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47、洞房

    夜已深，一弯浅浅新月遥挂星空。淡淡的夜色中，一层薄雾笼着耸立如笔的山峰，幽静如画。偶尔会响起早起的啼鸟清脆的鸣叫声。

    画夜可以不听从苍王的安排，亦或者国师的告诫。但他听了。乖乖的骑上大马迎娶了他唯一的新娘。

    他得谢谢他们的别有用心，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娶走他的沫儿。

    推门，进屋。门“吱呀”轻响，她已惊醒。好歹是自己成亲，即便是困也多了份警觉。葱白的手指还没触到盖头，手就被握住。

    温暖的手掌宽厚，有力。

    “别动。”声音清润，温柔得仿若羽毛拂过肌肤。她抿嘴轻笑，乖乖坐在床边，等着他掀盖头。

    这时喜娘在边上说着吉利话，递给公子秤杆。她才醒悟原来旁边还有人。

    盖头挑开，红烛映脸，娇容明艳不可方物。

    喜娘端来合卺酒，两人一边喝，她在一边喝唱：第一杯酒贺新郎，有啥闲话被里讲，恐怕人家要听房。第二杯酒贺新郎，房里事体暗商量，谨防别人要来张。第三杯酒贺新郎，祝愿夫妻同到老，早生贵子状元郎。

    三杯酒下肚，喜娘铺床。红枣花生桂圆瓜子不要钱似往新床上撒。莫安挤眉弄眼，公子的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下捏她的手指。

    接下来，该洞房了。公子眼眉淡扫，新房里的人与妖如流水般退去。

    闹洞房？活够了？

    “劳烦公子……”莫安展开双臂，似无知顽童。公子低眉看她，“劳烦公子做什么？”

    贝齿咬着红唇，视觉上的冲击在红与白之间显得清晰，“我不会脱……”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她平日里穿的都是比较简单而且刻意简化的衣衫。突然层层叠叠包裹，她根本就知道哪件跟哪件都怎么解。又是绳又是扣的。太为难她了。

    公子忍俊，愉快的帮她脱下一身繁复。

    终于解脱了。同样只穿中衣的公子拥她入怀，她趴在他肩头小声问，“累了一天，能不能先洗澡？”

    “能。”公子点头，她欲跳下床。却被公子捞过，横抱在怀。“乖……”在他怀里嘟嘴，点点头，不再乱动。

    随着公子步入浴池的动作。风起，一团花瓣被吹到半空旋转，散开，仿佛欣喜雀跃的精灵。一时间，万千飞花，浮光跃金。花瓣落入浴池中，香气扑鼻。

    莫安一得到自由，整个人扑进了池子里。如鱼得水，欢快畅游。

    公子慵懒的倚坐池边。闲散的目光追随在水池中浮沉嬉戏的身影，肆意的宠溺着他最珍惜的宝贝。优雅的端杯，独饮。一壶酒见底，一张俊脸毫无醉意，一双眼睛或许因为酒意的渲染，竟比往常还要清澈明亮。

    莫安一头扎进水池，水面连个泡都不见冒。公子气定神闲注视着一池铺满花瓣的水面，笑噙在嘴角，透着点坏坏的味道。

    公子浸泡在水下的腿忽然覆上丝滑的触感。脸上笑容扩大。这顽皮的丫头。怕是没想到自己还没碰到他，头发先飘了过来吧？接着是滑嫩的小手故意顺着公子小腿而上。

    膝盖，大腿，腰胯……

    公子眼瞳幽暗，一撮火苗在幽暗的眼瞳中腾升。

    “哗——”

    使坏的孩子被公子大手从水中拎了出来。毫不客气的揽腰入怀，不等她喘息，已抵上湿润的唇畔，抵死缠绵。

    被迫跨坐在公子腿上，身无一物，严丝无缝的贴合。纵使她平日里胆大，这会儿脸跟着了火似的，红得发烫。

    “公子……”喃呢。

    “叫相公。”低语。

    “不要……”执拗。

    “要什么？”并不执着让她改称呼。只要她在身边，什么都是可以商量的。

    好不容易有喘气的机会，坚定地说，“我要孩子！”

    公子一顿，随后一笑，迷惑众生之态，“这个……公子做不了主。还得沫儿自己努力！”

    “可以吗？”被他一下一下啄着唇，她避让着，偷空问。

    “为什么不可以？”只是有点难度。

    “不管是鬼胎，妖胎。我都要！”他连鬼都不是……看来要费点功夫把为寻她而分出的神魂收回来了。最次不得让自家宝贝怀个仙胎吗？

    其实他可以直接利用葵的身体，反正都利用了这么多年了。可他心里就是不舒服。再怎样顺手，那也不是自己的身体。一想到沫儿跟别人的身体做那种亲密的事情，他简直暴躁得怒发冲冠。

