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噩梦
跟白姐吃过晚饭后已经快九点钟了，这时我才看到风尘仆仆的浩南走进楼门，趁着没人注意，我连忙将浩南拉进我的房间，关上了门。 “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怎么你电话打不通啊？”我一边责怪浩南一边打量他有没有什么异样。 还好，看样子他除了疲惫应该没什么别的事情。 “小琪姐，那边没有信号啊，我想给你打电话都打不出去，出了些突发状况，所以回来晚了，本想告诉你一声的，但是怎么拨都拨不出，等到了有信号的地方手机又没电了，这一天可真够背的。” 我给浩南倒了杯温水，他接过，一口气全都喝光了。 “出什么突发状况了？”我连忙打听。 “别提了，小琪姐，我长这么大真的从来都不信邪，我觉得那种事情都是人们自己想出来吓唬自己的，但是今天我服了，那牟大爷太牛了，”浩南激动得一拍大腿，“今天我们先去的婷婷家，然后又被婷婷爸带着去了婷婷妈的坟前看了看，还去了出事的澡堂，结果听澡堂老板说镇上已经好几个女人在一个人洗澡的时候发生怪事了，所以现在澡堂生意不太好，人们都说澡堂闹鬼。牟大爷去了这三个地方发现确实有脏东西，于是在澡堂门口摆了个阵，跟念经似得从早上一直折腾到中午，然后牟大爷又说附近河里有冤魂，想找人诉苦，所以才让这么多的人受到惊吓，那边的人也真当回事儿，到了下午来了一个管事儿的干部带上了一群帮手跟着牟大爷去了那条河边，牟大爷又在河边摆了个阵，然后确定了一个大概的地点，大家开始潜水捕捞，捞了好长时间，结果你猜怎么着？“ 浩南给自己倒了杯水，大口大口地喝下。 “怎么着？”我屏气凝神等着对方的答复。 “真的捞上来一具女尸，我的天那，当时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我更是吓得不行，我那会想怎么可能有这么神的人？要不然就是杀人的时候被牟大爷看见了，要么压根这人就是牟大爷杀的，不然靠场法式就能确定陈尸的位置？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那女尸什么样子？”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女尸一丝不挂，已经泡变形了，身上绑着石头，要不然早就漂上来了，哦对了，那脸烂得都看不出人样了，听后来到现场的警察说脸应该是被利器划烂的。” 我听着浩南的描述彻底呆掉了，我想起了昨晚的梦，这也太可怕了，竟然全都让白褂男给说中了。那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他这么缠着我到底是为什么？ “钱都交给婷婷爸了吗？”我问。 昨晚，我交给浩南两万五千块钱，告诉他两万给婷婷爸，剩下的五千给牟大爷，就当是辛苦费了，人家又出人又出车的，总不能让人家赔钱呀。 “嗯，给了，婷婷爸哭着收下了，还说让我帮他谢谢你呢，但是牟大爷说什么都不肯收，我也没办法，所以......”浩南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放在茶几上，“这五千给你带回来了小琪姐。” “牟大爷不会是嫌少吧？我不懂他们的行情，要不明儿个给他带一万？”我跟浩南商量。 浩南连连摆手：“那可不是，牟大爷真是不要，你给他多少他也不会收的，那么倔一老头，你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就买点儿东西给他送去吧，我看牟大爷柜子里放了好些个烟斗，没准有收集烟斗的爱好，所以不如投其所好找懂行的人选一个送他，他肯定高兴呢。” 浩南这个提议不错，有功夫找懂行的人弄个像样的烟斗，但现在我顾不上这个，自己的事已经够让我心乱如麻的了。 “对了，婷婷爸跟我们一起过来了，还有婷婷的弟弟，他们提前过来收拾一下婷婷的遗物，等火化后再回去。”浩南疲惫地栽倒在沙发上，将四肢伸展开，缓缓地拉伸着。 “这样啊，那明天有时间请他们吃个饭，对了，他们住哪儿啊？安排了吗？” “嗯，基地这边的负责人跟婷婷交情不错，已经安排他们住下了，婷婷的丧葬费这里也负责，还给了一些补偿，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是啊，婷婷这一跳要不是看在人情上，她家是一分钱都得不到的，现在幸福的四口之家一下子少了两个，今后的日子婷婷爸要带着儿子独自生活一定会很辛苦。但我就是个小演员，收入寒酸得仅够自己日常开销，银行卡里的存款都不超过六位数，我能做的暂时也就这么多，自己只能更加努力，等手头宽裕了，再给婷婷爸送些钱。 这一晚，我睡意全无，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次次刷新着我的三观，让我忐忑不安，另一方面，我确实担心一旦睡着又会见到那个梦中人，其实或许我应该再见见他，再见到他我一定要问清楚他是谁？他为什么要缠着我？全中国人口十三亿，为什么缠着我？全世界人口七十亿，为什么缠着我？而且我还要问问，他怎么知道的那女尸？难道他无处不在？他知道世界上一切事情？他是上帝吗？ 像这样发着呆胡思乱想了好久，一晃就到了后半夜，我这才发现浩南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而且看样子还是熟睡，我没忍心打扰他，于是找了个被子给他盖上，然后自己也换上睡衣准备强迫自己睡觉，毕竟明天还有戏要拍。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睡了多久，我只是听见重重的喘息声，于是本就没过度到深度睡眠的我便睁开了眼睛，天已经亮了。 