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打赌
这是要赶我走了，我看着老爷子，他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笑意，只是笑得太生硬了。我心领神会走下楼去。 本就十几级楼梯的路程，我走得异常漫长，仿佛熬过了一整个春夏秋冬，我感觉孤独又凄凉，像个病入膏肓无处医治的病患一样。 到了楼下，看到白龙和浩南正在下象棋。 “着什么急嘛，等我们杀完这盘儿的。”白龙专注地盯着棋盘说。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站在我身后的老爷子问：“您今天是为董婷婷做的法式吗？” “恩，一般人死后都需要超度，像这种离奇死亡的更有必要超度亡灵。” “那我想请您帮个忙。” “范小姐不必客气，有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得到。” 见老爷子答应得真诚，我便把董婷婷家里的事情说了，老爷子想了想说：“她家这事确实蹊跷，请问那人是范小姐的朋友吗？” “嗯，是的，她家庭困难，这一下子够婷婷爸受的了，如果可以，我想请您帮忙看看。” “今天倒是有人和我说了，但没人提费用的事情，我年岁大了不爱管闲事就没多打听。” “费用这个好说，包在我身上，您看......” “我不是这个意思，今天既然范小姐说了，那我明天就走一趟，费用这个我分文不取，今天也没帮上范小姐什么忙，就当做是补偿了。” “那太好了，但是明天我没有时间，我让我弟弟浩南开车带你们过去，顺便让他帮我办点儿事。” 这话说得我心里没底，明天不仅要让浩南请假还要让他跟白姐借车，难度不小啊。 “不用那么麻烦，范小姐你有事就去忙好了，至于你的弟弟明日让白龙去接他，我们一起开车过去。” 还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老头，这下只要让浩南请个假就可以了。 跟老爷子闲话了几句，浩南终于二比一胜了白龙，白龙一脸不服，表示下次再战。 我们被白龙送回了剧组驻地，我向熟人打听到婷婷家的地址，简单交代了下第二天的事情，我们三人便匆匆道了别。 回到宿舍，我只觉浑身酸软，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跟之前平淡无奇的生活相比好像过了半辈子之久。本想着放松心情，可那些事情就是不停地在脑海中闪现，一幕一幕，让我头疼得不行，我苦恼地将自己蒙在被子里，没多久便睡着了。 睡梦中，我迷迷糊糊地站在了一处烟雾缭绕的地方，我挥起衣袖努力拨弄开缠绕在我周围的白雾，却仍是看不清什么。不久后，寒风四起，那烟雾仿佛受到惊吓般张牙舞爪地朝着一个方向逃窜了，同时一个白影忽地在我面前闪过，还没等我看清什么，我已双脚离地漂浮在了空中，好似被人环抱着在这夜空中飞驰，那人速度了得，我被这样带着迅速离开了这块荒芜之地。 飞了许久后，我们终于冲破云雾，在一处屋檐上站稳了脚。我这才看清，原来又是上次的白褂男。 “你怎么又来了？”我微怒地说。 话音未落，对方伸手便在我的头上敲了一下，不痛不痒却也有些力度，这动作像极了牟老爷子之前的举动。 “你打我干嘛？”我用手按住了头上刚刚“受伤”的部位，可没成想他又是一下。 我哎呀，哎呀地竟然连着挨了他四五下，这是把我当木鱼了吗？ “你还有完没完啊？”我气得连连后退，结果没留意脚下，一个踩空整个身体便失去重心地向下跌落。 而那白褂男连忙腾空一跃，扑到我面前，重又将我抱到屋檐上。 “你救我干什么？让我摔下去我就能醒过来了。”我心想这真是求醒不得啊，所幸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一坐才发现，我的视线所及之处景色美不胜收，只那一轮皎洁的弯月就足以让人屏住呼吸。 “董婷婷的死，不完全是因为她的母亲。”白褂男突然说道。 我一怔，连忙抬头看向他，只见他笔挺地站在我身旁，白褂正随微风轻轻摆动着。 “你怎么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有个叫王伟的导演，答应让董婷婷做他下部戏的女二号，但下了床拍拍屁股就翻脸不认人了，董婷婷之前从没做过这种交易，这是第一次，还让人给骗了，再加上自己家的突发情况，所以......” 王伟？那不是另一拨战争剧的副导演吗？之前聚餐的时候见过，还打过招呼，挺亲切的一个人，没看出来是像他说的这种老yin棍啊。而且，婷婷也不可能做那种事啊，他一定是在唬我。 “你不信？”