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算计
沉默不语的子坤却是食不知味。 餐桌上的人神色各异,一餐饭吃下来,楚云天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位皇家子弟的异样,偷偷打量了嫣然,傻丫头倒是镇定自若,细细的挑着眼前的鱼刺,旁若无人。难不成,他会错了意? 子坤主动喊来小伙计付了银子,伙计看嫣然也没有任何动静,便收了银子,恭敬的送四位出了门。 不是嫣然小气,开门做生意,哪有不赚钱的道理。再说了,世子爷也不差这些小钱。更何况,她的产业还不想那么快曝光。 往日井然有序的大街今日显得稍许混乱,浩然小心翼翼的护着meimei,沉了声嘱咐:“这阵子外头乱,就在府里好好待着,没事不要出门。” 嫣然望着大街上三五成群背着包袱的人流,疑惑的问哥哥:“他们是什么人?” “南方水患,百姓们流离失所,这不都听说京城富庶,全跑来京城讨口饭吃,也不容易啊!”子坤皱着眉头,眼看着难民全涌到了京城,不出几日,京城肯定人满为患。人多的地方乱臣贼子必然会浑水摸鱼,天子脚下一乱,周边虎视眈眈的诸国如果要趁火打劫,内忧外乱,岂不是腹背受敌?子坤的担心也并不是多余,今日早朝,巡城御史就参了一本,近日来京城多户人家失窃,流民都没有户籍登记,排查起来很是困难,许多公共场合,也被难民占据,这难民,都察院是管还是不管,又该怎么管? 整个朝堂上众说纷纭,有人说关了城门,才能维持住京城的秩序,待南方灾情有所改善,他们必然得重回故里,建设家园,京城方寸之地,可容不下这么多难民;有人说,难民已经流离失所,正是孤苦无依的时候,不惜千辛万苦来到天子脚下,又怎能见死不救。无论是引经据典,据理力争,还是说之以情,动之以理,都没有得出一个解决的方案。争议了大半天,悬而未决,只能再议。 下了早朝,子坤便和浩然如同往日一般,商讨了大半天,也没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维持京城的治安,又能照顾到这些流离失所的难民。 嫣然看着拖家带口的老老少少,忍不住一阵心酸,扭过头,眼不看为静。往子坤面前凑了凑,仰着头问:“朝廷就没想着安置吗?他们晚上住哪?” 子坤抬手自然的替嫣然理了理被风吹到唇边的发丝,“会有办法的。别担心!”嫣然自幼善良,还记得嫣然十岁生辰的时候,自己带了精挑细选的礼物到了龚府,宴席就要开始,却久久不见嫣然现身。夫人打发了身边的丫头去巡了一圈,也找不着人,只好亲自过来问了浩然。 浩然自然是不知,拉上了子坤,以春暖阁为中心,一圈圈向外找。终于在围墙角落的榕树下看到嫣然的贴身丫头碧云。“小姐呢?”浩然厉声质问。碧云满脸担忧的抬着头指了指树上,一身绫罗绸缎的大小姐手心里捧着一直小鸟,正以奇丑无比的姿势半挂在树干上,看到来了救星,可怜兮兮的张口求救:“子坤哥哥,救我!” 子坤刹那间便被融化了,不顾身边黑着张冰块脸的浩然,飞身一跃,抱了嫣然下来。接过嫣然手中的小鸟,又是一跃,送到了树上的鸟窝里。 刚满十岁的嫣然,昂着头和哥哥讲道理:“哥哥,小鸟它掉下来了,我就是想送它回家。不是成心要调皮的。哥哥别生气。”伸出小手摇了摇面色铁青的浩然,却见手背上,被老树皮刮出了一大片血迹。 如此懂事善良的嫣然叫他如何不心疼? 嫣然十岁那年,他就想护着她,想守着她,一直一直,细水长流。 没人注意,此时此刻,街角,一辆华丽的马车放下了金边的布帘子,马夫轻轻挥了一下鞭子,枣红色骏马马蹄一抬,脖子上的铃铛叮铃铃的响了起来,一转弯,便不见了踪影。 子坤一回到王爷府,照例去了书房。 “书案前的画卷呢?” 丫头立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世子爷赎罪,奴婢不知道!奴婢一直没有动过那些画卷!” 世子爷的画卷,卷宗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轻举妄动。颤抖着双肩,脑门连连磕在地板上,咚咚作响。 子坤叹了口气,“起来说话!” 丫头红着额头,双目垂泪,手指纠结着站在了书案一侧。 “今日还有谁来过书房?” 丫头垂下双眸想了想,复又抬头看了看世子,欲言又止。 “说!”子坤目光如炬,此时的他如盛怒的狮子,极具杀伤力。 “世子妃刚刚来过院里,说是落了一块帕子,让奴婢帮着找找。奴婢沿着道一直找到大门口,也没有找着。就是不知道,世子妃有没有进过屋子。奴婢没看着。”丫头小心翼翼的措辞,无论是世子,还是世子妃,都是她开罪不起的主。 子坤手指敲着桌面,“你去把世子妃请来!” 