我看到浩南颓然地坐在沙发上，他目光呆滞，像受到了惊吓一般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浸出的汗珠打湿了他的刘海。 我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连忙问道：“浩南，你怎么了？” 浩南这才回过神儿来，发现我在看他，他慌张地用手胡乱地擦掉脸上的汗珠：“哦，没事，小琪姐，做了个噩梦而已。” 听他这样一说我才意识到，这一晚我竟然没有做梦，这可真是可喜可贺，突然有一种重刑犯突然被假释出狱的幸福感。 “很可怕吗？看把你吓的。”我问。 “嗯，我很少做噩梦的，怎么在这儿就睡着了呢？”浩南看了眼手机，“小琪姐，我先回房了，再休息一会，你也好好休息，今天还有戏要拍呢。” “好，你今天也不用陪我拍戏，去找婷婷爸，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白姐那边我去说。”我吩咐道。 浩南点点头，走了。 这一天，我依旧像个等戏拍的群演一样守在剧组场地，虽说今天没几场戏，但拍戏都要就和着主演来，即使只有一两场戏也有可能因为主演方面的安排在片场守一整天。今天就是如此，我等得都快看破红尘了，才终于守得云开见明月地等到收工。 恢复自由的我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打算给浩南打电话问下一天的情况，可一看手机才发现刚刚竟然错过了两通浩南拨来的电话。我连忙回拨过去。 “小琪姐，你什么时候回宿舍？有些事情，我要和你说。” 浩南语气焦急，我不免担心了起来，没多问，我便赶忙收拾东西往回赶。 回去的路上白姐向我透露了一个内部消息——公司要解散。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可算是个重磅炸弹了，至于爆炸后嘣出来的是福是祸还不好说，但看样子不太乐观。 当初我跟公司签的三年约，如今还有一年就要到期，公司却要解散了。虽说这个公司规模不大，但我当初也是看上它背后的靠山是XH集团，XH集团在业内的影响力首屈一指，以当时初来乍到的我是根本签不进XH集团的，所以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它旗下的子公司，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我不知道我们公司是不是选择的阳面儿，要不然怎么说解散就解散呢？ 白姐说，看表面是解散，但实际上是另一种形式的裁员，公司解散后总公司会专门针对子公司员工做一次面试，表现优异的可以直接留任XH集团，艺人也是一样，有价值的还会续签，但没被看上的也还是要滚蛋的。 都说祸不单行，祸不单行，但到了我这儿，祸都成批发了。这一波一波的，我刚从车祸中捡回一条命，还没弄明白眼前的烦心事儿，没想到又要面临可能即将失业的残酷现实。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连忙向白姐讨教对策，但白姐苦着一张脸说，她现在是自身难保，本是从别的公司跳槽过来的，短暂的经纪人史上也没带红过什么艺人，这种答卷估计被总公司续签的可能性会很渺小，最后白姐倒是想得开，说如果失业了直接回老家找个看着顺眼的男人把婚结了，然后相夫教子完成另一番人生成就。 这倒是让我意外，白姐给我的印象一直都很洒脱，再加上她那像极了《辛普森一家》里辛普森太太的造型就更让我对她的感情世界充满好奇，在我看来，这种造型的人应该有着极强的事业心，她们结婚的目的可能是为了合作，也可能仅仅只是让人生在外人看来是圆满的，她的家中应该有一位很像辛普森先生的男人作为贤内助帮忙打理生活中的一切。 但现实却不是如此，白姐奔四的年龄仍然独身一人，在这要么事业有成，要么合家欢乐，要么家庭事业双丰收的年龄白姐却仍然一无所有。她像很多人一样，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奔着所谓的梦想，一年又一年地奋斗着，有时候甚至会忘记为什么要奋斗。 娱乐圈一直是一个让很多人心驰神往的地方，它实现了太多人的梦想，也让太多人飞黄腾达了，但只要你愿意走进观察，就会发现，这光鲜背后的陪衬是多么的触目惊心，那些飞蛾扑火后堆积成山的梦想碎片实则轻如鸿毛，微风一扫便会消逝在时光里再也无迹可寻，多少青春和努力，成王败寇后都只能付之一炬。 当初我从一个平面模特转战进娱乐圈可是下了血本儿的，这其中滋味只有自己尝得出来，我看着心事重重的白姐不免开始担忧起自己的未来，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也因执着失去了最好的青春年华，面对着与宝贵时光不对等的收获黯然神伤？然后我也回到老家找个看着顺眼的男人完成另一番“人生成就”？ 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本该放松的心情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搞得乌烟瘴气，一路上我和白姐都各怀心事，好在我这人大脑里天生能自动分泌一种叫乐观的物质，这种物质虽不能让我的生活发生什么改变，但却对暂时地忘记烦恼这种事情有奇效。 回到宿舍，看见浩南已经等在我的门口，他的脸色很直观地告诉我事情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