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来吧，互相伤害吧
采访蒋述的那篇《MG蒋述：中国企业跨境并购仍处初级阶段》的报道在财经圈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但网络点击率一般。严老板事后分析，是标题没有取好，不太夺人眼球。编辑开始拟出来的《华尔街神童详解跨境并购十大误区》《华尔街中国数学天才预警中国跨境并购》之类的标题都被蒋述直接否决，他说自己不是天才，不是神童，就是个普通的投资银行工作人员，这种标题等于砸他的饭碗，恳请编辑们放他一马，为了表示感谢，蒋述还让人给财经部深度报道组快送来了一大箱冰咖啡。这个行为让蒋述圈了无数Take的编辑粉，也让文章的标题变成了“耿直平淡风”。严老板带全组总结的时候有懊恼，但主流还是肯定。听说财经圈的不少大老板看了文章后都电话了严总，说这篇报道对他们后续要进行的跨境并购很有指导作用。蒋述对苏苒是拿出了家底的，他给出的不少的案例、数据都来自MG付费资料库，又加上他自己专业的分析。严老板看到苏苒写的成稿后说，就蒋述的这些个人分析，市场上都能卖过百万。 让人错愕的是，娱乐部根据苏苒的采访做的另一篇报道却引发了小型热潮，《投行黄金单身汉回应绯闻：和女星邵婷没交换任何联系方式》，点击率半天就过了2千万。这篇报道被数据中心评为了当周优稿，苏苒还拿了500元的优秀线索奖。她有些啼笑皆非，不过单纯从内心感受而言，出卖前男友的绯闻换取经济利益，还是让人很痛快的。 周五中午，苏苒用她的优秀线索奖金请小组全体一起吃饭。让全组人吃惊的是，一向独来独往的高晶晶居然主动表示自己有空，可以和大家一起聚餐。分管深度报道组的小头目吴波对这个意外都有点措手不及，本来对着高晶晶说，“我们先走了”，话到嘴边，强行换成，“那一起走吧！”吴头率先出发，并意味深长的看了其他人一眼。其他人都不敢多话，纷纷拿出手机，默默跟上。 苏苒的微信狂响，几个玩得好的同事群里有人已经开聊，手最快的就是小余洁。 余洁：什么情况？这饭我怕怕！ 同事甲：抗日英雄居然参加聚餐，这是要逆天啊！ 同事乙：（图片）目瞪口呆.jpg 同事丙：（动图）搞事！搞事！ 余洁：我猜还是因为J神的事，抗大妈可能想找苏姐打听情况。 同事甲：怎么？她没约上采访，羡慕嫉妒恨啊？ 余洁：根据本大仙判断，应该不是工作问题。 同事乙：有jian情！快说。 余洁：上次发布会，你们没看见啊，她对J神简直是垂涎三尺，哈喇子流了一地。 余洁发完最后一句，正等着大家回复，忽然发现没人回应她。她抬眼看身边拿着手机的各位，同事甲一脸尴尬，同事乙对她挤眉弄眼，余洁觉得事情不妙。走在最前面的吴头忽然问她：小余，你这是说谁哈喇子留一地啊？ 余洁赶紧看自己发的最后一句话，糟糕！她手太快，一不小心，把最后一句话发到了“深度报道小组群”。余洁正要回话。忽然“深度报道小组群”里有个人回复了她的话。 苏苒：你说孔雀台的那个美女主播吧。是啊，我后来采访J神，他也说怕了对方的热情。 余洁瞬间送了一口气。她对着苏苒比划了一下大拇指，默默给了个赞。 餐厅里。中午时分，到处都是饥肠辘辘的食客。 苏苒先找了个靠墙角的位置坐下，这是她的习惯，一群人聚会的时候，她会选个最靠边的位置，余洁说她太低调，其实这是苏苒的小秘密，她内心会害怕两面开弓的与人聊天，总担心会冷落一方，所以就先把自己立于一个不会尴尬的境地。余洁蹦蹦跳跳跟着她走过来，顺手就拉开了她身边的椅子，正要落座，高晶晶在身后喊：余洁，我找苏苒问个事情，我和她坐一起啊。说完，她强行的越过余洁，在苏苒身边坐了下去。 余洁飞快地对着苏苒使了个眼色，自行找位坐下。接着，苏苒就听见自己的手机“滴滴”“滴滴”通信通知不停的响。她拿起手机，正要看，旁边的高晶晶说话了：“啊，苏苒，和你说个事情。” 苏苒赶紧放下手机，诚惶诚恐的看着这位前辈，“您说！” “这次报道做的不错！”高晶晶沉吟了一下，很官腔的开口。 “您夸奖了，还是有很多问题，需要向你们前辈学习！”苏苒诚恳的表态，她扫了一眼远处的余洁，余洁对着她，指了指手机。 “那个，你和J神以前认识吧。我看了你的简历，你和他年龄一样大，两人还是老乡，来自同一个地方。”高晶晶显然做了充分的调查，上来就直奔真相。 “是。我们高中是校友。同年级不用班，他理科，我文科。说起来，也不是特别熟。他在会场无意间看到我，想和我打听一个我们共同的朋友，就拉着我去问。我后来和他说了，这种美式作风在中国可不太好。”苏苒虚虚实实的回答。 “哦！难怪我说他怎么会答应你的采访。他是出了名的纪律派，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媒体的采访。”