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元意四岁时生母王顺仪便过世了,皇上伤感,特将顺仪升至昭仪,赐号佳。之后元意便荣贵妃抚养着,与元忍一同长大。 趁着早朝退朝的工夫去给荣贵妃请安,自打皇后殡天,荣贵妃协理六宫,形同副后。宫中也就是她能在皇上面前能说得上话。看上应届秀女一事可大可小,一旦皇上要治罪,就算他是皇子也保不住性命,更不要提丁若荠那个小小的礼部文书了。 文萃宫坐落于皇宫西北处,后宫之中形制规格仅次于东北处太后及皇后所住的永宁宫及未央宫。文萃宫中装潢典雅古朴,各处陈设无不用心设计,在一干低等嫔妃眼中,只怕连荣贵妃脚下的榻都是上好的。 在荣贵妃面前说清原委,元意心里的包袱也算卸下了一半。荣贵妃不紧不慢地把玩着手里的三寸来长的玉如意,小指套着玳瑁嵌珠宝翠玉葵花指甲套,似不经意般拨弄着玉如意上的祥云纹。 元意沉不住气,再次向荣贵妃行大礼,请求成全。 “既然如此,就且和本宫说说,仅一面之缘,你喜欢丁氏什么。”荣贵妃示意宫女给元意搬张椅子。元意坐下不知从何开口,对荣贵妃憨憨地笑了笑方才说道:“她年纪不大,性子到倔得很。” 凭这就要娶人家做正妃?未免太儿戏了些。荣贵妃一边被元意说得哭笑不得,一边又在心中责怪元忍做事不周详。 见荣贵妃不立刻应允,元意低下头又说道:“六郎若是说她模样惹人喜爱,只怕贵妃娘娘不肯放手,偏要留着做儿媳了。” 荣贵妃无奈地指了指他,对身旁的宫女说道:“瞧瞧,堂堂一个王爷,说话竟是这般没个正经,这要是在你父皇面前,小心治你的罪。” “六郎几日里茶饭不思,这才口不择言,还望贵妃娘娘不要怪罪。”元意故作可怜,荣贵妃却忽然严肃道:“只是这事以本宫与丁家的关系恐怕不好开口,给你二哥求个侧妃就已经是天大的面子,若是给你求正妃,难免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曲解,说你们兄弟俩结党营私。” 荣贵妃的话不无道理,太子元心系嫡出,自小便不学无术,荒yin无度,又好猜忌多疑,自康平皇后殡天后更加变本加厉。朝中一些老臣力保太子,誓死辅佐左右,皇上尽管早在心中动了废太子的心思,却也只能对太子的劣行一忍再忍。 元忍身为皇二子,为人谨小慎微,又曾立过战功,一旦太子被废,他便是皇位继承人的首要人选。元忍的一举一动皆被太子所不容,兄弟不睦的传闻早已人尽皆知。若是此时荣贵妃出面为娘家侄女求赐婚与皇六子元意,定会被不轨之人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千山王勾结立山王蓄意夺嫡,别说元忍没那个心思,既是有,以元忍的个性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朝一日太子继位,元忍的命是否还能保住都不好说,想到这,荣贵妃不禁心惊,额头竟渗出一层冷汗。见荣贵妃拭汗,身旁的陪嫁宫女千清默默退出厅外。荣贵妃没有多加理会她,对元意说道:“六郎喜欢,让皇上赏给你做侧妃就行了,不然做个庶妃也无不可,正妃的话,实在有些勉强。况且丁氏身为秀女,你若抢在皇上前面,难免不会让你们父子生嫌隙。” 元意眉头紧锁,一时想不出两全的办法。 千清这时端着一只梨花木雕牡丹花图案的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盏白玉药盅,轻声说道:“娘娘,是时辰吃药了。” “先放下吧。”