难。乐先生在阴司中吃的那些苦，我都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好受哇！但，这是上头交下来的任务，我有啥办法？前两天，诡毒人因为没办好事情，回到阴司受到了好一通训斥，她在冥界的地位不是我能望其项背的，我要是再推脱，说不定小命不保啊！” 他怯生生地偷偷觑我一眼，道：“唐小姐，我听诡毒人说，你和乐先生的感情深笃，要强行把你们拆开，实是天打雷劈的一件事。只是，小的实在无法可想了！您要是肯体恤我，能不能把乐先生交给我，让我带他回阴司应卯，我跟你保证，一定会尽我所能地保他周全，尽量少让他受罪，行吗？” 我冷笑了一声：“哼，你这个德行，连自己都快保不住了，还说要保其他人周全，说笑话吗？” “是，小的愚钝，让唐小姐生气了。”那多多只一味的做小伏低，冲我连连点头致歉。 嘿，这人可真有点意思哎！阴司里的鬼差我是没见过几个，也不知他们当初选拔的时候，究竟是以什么为依据，怎么性格都有些怪怪的？时桐就是个在胡沁薇和我面前软弱受欺负的主儿，现在这个多多，简直不遑多让啊！ 我转头看了一眼司徒厉，让我感觉奇怪的是，他脸上却丝毫没有一点轻松的神色。如果说一开始他对多多疾言厉色是想敲山震虎，可现在他明明已经看到眼前就是个不中用的东西，还这么紧张做什么？ 管不了那么多，既然他不说话，就只好由老娘我来逞逞威风了！我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对多多道：“你既然知道我和乐平感情深厚，那么，你觉得我有可能轻易让你把他带走吗？你们阴司里的刑罚根本毫无人性，我不会让对我最重要的人去受那份罪的。你要是聪明的，不如早点离开，如果害怕不好交差，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打你一顿，你身上有伤，他们应该是不会……” 我话还没说完，多多突然跳了过来，伸长了鼻子在我脸周围“咻咻”地闻了两下，一脸陶醉。我正要发火，他却突然瑟缩地冲我一低头：“唐小姐，你刚才是吃了什么呀？” “关你什么事？”我没好气地斥道。 “好……好香啊……”他陶醉地闭了闭眼。 司徒厉一把拽住我的手腕示意我不要说话，自己抿嘴一乐，道：“你肚子很饿？” 多多点了点头：“实不相瞒，我前生，其实是饿死的……我这人天生就懦弱，到了鬼界，也只得任人欺负的份儿。后来听人说，做了鬼差，在阴司里的生活就有保障了，所以我才去应征。虽然我手无缚鸡之力，但那管事儿的说，我这人心眼子实，而且也笨，万一出了什么事，还能背背黑锅，所以，就要了我。” 真是凄凉又悲惨的人生哪！可我怎么偏偏就越听越不对劲儿呢？ 我暗自思忖了片刻，笑嘻嘻对多多道：“你是饿死的，一定很怨念自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是不是？咱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他眼睛一亮：“什么？” “你大概也知道，我在锦城是个还算有名的私房菜馆老板娘，做出来的菜，虽然不能和最好的厨师相比，却也着实不错。我可以做一顿丰盛的美食让你慢慢品尝，你呢，不如就放过我家乐平，你这么善良，也不忍心看他回去永无天日，对不对？” 多多的口水一下子倾泻而出：“真……真的？” 司徒厉在旁边拉了我一把：“跟鬼做交易，你脑子被驴踢了？” “我连你都做过交易了，这个多多一看就纯良无害，比你靠谱多了吧！”我毫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句，同时，暗暗对他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