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林霁看着邵落梅欢快地奔过去，汽车在她身边刹住，邵宇峰从车子上走下来。 邵落梅喊：“大哥。”她扑到邵宇峰的怀里。 邵宇峰竟然毫不费力地抱起邵落梅转了一个圈，然后才把她放下来，俨然把她看做一个孩子一样。 林霁只是静静站着，看着他们兄妹嬉闹。 良久，邵宇峰看向了林霁，他彬彬有礼地点点头道：“林小姐，让你见笑了。” 林霁微微一笑，说道：“哪里，我却是觉得很难得。” 邵宇峰回头，拍了一下邵落梅的肩才说道：“先回屋里等着，我要和你的林老师谈一谈。” 邵落梅闻言，不依道：“大哥，要说什么我不能听吗？” 邵宇峰爱怜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语气却是不容分说：“快去吧，等一下给你礼物。” 邵落梅方不乐意的转过身去，然后又放心地对着邵宇峰说道：“不许说我坏话。” 邵宇峰挥挥手，似是叫她放心，眼见得她走回屋子，才转过脸来对着林霁。他正背对着夕阳，一张菱角分明的脸陷在斑驳的暗影里，那一双眼睛却是亮得很，看得林霁局促起来。她避开他的眼睛，望着远处的一排龙柏，轻声说道：“邵先生，有什么话尽可以直说。” 邵宇峰轻轻咳了一下：“林小姐，你觉得落梅怎么样？” 林霁说：“她很聪明，只要肯下点功夫是一定可以的。” 邵宇峰淡淡笑了一下：“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霁转过脸，望着他说道：“我不太明白。” 邵宇峰说道：“你没有觉得落梅很孤单吗？” 林霁沉默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邵宇峰说道：“林小姐可能不以为然，可是落梅她身体不好，不太适应学校的生活，天天待在家里。家里平时只有几个佣人和她打交道，我母亲身体不好，很少下楼的，所以平时她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可是落梅对林小姐倒是念念不忘，特地央求我带了她去找你，她对你倒是依赖的很。” 林霁说：“所以，邵先生花钱不仅仅是请一个家庭老师了？” 邵宇峰笑笑，并未在意她的语气，他说道：“我了解林小姐的学士风度，落梅和林小姐在一起，一定会受益良多。” 林霁也觉得有点大题小做，其实人家也并没有别的意思，反倒显得自己自怨自艾，有点小家子气。想到这里不禁苦笑了，她到真有点像初进贾府的林黛玉，时时处处用心，别人或许一句无心之语，自己却思量半天。当下不由一笑：“邵先生，这话就有点过了。我不过就是一个女学生罢了，哪里有什么学士风度。我倒羡慕落梅天真洒脱。” 邵宇峰说道：“她被保护得太好了，世界丑陋，她一概不懂，对人对事毫不设防。” 林霁却笑了：“有你这样的大哥，事事周全，她自然不用费心思，这是她的福气。” 邵宇峰却有些怅然：“可是她以后总归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一直陪着她。” 林霁说：“邵先生有些杞人忧天了，依邵家的条件，我相信她以后也一定顺遂的。” 邵宇峰反问她道：“你这样想吗？世事难料，我们都无法把握未来，连我也不知道能庇护她多久。” 林霁暗暗觉得惭愧，邵宇峰说着这话倒是一片坦诚，她却这样泛泛敷衍。 邵宇峰又说道:“林小姐比她大不了几岁，比起落梅，却是成熟稳重——” 林霁知道他想说什么，微微一笑：“邵先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生活环境不同，我和她自然也是不一样的。可是我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好，无趣乏味的很，我很羡慕落梅的活泼，境遇不一样，心境自然不一样。” 邵宇峰笑了：“希望林小姐多费点心思，还有希望林小姐原谅我的无理，不论是在办公室里还是在学校里，在生意场上久了，有时候自然是生意人的习气。” 林霁见他一片真诚，也终于坦诚一笑，俏皮说道：“我自然是冲着薪水来的，也是被薪水打动。” 邵宇峰见她几次，情形各不相同，却没有看到她这样轻松，粲然一笑，仿佛初开的白色铃兰。 他不觉把目光锁定在她的脸上，林霁渐渐不自然起来，脸上洇出了一片绯色。 这时，一个丫头走了过来，说道：“大少爷，太太说请林小姐留下来吃饭。” 虽然林霁极力推辞，可是盛情难却也只得留了下来。邵宇峰上楼去换衣服，只有落梅陪她闲聊几句。在这闲聊中，林霁细心观察，却能看出邵落梅似乎对油画也十分喜爱，林霁本来涉猎颇广，对这些东西也很有兴趣，陪着邵落梅聊了一下，竟让她非常高兴。又顺便用英语和法语测试了她几句口语，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这时，邵宇峰换了衣服下来，林霁见他的时候，他大多是穿着中式长衫，温润优雅。此时只是穿了极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却是英挺逼人。头发已经洗了，随意垂在额前，便有些慵懒的样子。连落梅都笑着对林霁说道：“看看，我大哥帅不帅？” 林霁不便多言，只含笑不语。 邵落梅却转过身去对他说道：“什么时候为我寻一个好嫂嫂呀，大哥？” 邵宇峰只是笑着顺了一下邵落梅的发辫说道：“去洗手吧，我们要吃晚饭了。” 果然丁香出来邀他们去餐厅。 餐厅里十分讲究，都是西洋的设计，硕大的白色餐桌，白色的高背椅，十几个菜早就摆在了餐桌上，旁边上除了丁香还站了两个和她年龄相若的丫头，在一旁服侍。林霁也是出身世家，在老家的时候，吃饭也是有人在一帮侍立。没有想到邵家看起来受西风影响颇深，也是这样的规矩。 其实吃饭的人只有邵宇峰，邵落梅，和林霁，林霁却不见长辈出来，想到邵宇峰刚才提到他母亲身体不好，想来也不和他们一起用餐。 他们兄妹对林霁礼让了一番才坐下来。 却没有想到，此时却有一个五六十岁的妇人走了过来，头发挽着一个利落的发髻盘在后面，灰色的衣衫，看着十分精明爽利。她谦恭说道：“少爷，小姐，太太说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