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除非改性子
子仪和光弼走出房间来,只见楼下聚了许多人,闹哄哄的,一个女子在那里高声吆喝,“安思义,出来,你给我出来。” 女子声音清脆,光弼听着很耳熟,似乎是哥舒悦,但是下面人太多,推推搡搡的,看不见人。 两人走到雕花栏杆边探头观望,子仪对光弼笑道:“好像有人找安思义的麻烦来了,也真奇怪,怎么每次过来都碰上安思义。” 子仪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郭一、李一。” 子仪和光弼一起回头望去,真是说曹cao,曹cao就到。安思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走到两人身边,也探头朝下面望了一下,垂头丧气的道:“哥舒悦。” 子仪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十八郎交桃花运了啊。” 安思义无可奈何的道:“我看更像是桃花劫。” 楼下似乎更乱了,有几个人被推得摔倒在地,接着一个女子跃出人群,仰头高叫,“安思义,你下来!” 安思义扭头对着子仪和光弼做了个鬼脸,道:“我的痛苦教训:千万不要招惹突厥姑娘啊。” 光弼反感起来,伸手在他肩上重重捶了一下,道:“别忘了你自己也是突厥人。” 安思义双手撑着栏杆,纵身跳了下去。他个子极高,身材又好,穿着一身垂杨绿的很休闲的宽松长袍,跃下去的时候,衣袂飘飘煞是好看。引得楼下许多人叫好鼓掌,喝彩之声不绝于耳。 子仪和光弼也跟着下楼去看个究竟,不过他们没像安思义那么高调,而是老老实实的走楼梯。 子仪和光弼来到大堂,安思义和哥舒悦周围已经聚满了人,闹哄哄的。光弼推了子仪一下,道:“别理安思义了,不要忘记你下来是准备做什么的。” 子仪苦笑一声,道:“祖宗,我倒是记着呢。不过,你告诉我:翠袖在哪里?” 光弼个子高,大堂里虽然人多,但还没有谁能挡住他的视线。他举目四顾,前后左右都是人,而且一个个都踮着脚、伸长脖子,边上还有几个,大概是因为看不见,干脆跳到凳子上,还时不时的吹口哨、怪叫。 光弼东张西望好久也没见到静乐公主的影子,倒是安思义和哥舒悦那里似乎起了争执,光弼的注意力不觉就被那两个人吸引了过去。 忽然间,哥舒悦举起手来,光弼吃了一惊,暗叫“糟糕”,更多的人喝起倒彩来,光弼甚至听见身边一个小青年在怪叫“打他一耳光”。 哥舒悦果然不负众望的扇了安思义一个耳光。更多人怪叫起来,满堂喝倒彩之声此起彼伏。 安思义脸上出现了清晰的掌印,哥舒悦这一巴掌扇的还真不轻。安思义也怒了,他脸色铁青,抓着哥舒悦的手腕高举过头。 光弼叹了口气,幸好安思义顾及身份,没有还手,不然哥舒悦就有苦头吃了。 以前光弼只觉得哥舒悦为人爽朗,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彪悍!跑到娼家来大吵大闹也就罢了,居然还动手打人,打娼家的打手也就罢了,居然还打自己的心上人! 也难怪安思义刚刚叹气说是桃花劫。这一巴掌下去,哪怕安思义以前对她再有好感两人也得吹了。 哥舒悦神情呆滞,安思义声色俱厉,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忽然间他松开哥舒悦的手,哥舒悦再也没了刚才的戾气,那只手有气无力地垂了下来,安思义神情轻蔑,袖袍一拂,转过身去,分开众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热闹的人还意犹未尽,起哄的、吹口哨的声音不断。哥舒悦愣了一会儿,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也分开众人跑了出去。 光弼见哥舒悦伤心欲绝,他不由担心起来,也挤出人丛,急急跟了出去。 光弼追出杏子红园,安思义早已无影无踪了。远处一点红影绝尘而去,那就是哥舒悦了,想不到一个女孩子骑的也是一匹快马。光弼解了马缰绳,匆匆跟了上去。 哥舒悦纵马狂奔,光弼一路追赶,看看追上,两匹马已开始并骑疾行了。 光弼扬声呼唤,“哥舒姑娘。” 哥舒悦似乎根本就没听到,她伏在马背上一个劲的抹眼泪。两骑马渐渐奔到了荒郊野外,哥舒悦跳下马来,跪坐在地上,低着头,双手掩住脸,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刚刚还无法无天的女孩子,一下就脆弱成这个样了。光弼也跟着跳下马,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轻轻叫了一声“哥舒姑娘”。 哥舒悦抬起头来,眼睛又红又肿的,脸上泪痕斑驳,她抹了抹眼睛,呜咽道:“你跟着我做什么?来看笑话么?” “我怎么会看你的笑话呢?”光弼叹了口气,递了一条手帕给她,道:“别哭了。” 