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但愿人长久
光弼本来已经成功地逼着子仪去当面告诉静乐公主：他不能娶她。结果被哥舒悦一闹，杏子红园乱成一锅粥，一时半刻连静乐公主的人都找不到了，光弼又担心哥舒悦，匆匆的追着那姑娘出了杏子红园。逼子仪不娶静乐公主之事就不了了之。 事后，光弼追问子仪：有没有告诉静乐公主？子仪愁眉苦脸的道：“还没告诉她，我总觉得时机不对，再等等吧。”光弼心中郁闷无比，可又不好逼得太急了。 莺莺已快临盆了，时当盛夏，天气热得要命，虽然李夫人、厨娘张婶、云天等人百般照料，莺莺的日子还是很难过，晚上经常给热醒了，白天更是没法睡觉，整天蔫蔫的，坐也不是卧也不是。莺莺这么难受，光弼虽然心疼，却也无可奈何，除了吩咐张婶一定要让她吃好点，他没法替她分担什么。 早晨，光弼刚到节度府就看见了子仪，子仪远远的迎了过来，带着讨好的笑容道：“早上好啊。” 子仪似乎刻意在等他似的，光弼应了一句“早上好”，子仪凑近他，低声道：“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生气啊。” 子仪这个样子，绝对不会是商量公事了。光弼看了看周围，天色还早，节度府里静悄悄的。光弼还是有点不放心，一边牵着马往僻静之处走一边道：“不要在大门口讨论私事。” 子仪跟在他身边，两人来到一个枣树林子里，子仪慢吞吞的道：“对不起，光弼，我还是要娶翠袖。” 光弼心中一沉，质问道：“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不娶她了吗？怎么闹来闹去，你还是要娶她？” 子仪愁眉苦脸的道：“我也不想娶啊，可现在不能不娶了。” 光弼看到他那样子就火冒三丈，勉强耐着性子问他，“为什么？” 子仪慢腾腾的道：“因为，她怀孕了。” 静乐公主又有身孕了？光弼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子仪叹气道：“你也知道，如果我再不娶她，我的孩子就只能在娼家出生了。” 因为感情不顺，光弼本就异常烦躁，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更加压抑起来，沉默半晌，他终于问出一句，“你确定那是你的孩子？” 子仪苦笑道：“翠袖就只侍候我一个客人上床，我还能赖到谁的头上去？” 光弼心中酸苦，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她只接你一个客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来，也没打算得到子仪的答案，不料子仪接口道：“因为她被我包养了啊，在侍候我上床之前她是卖艺不卖身的。” 子仪包养了静乐公主！还骗他说玩玩而已、只是尝个新鲜。光弼瞬间万念俱灰。他几乎没有说过他有多爱子仪，可他心里眼里却只有这个人。子仪虽然天天把“爱你”、“喜欢你”挂在嘴里，但他只是跟他玩玩而已，而他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 子仪见光弼神情木然，什么话也没有，他担心起来，伸手在光弼面前晃了一晃，道：“光弼，你没事吧？” 光弼忽然想哭，但他强自压抑住了，在一个跟你玩玩而已的人面前，眼泪流得再多也没用。他牵着马，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子仪赶紧跟了上去，连声道：“光弼，我知道娶翠袖这事对你不住，可我也没办法啊。你别生气了，不要这样不理我嘛。” 光弼咬了咬唇，伸手揉了揉眼睛，终于能让自己很平静地说出一句话来，“就要上班了，请不要跟我谈私事。” 子仪跺了跺脚，道：“你这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光弼回过头来，居然微笑道：“你娶妻生子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子仪一下子愣住了，凑近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又看，道：“怎么不发脾气了啊？” 光弼笑道：“恭喜郭大人双喜临门啊。讨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而且马上就要添丁了，多子多福。恭喜恭喜啊。” 子仪一把扯住光弼的袖子，道：“好光弼，别这个样子，你有火就发出来吧，生气就踢我两脚，没关系的，别太压抑了，闷在心里就不好了。” 光弼挣脱他，怒道：“别拉拉扯扯的，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我担心你啊。”子仪愁容满面的道：“你又在生我的闷气。” 光弼大笑起来，道：“生你的气？不，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我生我自己的气。你不要这样假惺惺的关心我，我不是乞丐，不需要你那廉价的同情。” 光弼这是转爱为恨了么？