白褂男转身朝向我，“那我们就来打个赌吧，如果我说的都是事实，那么你今后要乖乖听我的话。” “如果你说的不对呢？”我问。 “那你说怎样就怎样。”白褂男自信地说。 “好，”我看着他帽檐下黑咕隆咚的脸说，“如果你说的不对，那今后你和我就再也不要见面了，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怎么样？” “可以，”白褂男紧挨着我坐下，“那就再赌一事，你也知道董婷婷的母亲死的蹊跷，但究竟她为何会遭遇离奇的一劫呢？” 我吃惊地看着白褂男，没想到他竟然连董婷婷mama的事情都知道，心里顿时胜算全无。 “因为什么？”我问。 “她家那边有条河，是镇上用水的来源，一个月前河边发生了一起命案，一个女孩被两个小青年祸害后又遭残忍杀害，还用刀划烂了脸，最后身上被捆上了石头直接沉到河底了，到现在也没人发现。那天董婷婷母亲看见的就是女孩的冤魂，洗澡的水源就是那河里的嘛，其实女孩也并无恶意，就是在河底待得冤，想找人帮帮忙，但这一下就把人给吓死了。“ “照你这么说那应该有很多人都看过那女孩呀，毕竟整个镇上都用那里的水源，为什么只有婷婷妈受害了？” “镇上人都用河水不假，但那女鬼又不是河神，哪有能耐cao控整条河流？不过现在可是不止董婷婷的母亲看到，所以你叫牟之渊去一趟是对的，不然还会陆续有人遭殃。” 我听这哥们儿说得越来越神叨了，还弄出了冤魂，这我上哪证明去啊？难不成我也去婷婷她家那儿的澡堂洗个澡？然后跟那位不幸的破相女青年促膝长谈一番？但我转而一想这样也好，至少问不到真相就可以抵赖了，然后再想方设法让他从我的世界消失。 “好，那就这么定了，这两件事，有一件你说的不对就还我自由，把这石头给我摘下去，然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我说。 “这话听着好无情啊，哈哈，”白褂男站起身笑了，“但是没关系，就让真相帮你做出选择吧，反正你的命已经绑在我身上了。” 话说得真不招人爱听，还我的命已经绑在你的身上了？你怎么不说我是你养的小鬼啊？老顽固！直男癌！ “好，那我走了，你不要救我，知道真相之前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我朝着屋檐下纵身一跃。 这次白褂男没有救我，我醒了。 婷婷的死，换来了我们一日的清闲，第二天就都各归各位该干嘛干嘛了。浩南一早便被白龙接走了，没有助理的我拿着剧本孤零零地守在片场排着自己的戏份，前几天耽误的戏这两天都要补回来，其实也没剩几场了，不超过一周我就能杀青走人了，一想到这儿倒是让我心情好转了不少。 今天的几场戏都是跟男二号周平拍的，这部戏里他演一位军官，倾慕于女一号，女一号当然是要跟男一号在一起的，所以周平就要很苦情地穷追不舍。而我饰演的是一个家乡被日本人摧毁的可怜姑娘，家人都惨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下，自己虽然因为家人的掩护活了下来，但却没有勇气面对今后的生活，于是走到江边准备投河自尽，正巧被路过的周平队伍救下，从此成了周平的脑残粉，爱上周平，非他不嫁。 剧情大概就是这样，我这个女八号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证明男二号男性魅力的。说到这儿我也真是服了导演的选角能力，虽说我范小琪还没清高到面对男性荷尔蒙不为所动，但就周平那货色的也不至于被个女的相中就死命缠上他吧？先不说他那张泰国改造的二椅子脸，光是他那一腔污浊的口气就能把他的爱慕者熏成个半身不遂，我宁愿相信这戏是周平重金砸下来的，导演鬼迷心窍收了钱就只能昧着良心拍，管他观众能不能接受呢，反正众口难调，毕竟能收获几个中老年大妈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周平明显是没休息好，他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儿，脸上的妆被化妆师补了又补也就勉强能遮住。几场戏拍下来周平错误百出，不是忘词儿就是表情僵硬，导演说了他两句后他的脸更阴沉了，跟磕了药似得。按我的预计，下午能拍完，可周平这一耽误愣是拍到了晚上，临近八点，最后一场室内戏才终于过了。 我连忙收拾东西回宿舍，也不知浩南那小子今天顺不顺利，但让我意外的是，浩南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连忙打他的手机，没打通，也怪自己没存个白龙的手机号，这下可麻烦了，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