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玲珑苑初建成时为府中男主人休息之场所,元忍封王入主千山王府后时常休憩在书房里,玲珑苑渐渐成为藏书阁,故而逐渐空了出来。 孟阿姣初得宠之时曾几次三番向元忍请求搬入玲珑苑,然元忍并未应允,遂去求文氏,文氏又以玲珑苑离书房太近,打扰王爷为由拒绝。但孟氏仍未死心,三五日不时到玲珑苑附近检查下人的打扫情况,多番吹毛求疵,不免与下人发生口角,尤其见文氏安排恨雪入住玲珑苑后,更加怒火中烧,气不打一处来。 被罚了月俸的阿姣只在居所消停了两日便闲不住了,这日带着两个丫鬟在园中慢步,走着走着到了玲珑苑大门口。往日这里大门紧闭,如今住了王爷表妹不说,还在廊檐下挂着个鸟笼,养了两只画眉逗趣儿,还是公府小姐会解闷。阿姣不由分说一脚迈进玲珑苑,丫鬟秀影有心想拦,却被另一个丫鬟秀彩摇头制止。谁人不知玲珑苑住的是贵客,孟阿姣想触霉头便由着她去,下人们巴不得看笑话。 这时候恨雪正在小书库看书,玲珑苑除卧房、正厅等房间外,另有几间都放满了书,各类古籍更是见所未见,这让她大开眼界,一头扎进书堆里不愿再出来。华裳不忍打扰恨雪,命院中打扫的下人都手脚轻着些,自己则出来喂鸟,见孟阿姣大步走进来,上前草草福了福身子,道:“姑娘来的不巧,小姐正在看书,不见客。” “如此我便自己转转。”阿姣四下瞧着,不理华裳,在院中闲庭信步。华裳一个箭步挡在她面前道:“玲珑苑怕不是姑娘能随便来的地方。”说完瞪眼瞧了瞧那两个丫鬟。 阿姣忍着怒气,浅笑道:“现下玲珑苑有丁meimei住着,我能不能来便由丁meimei说了算,由不得你。” “这话不假,不过姑娘要来是否应事前通报一声,像这般硬闯又是何道理?” 阿姣眼珠一转,张口辩解道:”我不过是想给丁meimei赔罪,出来得匆忙一时忘了叫下人通报,华jiejie这时候挡在前面,意思是说丁meimei还在怪了喽?” 华裳回到廊下继续喂鸟,道:“姑娘这般说倒像是做奴婢的无礼了,不过姑娘不要怪奴婢没有事先提醒,前日晚宴表小姐喝下姑娘灌的酒,不过是看在王妃的份上给姑娘面子,若姑娘胆敢得寸进尺撕破了脸,就不是一个月月俸这么容易说得过去了。”待她慢悠悠的将鸟笼里的食槽装满,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阿姣行了个礼,“请姑娘稍等片刻,容奴婢代姑娘进去通报一声。” 阿姣腹诽着,即便是王爷表妹,未过门前论身份都得称呼她一声jiejie,华裳仗着自己是王妃的陪嫁丫鬟有什么了不起,丫鬟终究是丫鬟,不管伺候谁都是比妾低级的丫鬟!她扭头对身后的两个丫鬟啐道:“吃里爬外的东西,这时候都成锯了嘴的葫芦,眼见我任人羞辱!”两个丫鬟低着头,任凭她骂,谁也不辩解。 玲珑苑是一幢带庭院的三层小楼,一层会客兼玩娱,二层起居兼藏书,三层全是藏书。华裳上了二楼在卧房找到了她,恨雪刚倒了杯茶水喝,华裳上前道:“小姐让我好找。” “怎么了?王妃找我过去?”恨雪站起来又被华裳按坐下,华裳道:“孟氏在楼下,要给小姐赔罪,说是赔罪,我看她两手空空,不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恨雪想了想道:“总不会还是灌我酒喝,把她请到厅里吧。”二人出了卧房刚要下去,不想孟氏竟独自上来,在二楼左顾右盼,恨不得身上再多长几只眼睛出来。恨雪心中略有不爽,华裳开口道:“还没请就闯进来,姑娘真是做得好规矩。” 孟氏只当听不懂,热情的上前牵住恨雪的手道:“都是自家姐妹,要那些虚头巴脑的客套作甚?”她的眼睛冒着亮光,难掩初登玲珑苑的兴奋,华裳见她这般模样,利手利脚的关上了小书库和卧房的门。孟氏白了华裳一眼接着道:“玲珑苑藏了那么多金银财宝,可得把门都所好才行,省得被人惦记去。还是meimei好福气,这的大门多少年都不开一回,meimei来了便能住下,当真是王爷偏疼你。” 孟氏的话听得恨雪极不舒服,却也强颜欢笑道:“jiejie说笑了,不过是文jiejie多几分抬爱罢了。楼上光线偏暗,咱们下楼厅里说话。”恨雪故意当着孟氏的面把文氏叫做文jiejie,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孟氏不但心肠歹毒,记性也不大好,偏得旁人不时提醒一下她文氏的存在才能多老实一时半刻的。 