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恨雪带着竹书应邀上了千山王府的马车,她紧闭着双唇,不知元忍有什么紧要的事。若荠和杨氏在家中也甚是不放心,但又不好随着,只好让竹书跟了去,心心念着元忍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恨雪坐在车里听着外面并不急着前行的马蹄声,竹书掀起车帘,向外看了看,发现不是去千山王府的路便问窗外跟着车步行的永顺,说道:“劳烦哥哥告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永顺恭敬的答道:“王爷在城郊有处别院,请小姐到那里一聚。” “还要走多久才能到?”竹书向窗外探路,已过晌午,快出城了,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不由得让人担心。 “就要到了,小姐若是急了,小的让车夫快些便是了。”即使面对低等官员家的丫鬟,永顺的态度也是恭恭敬敬,不免让恨雪和竹书觉得千山王府的人调教得规矩极好。 恨雪在车里说道:“就这样吧,行得稳些,以免颠簸。”素闻千山王城郊有处御赐府邸,乃大婚之日皇上赐予王妃文氏的私人宅院,元忍把约见的地点定在那里让恨雪心里略感苦涩。 竹书放下车帘,压低了声音转头对她说道:“冒然把人领出城,也不知道那个千山王做什么把戏。” 恨雪冷眼看着竹书表示她又乱说话,尽管如此,她的心中比谁都忐忑不安,千山王看上去待人冰冷,却也做得出私会秀女这种事。恨雪吩咐说道:“今日不管在千山王别院发生什么,切莫说给他人听,不然大选过后,就割了你的舌头再给你找婆家!” “小姐若嫌竹书笨,随便配了人家,只怕竹书就是出了阁也不长进,早晚被婆家退回来,丢了老爷和夫人的颜面。”竹书满腹委屈的语气惹得恨雪掩嘴偷笑,说道:“越说越没谱了,也不怕被人听到笑话,还不向窗外吐口水,当心好的不灵坏的灵。” 说笑间永顺在外禀报别院到了,竹书、恨雪一前一后下了车。别院为三进的宅院,占地不大,前后不过几间房,四周却也围着高墙。元忍特在这里开了一块地,春秋季节种些瓜果蔬菜,酒窖里藏着自酿的各色美酒,厨房里熏着无数山珍野味,冬闲时就由专人负责照看,偶尔过来品酒赏雪,狩猎时亦可做休息之用。 永顺将恨雪二人引领至院内,请她二人自行进屋后,便躬身告退,牵车马至车棚,再不见人影。 恨雪打量着院子,看得出这别院虽不常住人,却也时常打扫。早就听闻千山王素来节俭,却不曾想到还会种地,想来那块菜地原是座假山吧,管他之前如何雕梁画栋、重峦叠嶂,如今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也不枉奴才们悉心照料。 早已成熟的瓜果尚未采摘,纷纷垂头欲滴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摘下来以解口中燥感。豆架上的叶子随风沙沙作响,使得空无一人的院子不至于太过寂寥。 忽闻有人吟诗,似是从紧闭大门的正厅之内传来,仔细辨听,竟是《秋风词》,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话音落下,元意从门后走出来,恨雪主仆皆是一惊,然后双双跪下,恨雪说道:“臣女丁氏,见过立山王。”心下狐疑已然明晓,千山王元忍果真在玩把戏。 元意上前扶起恨雪,笑意全然挂在脸上。恨雪低着头,元意只能看见她额前的刘海。深秋时节花都凋谢了,只她头上的绢花显得人更加娇艳。 恨雪羞得双颊粉红,元意从袖子里拿出梨花簪戴到她头上,这支梨花簪果然相当衬她。元意说道:“那日不是有心戏弄你的丫头,只想能再见你一面。若是有什么不得当的,希望你莫要怪罪。” “臣女岂敢向王爷兴师问罪,还请问千山王身在何处?”恨雪又气又恼明知故问,元意却不得不实话实说道:“今日相会,其实借了二哥的名义,他怕我贸然到府上访问,唐突了姑娘。” “可是王爷这样做,叫臣女如何回禀家中二老,只怕他人不知情,传了浑话出来,平添流言碎语。”恨雪气元忍“拱手相让”,恼元意“自作多情”,两位王爷这样玩弄于她,元意也就罢了,元忍却也纵容。个中缘由恨雪也猜到了几分,不禁更加恼火,说道:“是否千山王嫌臣女累赘,便把臣女打发给了立山王?” 元意哈哈大笑,说道:“我是那么好打发的吗?你即猜得出我是立山王,怎却觉不出我对你的心意?” 恨雪更加气恼,堂堂王爷,千金之躯,竟也能讲这些浑话!元意却更加不知深浅地笑起来,比起恨雪的笑,他更想看到恨雪的恼,五官神情皆透着说不出的可爱,让他越看越爱不释手。 他抓紧恨雪的手放到自己胸前,说道:“meimei若是气急,大可把拳头往我胸口上砸,只求你听我一句话。”
就听他一句又怎样,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恨雪将头扭到一边。元意上前一步,口气软下来,说道:“你可愿意嫁进立山王府,做立山王的正妃?” 恨雪双唇微启,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一旁的竹书早成了呆若木鸡。见她迟迟不回答,元意穷追不舍道:“还是你已经钟情于千山王,不喜欢我?”她低着头,声音弱得唯有她二人才能听得见,说道:“王爷可知私会秀女是多大的罪?” “我若是因为娶你而被定罪,父皇一怒之下,更是会株连丁家上下。你可要想清楚了,是宁死不从,还是大选过后坐上八抬大轿进立山王府的大门。”元意自信满满地说道。恨雪咬着牙,说道:“若是王爷以丁家老小的性命做威胁,臣女自是无法拒绝。”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元意一时情急,用力握紧恨雪的手,恨雪疼得缩进肩膀。竹书替恨雪哀求道:“好事好商量,还请王爷手下留情。” 元意见恨雪眼眶泛红,松了手说道:“实不相瞒,我元意自从那日在街上见过meimei,便因为meimei茶饭不思。meimei若不信,大可去问千山王,为了你,我被他耻笑了多少回!”恨雪深埋着头,虽读过万卷诗书,却从未经历这样的场面,豆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簌簌地掉下来,竹书替她说道:“请王爷容小姐回去斟酌斟酌,这么大的事情,总要知会老爷夫人。” 元意明白个中的道理,说道:“我知道私下与你相见会让你为难,此次只想知道你的心意,若是你对我没有一星半点的念头,我以后决不再你面前出现!空讨meimei厌烦!” 恨雪掏出罗帕拭去脸上的泪珠,以免秋风吹伤了脸。帕子上的梅花隐约探出枝桠,直在暗骂自己不争气,说道:“臣女只问王爷心中有多少真情,话中有多少真意?” 元意从腰间摘下挂着的玉坠,放到恨雪手里,说道:“这件玉葫芦是我封王的那年父皇赏的,我一直都戴在身上,我此刻就把它赠与你,等你我成亲之日,再由你重新戴在我的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