荣贵妃说完,千清将药盅放到案上,把托盘交给身旁的宫女,退到一边。元意见状起身对荣贵妃行礼说道:“娘娘身体不适,六郎打扰了。” “哪里的话,你心里挂着本宫,多来陪本宫说说话,就是本宫的福气。丁氏的事你不要着急,一来她年纪小,二来父家官位低,选秀时候也站不到好位置,三来还有本宫给你把关。选秀之后再去求赐婚,什么都来得及。”荣贵妃对元意笑道。 “多谢贵妃娘娘提点,儿臣告退。”元意退出文萃宫。天色似乎比早上来时更加沉闷阴郁,但愿一切都能如荣贵妃所说那般顺利。 出了宫门,元意命车夫先将车拉回去,他要步行回府,清醒一下脑子。弄笛在元意身后提议出城狩猎,这个季节上山打些山珍野味最好不过了,可他此时哪有狩猎的心思,在城里胡乱转转也就罢了。 元意有些无精打采,荣贵妃的话说得有理,眼下选秀迫在眉睫,他的事却急不得这一时半刻。丁氏是在籍秀女,未经选秀就自行婚配,父皇是有理由治罪的。 顺着皇城路向南走,正在街上踌躇,不知恨雪姓甚名谁时心烦意乱,知道了更心烦意乱。弄笛在一旁急得也是抓耳挠腮,元意指着他不争气的样子气得直跺脚,平日里就数他鬼主意多,到了关键时刻反成了锯嘴的葫芦。 “本王命你马上给我想出办法,不然三天不给饭吃,不仅如此,还要关进柴房跟看门狗住上三天三夜!”元意拿象牙扇子用力敲着弄笛的脑袋。 弄笛故作为难道:“恕小的无能,王爷若要治罪,小的也只好硬生生受着。”元意恨铁不成钢似的指了指他的鼻子,平日里把他纵上天了,不料竟被个奴才奚落。弄笛转脸又嬉皮笑脸地道:“不过办法不是没有,只怕王爷沉不住气坏了事,到时候又怪罪到奴才头上。”
“有什么快说什么。”元意不耐烦。 “这事咱们还是要想把事情办周全了,不如先到千山王府探听下虚实,丁家小姐的性情咱们知道的不多,虽说王爷您玉树临风、身份显贵,但也别剃头挑子一头热了。”弄笛说完便遭了元意的一阵拳打脚踢,元意忿忿地道:“想说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就大大方方的说。” “王爷饶命,小的不敢了,小的不敢了。”弄笛告饶,不过他说的没错,仅一面之缘,兴许丁氏早把自己忘了也说不准,看来千山王府还非去不可了。 千山王府建于皇宫西边,几处王府中就数千山王府离皇宫最近,占地最广。亭台轩榭错落有致,又引城外山中泉水流经王府,乃前朝宰相遗留的百年老宅。元意从宫中出来,东转西转没几步便到了。 元忍正在书房看书,见元意愁眉苦脸,也猜到了几分结果。他也不知怎样应对,虽早已是两位王妃的丈夫,却从未在女子身上费过什么心思,自然也拿不出得意的办法。可是没有办法,元意定是不会罢休,这手中的《左传》怕是读不完了。收起手里的书,元忍随口说道:“不如你去与她见上一面,探探口风,若流水无意,你这落花也收收心思。” “我这上门去找,会不会唐突?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好、色之徒?”元意心里突然紧张得很。 元忍眼皮也不抬,说道:“你现在这副样子就已经是个好、色之徒了。” “二哥,你就别拿我说笑了。”元忍平时不苟言笑,一旦说起玩笑话,让听的人甚是无法接受。 元忍起身看了看时辰,说道:“自早朝回来,还没用过膳吧。先在我这简单吃用一些,趁着没到晌午,我派人借我的名义把丁氏找出来。你们见见面,问个清楚也好,省得你茶饭不思。不过你要早些把人送回去,不许做出格的事。” “多谢二哥成全!”元意抱拳给元忍行了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