哥舒悦接过手帕,掩住脸,哽咽问道:“你说他会不会原谅我?” 你都动手打人了,哪个男人不爱面子啊?你让他大庭广众之下颜面扫地,他会原谅你才是怪事。光弼心里这样想,但他怕说了实话会让她更伤心,转开话题道:“以后别再这么莽撞了。” 哥舒悦掩着脸的手放了下来,使劲揉着手帕,自艾自怨道:“以后我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当时也是气昏了头,鬼使神差的就出手了。他背着我去娼家玩,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我一个大小姐,怎么就连娼家女子都不如了?” 光弼忽然同情起她来,怎么这姑娘的遭遇跟自己差不多啊。子仪不也是背着他不断的往娼家跑么? 光弼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不知不觉的就用上了子仪哄骗自己的话,“男人都难免有点花心。去娼家也就是玩玩,尝尝鲜。你不能太计较了。” “什么尝尝鲜。”哥舒悦不服气的道:“那为什么我们女的都不去那种地方?” 嫖也要跟男的比?光弼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差点被她噎住,想了一想才道:“女孩子脸皮薄嘛。” 哥舒悦盯着光弼,道:“你也在那里出现,难道也是去尝尝鲜的?” 光弼不好意思告诉她实话,干脆骗她道:“是啊。” “连你都去,那也怪不得他。”哥舒悦叹了口气,道:“你跟他不会是一起去的吧?”
“那倒不是。”光弼怕这姑娘胡乱怪罪自己,赶紧撇清道:“我跟郭子仪一起过去的,一直到你们闹了起来,我才发现你和安思义。” 哥舒悦大概是跪得麻了,她慢慢的坐了下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光弼谈心一般,轻声道:“安思义对我一见钟情,才见一面就喜欢上我了。那时候他热情得要命,千方百计的找借口在我身边转悠,对我死缠烂打,变着法儿讨好我。我表面上说讨厌他这样子,其实心里也挺高兴的,但我故意不怎么理他,我越不理他,他越涎皮赖脸的在我身边跑前跑后。” 光弼笑着应了一句,“你这么漂亮爽朗的姑娘,当然讨人喜欢啦。” 哥舒悦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热情维持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渐渐的就冷却了,变得不怎么搭理我了。我们好像颠倒过来了,我挖空心思的做他喜欢的事情,包括去你家学做糕点。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对他那么好他都对我爱理不理的,跟个陌生人一样。后来我听人说他经常往娼家跑,今儿又听见他去了,我气得要命,跑去找他,他还不高兴,说我小心眼。我以前从没受过什么委屈,一时气糊涂了,竟然动手打了他,他大发脾气。我以为他也会打我,但他没有。” 光弼忽然想起什么来,那天晚上,他们遇见安思义喝醉了的时候,安思义好像说过:他发现他喜欢的姑娘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当时子仪还满不在乎的叫他离开。难道安思义口里的那个姑娘就是哥舒悦? 光弼迟疑了一下,道:“哥舒姑娘,你有没有觉得,安思义冷落你会不会是因为你俩性格不合啊?” “性格不合?”哥舒悦愣了一下,道:“我没想过。不过,他好像跟我说过‘你怎么那么野蛮’之类的话。” 光弼道:“原因可能就在这里了。安思义喜欢温柔内敛的姑娘,你的性子太活泼了。” 哥舒悦苦笑一下,道:“岂只是活泼!我就是一个假小子。我叔爷爷经常对我说‘看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以前我还不相信呢。我长得这么漂亮,家庭条件又好,怎么就嫁不出去了?”她停了一停,自嘲道:“现在看来,我好像真的嫁不出去了。” 光弼安慰她道:“别这么没信心。世上只有讨不到妻子的男人,哪里会有嫁不出去的姑娘呢。” 哥舒悦摇了摇头,道:“安思义好像不是一般的嫌弃我了,如果想嫁给他,除非我把性子改了,学得像那些汉家姑娘一样文质彬彬温柔如水的:走路不能太快了;说话声音不能太大了;开心的时候还不能大笑,因为那样会露出牙齿来……要我变成那个样子,想想都头痛。” 哥舒悦的眼睛、眉毛、鼻子都皱到一块了,看来愁得要命。光弼倒被她逗得笑了起来,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有空你到我家去玩玩吧,我弟妹小梅、义妹莺莺、还有那个小丫头云天都是典型的温柔如水的女人,你没事多跟她们玩玩,或许也近朱者赤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