    夜醉沉迷。

    这一夜，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疯狂。她终于完整的属于了他。

    这一夜，有人夜不能眠。有人独坐望月。有人独饮天明。

    这一夜，群妖出动，却未曾发生任何事情。

    这一夜，天下时局暗涌，风云变迁。

    天刚明。莫安就在公子怀里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公子的身体若不细看，几乎与常人无异。

    暖苏飘然而至，在门外说，“公主可是醒了？”若屋里没有公子，她也就推门进了。可屋里有公子，还是该避讳。

    “进来。”莫安起身，公子斜躺在床上，手顺着她起身的动作从肩头滑至腰间。

    她扭头从他做鬼脸。披上中衣，绕过屏风，由暖苏伺候着去沐浴。

    良衣跟在暖苏身后，这个主管有点憋屈。不过她不介意，只要能看到她心爱的安姑娘，她什么都不在乎。

    “良衣。”

    “奴婢在。”

    “大人他们何时出发？”

    “今日，辰时。”

    时间紧迫，莫安也不留恋温热的池水带来的舒适感。快速洗完，暖苏替她擦拭水渍，良衣送来衣裳。

    雪白肌肤似华丽的丝缎，柳眉如黛，小巧的嘴唇透着蔷薇色的粉嫩。金丝绣边的柔软质感白纱长衫从立领的衣襟直到脚踝。里面粉蓝色的裙摆撒开。

    淡妆素雅。唯有她才配这粉蓝的精致。

    以她的速度，去城外不过转瞬间。可良衣是凡人，所以由暖苏带着良衣，公子陪着莫安。

    登上城楼。

    两旁将士皆是铠甲着身，手握刀枪，肃严以待。即便站在城楼之上，仍然能感觉到一股磅礴的气势，排山倒海般压来。

    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战旗，飞扬于风中却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狂放不羁！

    在那战旗之下矗立的苍绝尘，身着黑色铠甲，紧贴他修长的身躯，衬得他愈发玉树临风，卓尔不凡。

    腰悬古剑，肩后是在风中飞扬的黑金色披风，在阳光的映射下，仿若从天而降的远古战神，俊美绝伦！

    她见过各式各样的苍绝尘，却是头一遭见身着盔甲的他。心中一紧，千万思绪涌上心头。

    仿佛感觉到她的视线一般，苍绝尘微微仰头，看向她，然后淡淡一笑。

    另一边的墨轩依旧一身轻袍，雍雅卓越。孤雪般的容颜，淡漠，清冷。仿佛天地间只有他的存在，再不见其他。

    她向前一步。足尖在城墙上一点。众目睽睽之下，身体轻盈一跃。一个纵身，粉蓝的裙摆荡开，金丝绣边的白纱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妙曼的身姿稳落于苍绝尘的马前。

    抬首，清脆的嗓音在壮气凌云的军队面前响起：“殿下，请摘了披风罢。”

    她既然开口，自有她的道理。苍绝尘不二话，单手拉下披风的领带，摘掉了披风。此后的战役中，苍绝尘无比感谢莫安让他摘掉了披风。那看起来伟岸帅气的披风，在某些时候，不经意间就能成为夺人性命的杀手锏。

    抬手接过披风，她抿嘴一笑，蹲身行礼，“人生相逢，自是有时。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小沫不跟我们一起吗？”苍绝尘低头，柔声问仰头看着他的女儿家。

    她噗嗤一笑，“女人随军是大忌！莫安会在乾国等你们兵临城下！”

    墨轩稳坐于马背，黑眸似有千言万语，述不尽衷肠。却是未有只言片语。他身后的水月息眼波粼粼，笑容暖暖。暗月玄冷眉凝目，腰线挺直。突然右手握拳，捶在自己左胸。莫安盈盈一拜，当以回礼。

    “爹爹一路平安！”

    她迈不出那一步，他低不下那头。有许多话，说不出口。她视他如父，今嫁他人为妇。明明就在眼前，却似隔了万水千山。

    “开拔！”襄王气吞山河的吼声震撼人心。

    墨轩掉转马头，转身。

    终于，粉蓝的裙摆一荡，忍不住向前一步。努力，“大人……”声音已颤抖。

    大人闻言，目视前方不曾回头，俊雅的脸庞带着如负重释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