子仪苦笑一声，还想再安慰他两句，恰巧安思义迎面奔进节度府来。子仪慌忙止步，如果他当着外人的面跟光弼拉拉扯拉的，一定会引起别人的非议。 安思义跳下马。光弼快步走了过去，对他挥了挥手，笑着招呼道：“早啊。” 光弼在躲他。子仪叹了口气，他最近反复无常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光弼恨他、然后主动离开他么？为什么光弼真的恨他了，他反倒如此心痛？ 望着光弼和安思义迅速离开的背影，子仪在心底无奈地安慰自己：你这是为他好，他恨上你了，他就解脱了。 光弼虽然自以为把子仪看透了，他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去生一个轻薄浪子的气，生气是跟自己过不去。想虽然这样想，他还是生了一整天的闷气。下了班，光弼谁也不理，直接驱马往家里飞奔，就连光进喊他“等一等”他都充耳不闻。 光弼到家的时候，只听得小孩子哇哇大哭个不停，这是怎么回事呢？小梅是怎么带孩子的嘛。光弼正纳闷间，忽然又听得莺莺一声尖叫，声势骇人。 光弼吓了一跳，跳下马直接往莺莺房间方向飞奔。莺莺的房间门关着，小梅抱着念秀正急急忙忙地往莺莺房间而来，小梅神情焦躁，小孩子在她怀里挥舞双手哭闹个不停。 光弼叫了一声“小梅”，小梅回过头来，看到光弼，一下子兴奋起来，道：“大哥，你回来得正好，莺莺姐要生了。” 听到莺莺那一声尖叫，光弼就已猜到是莺莺要生了。他走到莺莺房间门前，对小梅道：“你带着孩子，帮不了忙的。赶紧回去休息吧，别把孩子吓坏了。” “念秀被莺莺姐惊醒了，哭闹不休，我不得不出来照顾他。”小梅笑了起来，道：“大哥你一个大男人也帮不上忙啊。”她把念秀递给光弼，道：“你帮我照看孩子，我再进去看看。” 光弼双手接过孩子，小梅打开房门，热腾腾的水气直往房间外冲，光弼后退两步，小梅已走了进去，关上门。 念秀发现母亲不见了，他立即哭闹得更凶了。光弼头大如斗，抱着小孩子摇啊晃啊的，偏偏人家半点都不领情，眼睛紧紧闭着，嘴巴咧得大大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满脸的眼泪，脑袋上还在冒汗，哭声刺耳得要命，连产妇的尖叫声都快给他盖过了。 光弼刮了刮他的鼻子，无奈地问：“我的小祖宗，你累不累啊？” 念秀用大哭声回答他，光弼抱着小孩子无可奈何的回到自己房间，耐着性子又哄了好一会儿，小孩子大概是哭累了，声音渐渐的小了下去。 光弼坐了下来，看着怀里依然哼哼唧唧的孩子，他叹了口气。现在李怀秀两个孩子都在他家里了，也不知道孩子们的父亲究竟如何了。 看到这个孩子，光弼又想起孩子的母亲来。静乐公主就要嫁给子仪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惦记这个孩子。小梅辛辛苦苦抚养了大半年，如果静乐公主来讨怎么办？光进大概是无所谓的，就怕小梅割舍不下。另一方面，如果孩子被静乐公主带走，小梅的处境就艰难了，她迟迟没有生育，母亲不会有耐心等待的，她一定会催逼光进再娶媳妇儿传宗接代。 家里烦心事多，光弼一时之间竟忘记自己的烦恼了。 念秀在他怀里睡着了，光弼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另一声婴儿嘹亮的哭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光弼浑身一个激灵，赶紧将念秀放到床上，站了起来。 光弼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下，赶紧又跑回来了。他叹了口气，重新在床上坐了下来。小梅让他看护念秀，他不能把念秀一个人丢在房间里。他的床上没有防护措施，万一小孩子不安分，乱爬乱动，摔下床来，他就罪孽深重了。 光进打开他的房门冲了进来，大叫道：“哥，莺莺姐生了。” 光弼伸指在嘴边嘘了一下，低声道：“别嚷嚷，你儿子正在睡觉。” 光进做了个鬼脸，小声道：“生的是个男孩呢。” 光弼应了一声，道：“你看着念秀，我过去看看莺莺。” 光进答应一声，走到床前，一屁股坐在榻上，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小孩子，笑道：“这个小家伙已经够折腾的，如今再添一个，咱家以后就热闹了。” 光弼奔到莺莺房间，接生婆和母亲等人还在忙碌。莺莺躺在床上，刚出生的宝宝已经洗了澡，包得好好的放在她床头了。 光弼走到床边，弯腰笑道：“莺莺，恭喜你啊。” “谢谢。”莺莺有气无力地笑了笑，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她长叹一声，道：“孩子的父亲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光弼安慰道：“别担心，我们至今都没听到李怀秀的坏消息，这就是好消息啊。总有一天，你们一家会团圆的。” “但愿团圆吧。”莺莺瞟了宝宝一眼，喃喃自语道：“有了这个孩子，无论如何，我都有个盼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