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成交
厚厚的一叠画稿,除了各种仕女图,还有山水、虫鸟、花卉等,笔法多变,但显然是兴起时而作的。侯四道不懂画,可作为德春绣庄的东家,他基本的品鉴能力却还是有的,粗粗看过一遍,立刻发觉了与时下的画作有区别,说不出有何不同,但显然他手中的画更真实,是那种身临其境的真实。正如洪进财所言,兰大姑娘的画不见得比文人墨客的画高明,可用来作绣稿,却是最最合适的。 其实他不知道,兰初雪既懂画,又懂刺绣,她画这些画的目的,就是为了研究哪些图案适合用来作绣稿。 兰初雪一直没说话,等侯四道将画稿收起,她才问:“侯先生觉得怎样?” “大姑娘的画真是妙啊。”侯四道朗声笑道,“一月三幅,大姑娘觉得没问题吧。” 这样说,那就是同意了她的条件,兰初雪灿然而笑,“自是没问题,不过,侯先生也别要失信才好。” “在下能在生意场上立足,全凭一个信字,这点大姑娘尽可放心。”侯四道笑说,“既然都没问题,那在下回去后就让人定契约,然后差人送来请大姑娘签字画押,大姑娘以为如何?” “好。”兰初雪笑着点头,用契约明确双方责任与权益,是最好不过。 一旁的陆mama听到这话,顾不得规矩,碰碰兰初雪的肩头,小声说:“大姑娘,这可不妥,您一个闺阁女子,名讳可不能随便乱留……” 这话兰初雪得清楚,侯四道也听得明白,他饶有趣味地看着兰初雪,想看她如何处置。 兰初雪笑笑,“mama放心吧,侯先生不会将契约随便与人传看的。” 陆mama还欲再说,侯四道却已经大笑出声,“既然大姑娘如此信任在下,在下定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见侯四道明白自己的意思,兰初雪莞尔,“侯先生定契约时,还请将这一条罗列其中。” 小小年纪,行事却滴水不漏,侯四道审视地看了兰初雪一时,郑重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有一事,在下得问明大姑娘的意思。” “侯先生请说。” 侯四道笑道:“大姑娘想必也清楚惟陵兰家、两川侯家、浣溪金家的关系,我们三家经历一百多年的风雨走到今日,除了有三皇神会会规的约束,还因三家互惠互利,又相互尊重。而在下请大姑娘画绣稿,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势必得给兰家一个交代。大姑娘以为,在下该如何来与兰家说这事?” 这也是兰初雪考虑多日的问题,她敛去笑容,正色问:“侯先生的想法是?”昨日侯四道从炙鹅馆子离去,显然就是顾虑到这层,而他今日前来庄子与她商谈合作,心里一定有了解决之道。 “这个……在下想法是有,不过却不算光明磊落,还得大姑娘同意才好。”侯四道难得的露出尴尬神色,“在下的意思呢,是由在下修书一封,送到顺庆交与锦程兄,写明大姑娘的处境,然后顺便提一提大姑娘卖绣稿的事情。” 兰初雪用指腹摩挲着手里茶盅,热气透过杯壁传入她的手心,让她心安。 侯四道的意思很明白,他是迫不得已才买下她的绣稿,一切都只为帮助她。她能想见,侯四道还会在字里行间为自己撇清。明明是两厢情愿的合作,却说成助人为乐,的确有些敢做不敢当的意思。 可这样做于她也没有什么损害,甚至可以说是帮了她一把,至少能让兰锦程相信她的处境艰难。无论兰锦程心里如何想,但为了他自己的名声,肯定会出手管她的事情,如何管她不知道,却清楚兰锦程绝对会拦着她再画绣稿。侯四道坦率地将想法告诉她,大约也是猜到她会答应。 她笑笑,“大伯父回信之后呢?” “以大姑娘的聪慧,想必此时已经猜到锦程兄回信的内容,所以,以后的事情就要大姑娘自己拿主意了。”侯四道说道,“不过顺庆离锦州府甚远,信在路上要走二十来日,这样一来一回,怎么也得拖上三个月吧。有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大姑娘想应对之策了。” 兰初雪默然,侯四道果然是商人,瞬间就将后果推给她来承担。而她若想进入三皇神会,为了前世的心愿一步步去努力,就必须承担来自兰锦程的压力,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侯四道没有催促兰初雪,只默默地等着,直看到兰初雪微微颔首,他才咧着嘴笑起来,起身告辞离去。 送走侯四道,陆mama满是担忧的道:“大姑娘,这侯大老爷太精明,老奴担心您吃亏。” “mama是否还记得,你昨日可还赞过他,说他是实在人。”兰初雪笑道。 “老奴说的都是正经话,大姑娘却来取笑老奴,昨日老奴才见他一面,哪里知道他心里有这许多的弯弯绕绕?”陆mama颦眉道,“大姑娘,依老奴看,这事还是算了罢。”
兰初雪摇头,“好容易才有了希望,哪里能说算就算?”一眼瞥见凌乱不堪的院子,她心情瞬间低落,“mama,你拿上二两银子,再去一趟五嫂子家,好生感谢一下她。恩,还有,让她帮着找六个身强力壮的妇人,就说我这里需要人做杂活,每月八百文工钱。” 想到刚才的事情,陆mama还心有余悸,闻言叹了口气,“六人工钱就得差不多五串铜钱,若算上饭食费,还得往上加三串铜钱,这笔开销可不小,按时下的银价,差不多得九两银子。大姑娘每月才八两银子的月钱呢。”而且,这月钱还常常短缺,拿不到手。 “虽开销不小,可这银钱不能省,今日恰巧侯先生来此,mama才侥幸没被秦婆子等人拉走。可二伯母不会就此罢休,这几日必定还会来闹。”兰初雪凝眉道,“有五嫂子等人在,我也能安心些。” “哎!”陆mama重重一叹,眼中泛起泪光,“大姑娘,实在不行,就让老奴随二太太去吧。” “mama别胡说,有我在一日,她就休想动mama。”兰初雪见陆mama低头揩泪,拉起陆mama的手,缓声说道,“mama,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二伯母打算先将你调开,等我身边无人、孤立无援时,好任她揉捏?所以,我身边离不得你。” 这些道理陆mama不是不知,想了想,她还是决定陪着兰初雪,遂站起身,开箱取银子,“老奴这就去。” 近午时陆mama才回来,进门就道:“大姑娘,眼下是春忙的季节,庄户人家忙着翻地播种,空闲的人不多,老奴跑了这一圈,只找到四人。” 陆mama笑得牵强,眼底犹带着怒色,兰初雪知她说的不是真话,便道,“四人不多,但总比没有强。”其实陆mama不说,她也能猜到,那些人肯定听了杨mama的话,怕麻烦上身,故而不想赚这银子。 见兰初雪不问,陆mama松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老奴与她们说好,明日一早正式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