成亲以来,世子对世子妃以礼相待,在外人眼里,小夫妻两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只有世子妃心里清楚,世子对她,礼貌有余,亲热不足,很多时候,世子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迟迟不回,倒是比自己的父亲还要繁忙。这说得通吗?新婚燕尔,世子又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不应该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吗?她——李敏芝,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上回趁世子不在府上,就进了书房,原本只是简单的想瞧瞧书房里有什么世子感兴趣的东西,也好投其所好。翻遍了整个书房,也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随手打开书案边的画轴,头一幅还好,一幅写意的渔舟唱晚,披着蓑衣的渔翁寥寥几笔,勾勒的惟妙惟肖。世子妃不禁惊叹起世子的深藏不露,高兴的展开第二幅,第三幅,接连着全是一个女孩的倩影。 世子妃压抑住满腔的怒火,一幅幅卷好又给放了回去。冲动是魔鬼,装作不知情般和往日一样文静贤淑。细细一想,画里的姑娘怎么这么眼熟。于是,又领了嬷嬷二探书房。嬷嬷眼尖:“这不就是上回在栖霞寺碰到的那姑娘吗?就是那个被我烫坏衣服的姑娘!”
世子妃恍然大悟,让嬷嬷四处打听,这才从府里自小伺候世子的大丫头口中知道,画上的人便是自幼和世子青梅竹马的龚嫣然。 龚嫣然,这个名字一年前她闻所未闻。可是几个月前的落水事件,让龚嫣然这个名字一炮而红。父母就一再叮嘱家里的几位小姐,平日里出府一定要多加小心,尤其是在水边,别划舟,别近水,一不小心就像龚府的小姐一样成了冤死鬼,死无全尸。夜晚里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一阵发毛,当时姐妹几个还惋惜了一把,年纪轻轻,花样的年纪怎么说没了就没了。一个月之后,却听说龚府的小姐大难不死,已经回了府。都说是佛主保佑,也因此栖霞寺的香火更旺了。 除此之外,李敏芝还真没想过自己和龚嫣然还有如此纠葛。细细一算,自己和世子议亲的日子岂不是龚嫣然落水失踪的日子?人算不如天算,以为自己因为不足之症算计了世子,却没有曾想到自己原本就是一个多余的替代品。骄傲如她,怎么禁得起如此的玩笑。面色刹那惨白,瞪着眼珠子,就快要抽不上气。嬷嬷忙拍了拍世子妃的后背替她顺气,“小姐,你可别瞎想。这作画一般不得找个人找个物什么吗?在没成亲之前,世子和那龚小姐交好,拿她当样画几幅画也没什么。这成亲之后,也没见世子和那丫头再见面不是。我们别自己吓自己。” 事已至此,她愿意信他一回,说她装聋作哑也好,自欺欺人也罢,不是事在人为吗?今日和世子成亲的是她李敏芝,所有的前尘往事,她可以忽略不计,毕竟自己也有些许不是。 可是今日,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拥堵的人流阻了马车。她掀开帘子查看的时候,她看到她新婚的夫君含情脉脉的看着那丫头,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世子何曾如此温柔的对待过自己?两人是何等的你侬我侬,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不顾身份,还有没有礼义廉耻,又置她于何地。 是可忍,熟不可忍。 克制着满腔的怒火,她收起了所有的画轴。 我就要看你堂堂东云国的世子爷作何反应。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如若,你欺人太甚,我也不惜鱼死网破。龚嫣然,难道当时在栖霞寺一早就认出了自己? 李敏芝挺直着腰杆坐在房里,细细梳理着所有的细枝末节。 屋外的嬷嬷轻轻走了进来,小声叮嘱着:“小姐,世子回来了。请小姐过去呢。小姐,别伤了和气!” 嬷嬷自小看着小姐长大,哪怕李敏芝嫁了人,成了世子妃,私下里,她还是叫她小姐,永远让她担心的小小姐。 平静下来的世子妃挤出了一个微笑,“嬷嬷放心,我有分寸的!” “要不,嬷嬷陪你过去。”面对着未知的战役,嬷嬷满是担心。 “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