高晶晶恍然大悟。说完这句话，她楞楞的出神。 两人之间冷场，片刻的尴尬。 高晶晶犹犹豫豫，吞吞吐吐，“那你知道他现在是单身吗？” “啊！”苏苒一呆，她望着高晶晶，后者的脸居然有丝红润，苏苒心里暗想，余洁果然判断正确，这是垂涎蒋述，想从自己这修条栈道。她咳了一声，“我不是特别清楚，就知道他离过婚，和女演员邵婷没关系。” “那你有加他的微信吗？”高晶晶步步紧逼。 苏苒知道高晶晶的想法，又不想撒谎，她悄声回答，“加了！” “推荐给我一下！”高大姐毫不客气的说。 苏苒瞪大眼睛望着高晶晶，她痛恨自己，面对别人的厚颜无耻总是鼓不起勇气拒绝。 “啊！哦！嗯……”苏苒磨磨蹭蹭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以蜗牛爬行的速度将蒋述推荐给了高晶晶。 三分钟后，苏苒的手机响起。苏苒看了一眼，上面是触目惊心的“蒋述“两个字。这个手机号是上次采访后，蒋述趁她不注意，强行输入她的手机中的。她飞快的接起，侧头看了一眼高晶晶，对方正拿着手机摆弄，没留意她。 苏苒舒了口气，惴惴不安地猜测大神是不是来斥责自己的出卖行为啊，心再度提了起来。好在，蒋述低沉浑厚的男音是一贯的平和，他开门见山，“是我。今晚你有什么安排？” “暂时还没有计划。”苏苒老老实实的说。 “我约上赵鹏飞、宋清他们几个，一起吃饭？”蒋述试探的问。 苏苒沉默。那天初见面后，两个人之间有默契的进入到平静期。苏苒没有回复蒋述复合的请求，蒋述也没有再纠缠不休。其实，即便解除了误会，两个人之间也隔着漫长的4年零11个月，分开的时间让他们陌生。苏苒采访蒋述时那种陌生感尤为明显，他回答专业领域知识时娓娓道来，自信而善引导，他不会直接反对你的意见，而是用数据、例子告诉你正确的是什么，从容不迫，不急不躁。苏苒不知道自己在蒋述眼里又会是什么样，这些年，她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壳里，对一切兴味索然，话越来越少，朋友越挑越精。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娇俏快乐的无知少女了。她看得见自己的变化，敏锐的蒋述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呢？苏苒很怕，蒋述会不顾这些变化，为了赎罪再次靠近她。她不想，也不需要。 “怎么？不方便吗？我们去找你？” “也不是了。晚上我减肥，不吃饭。” 蒋述在电话的那头轻轻的笑出声，他咳了一声，正正嗓子，“那我们吃，你看。话说你这减肥，也有年头了吧？这么多年不成功，还不放弃算了。” “你别动摇我的革命意志。俗话说的好，梦想一定要有，说不定就实现了呢！”苏苒不满地回答。 蒋述忽然压低了嗓音，说：“别减了，有点rou，我喜欢！”接着，他飞快地又切换到正常声，“对了，高晶晶是你同事吧，麻烦你转告她我不加陌生人！” 苏苒张口结舌，头一句话被调戏，刚要生气，后一句又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蒋述这种声东击西的说话方式让她脑子开始痛。 “我们5点去找你，等着啊！”蒋述撂下最后一句话，挂了。 苏苒看了看手机，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丢掉了傲娇的大好形势，稀里糊涂默认了蒋述的晚饭之约的。 餐桌上同事们已经嘻嘻哈哈在吃饭聊天。高晶晶碰了碰苏苒，“J神怎么一直没通过我？你给我的是他的微信吧？没弄错？” 苏苒瞬间有撕人的冲动，她咬了咬下唇，抬高了声音，“高姐，J神刚才电话我说，他不加陌生人！” 这顿饭吃到了一点多。散伙时每个人都心事重重。吴头、余洁以及同事甲乙丙丁的眼神在高晶晶和苏苒两人间来回逡巡，小心翼翼。办公室人来人往，大家已经在忙下午的活了。前台接待美眉看见苏苒，见了亲人似的，搞得苏苒频频回头，查看身后是不是跟着美团的外卖。小美眉一句话：“苏姐，有人找你。我们不让他抽烟，他跑到窗口去抽了，特别横，说话根本不听。” 窗口那边，一个男人的背影。短发，瘦高，黑色T恤，九分牛仔裤，脚边放着一个纪梵希的包。苏苒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着。她走到他的身后，声音都有点不稳：“你怎么来了？” 背影转身，嘴里还叼着半根烟，冷冷的侧着头看她，他取下烟，右嘴角单边上扬，露出了一个冷笑。 “行啊你，债主你都敢耍！苏苒，我来追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