几人一行下楼,华裳借口去小厨房准备点心带走了秀彩,先去了文氏那里请示她的意思,文氏告诉华裳一切由恨雪自己看着来,日后入宫少不得应付比孟氏还难缠的主,也好借此机会看看恨雪的能力。一路回玲珑苑,华裳不免数落秀彩,道:“我看你们是嫌王府里住着太舒服了,没的挑唆孟氏来找碴也不拦着,当真欺负表小姐好性,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人家是什么人,是不是月俸罚的太少了?” 秀彩跟在华裳身后为自己辩解道:“jiejie着实冤枉我了,我跟秀影自打听从王妃的安排随了孟氏,无事不尽心尽力的。可是那孟氏是个什么人府里谁不知道,就方才她要求玲珑苑,秀影好心劝了几句,被她当头就是好顿骂。”她扯着华裳的衣角,“好jiejie,虽说咱们做奴婢的伺候谁都是伺候,可是跟着孟氏隔三差五的就被罚月俸,就算王妃背后接济,脸面上总过不去不是。” 华裳打住她的话道:“得了吧,给我唱了出苦rou计无非是想让我找王妃求情让你们伺候别人,你们不伺候孟氏总得有别人伺候,你自己看看,府里谁换了你们合适?再者说,奴婢嫌弃旧主另寻新主,谁敢接收你们?你素来比秀影心思多,大不了伺候人活多叫她干就是了,别忘了当初王妃嘱咐你们的话。” 丁家小姐的名号孟阿姣早就有所耳闻,以为她是什么绝色容颜,把立山王、灵山王迷得五迷三道,不过就是个姿色平平的寻常人。王府众妃之中论模样,除了宁香海,旁人还未曾入得阿姣的法眼。即便文王妃擅作主张将丁小姐收入王府,又分在玲珑苑居住,想必她也不会分得多少王爷的宠爱。想到这,阿姣不免神色得意,看着恨雪对她还算客气,心中只觉得受用。
眼前只有秀影伺候,周围几个莳花丫鬟耳朵时刻听着动静。恨雪和阿姣坐在正厅,秀影端了芳气袭人的茉莉花茶,阿姣端着茶杯仔细端详杯中点点泡开的茉莉花,接着闻了闻道:“meimei怎爱喝茉莉这样廉价的茶?” 恨雪笑着端起茶杯看着里面一朵浮在水上开得饱满的茉莉,道:“jiejie有所不知,这东西不在贵贱,只在是否称和心意。茉莉虽无艳态惊群,但玫瑰之甜郁、梅花之馨香、兰花之幽远、玉兰之清雅,莫不兼而有之,且一卉能熏一室香,实乃花中精品。” 恨雪的话听得阿姣云里雾里,不大明白,左不过是说茉莉如何如何好的,她道:“我自小没读过什么书,比不得meimei见识广,只觉得不管茉莉有多少好处,总不如牡丹之流看着胸中开阔。” 恨雪拿着茶杯盖,轻嗅沾染在上面的茉莉香,道:“牡丹艳冠群芳,国色天香,是花中之王,更有诗中写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jiejie花容月貌丝毫不逊于牡丹,多偏爱牡丹也是人之常情。” 听恨雪讲这话,阿姣得意的学着她的样子闻茶杯盖上的花香,果然别有一番香甜。看来闻名京城的丁小姐不过就是嘴巴甜会说话,好听的话谁不爱听,阿姣笑吟吟地道:“meimei这张巧嘴,偏爱挑好听的说。”谈得正欢,华裳和秀彩各端了一盘点心上来,阿姣看了看两盘精致的点心,“只两盘这么个东西便去了那么久,莫不是又去哪里偷懒了吧。” “这是王妃的小厨房新做好的水晶马蹄糕,姑娘不常吃,这时候还不赶紧吃个新鲜?”华裳不拿正眼瞧阿姣,她是王妃的陪嫁丫鬟,又由王妃指派暂时伺候恨雪,便是偷懒去了也没有一个侍妾张口指责的份。 阿姣吃了两块便借口歇中觉回了,到访玲珑苑本想探听恨雪虚实,不料恨雪竟发现了她些许端倪。区区侍妾也敢自比牡丹,这般大的心思常人藏着掖着还怕被人知道,孟阿姣偏想尽人皆知,看来元忍宠信于她又对各方对她的打压不闻不问并非没有一点道理。 吃过茶点,华裳服侍恨雪午休,对镜摘下头饰,华裳一边为恨雪梳头一边道:“府里上下没一个人愿对孟氏多说两句话,只有小姐跟人不一样。” 恨雪笑道:“正是没人理她,她才愈发可怜。” “小姐心善,只怕那孟氏化作狗皮膏赖住小姐,到时候想撵都撵不走了。” “反正我在王府里也住不下几日,凭她赖住也不怕。”恨雪躺在床上盖好丝被,华裳放下水红色碧纹幔帐退出房间,恨雪看着悬在头顶的紫铜双鱼帐钩子昏昏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