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八年之前※（中）
【狄泽菲尔，巨岩城，道朗·伯恩斯】 “伯恩斯家族的金鹰，只为真正的领主效力。你和你的父辈们比起来，不过是一个小毛孩罢了，你无权命令我！你最好收回反叛的决定，不然，没有任何人会追随你的！” 道罗气愤地说。 他背过身去，不想再看德拉科一眼。而他的这个傲慢举动，让德拉科咬牙切齿，双目圆睁。 德拉科阴沉地道： “你说没有人支持我，是么……那我倒是要看看，有多少人，敢站在你那一边！” 于是，他嚣张大喊： “打算等索本杀到眼前来的，站到他那一边！想要活命的，就离他远远的。” 结果，只有极少人选择支持道罗，而且基本都是伯恩斯家族自己的人。父亲昔日的密友中，唯有大顾问昆特不离不弃，其他人皆忌惮公爵的威压，随大多数人一起站在了德拉科这边，道朗亦在其列。 德拉科见状，放纵大笑。 道罗怒视着他的儿子，伯恩斯家族的其他人，也纷纷向道朗抛来质询的目光。 道朗不仅寸步未移，还把自己的视线转到了别处，因为他有更深的考虑，所以在无法两全的节骨眼上，他不能支持他的父亲。 这时，大顾问昆特向公爵进言道： “公爵大人，可否听我一言。 德拉科停止了大笑。 “有话快说。” “是，”昆特微微鞠了一躬，分析道：“其实，先不论叛国之举荣誉与否，索本这封信真正的用意，是什么呢？很显然，索本是想让公爵大人您与莫里斯国王内斗，削弱狄泽菲尔的实力。倘若巨岩城真的起兵攻打白银城，在莫里斯国王的军队面前，您也没有十足的胜算，索本说他将白银王座赠与您，这一定是个诱饵，望您明察。” 听了昆特的话，德拉科略微冷静了些，他返回议事桌，思考起来，骑兵统领麦兹尔随即上前献策。 他说：“公爵大人，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德拉科忙问。 “前阵子，莫里斯国王许诺会派壁炉城和白银城的军队来支援巨岩城。不如，就在那个时候，把他们引入奇乌里斯山谷（白银城来巨岩城的必经之路）的险地，我们再联系索本派兵合力包夹，一举歼灭这所谓的援军！若有索本相助，肯定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而且这样一来，国王主力军队受创，白银城也就摇摇欲坠了！” 群臣闻言，皆是一震，麦兹尔的计策，实在是阴险至极。 “狗屁！” 道罗怒叱着冲到麦兹尔身边，揪起了他的衣服，把他往墙上摁去。 众人纷纷退让出一条道，“咣当”，沿途火盆也被撞翻在地，滚出来的焦炭，又热又烫。 道罗拔出长剑，抵在麦兹尔的脖子上，怒问： “国王支援巨岩城，为的不是你的土地，你的家人吗？你却要恩将仇报，算计他们！今天，我先杀了你这个懦夫！” 麦兹尔万分恐惧，话都说不利索了。 “道……道罗大人，你别动手！莫里斯国王，他可是为了自己啊！他……他很清楚，巨岩城要是陷落了，白银城的日子，也就不多了！说到底，他也只是想利用我们而已啊！” 如此卑贱之语，令道罗气结。 眼瞅着麦兹尔脖子上就要开一道大口，昆特等人急忙上前制止，却都被道罗一把推开。 德拉科不能再坐视不管。 “把他给我抓起来！” 他大声喝道。 门外立时冲进来六个卫兵，六人合力，才勉强把道罗制服。麦兹尔慌忙抽身出来，大口喘气，心有余悸。 “你们敢抓我？” 道罗奋力挣扎，吼道： “谁敢抓我？” 伯恩斯家族的人，全部涌上去和卫兵纠打，进来的卫兵也越来越多。 德拉科气急败坏，在原地来回走着。 “好，好，这是你自找的，你想要荣誉是吗？那就带着你的荣誉下地狱去吧！而我会活着，我会告诉你，巨岩城和狄泽菲尔，将一直屹立下去，荣誉？正义？它们统统都由最后的国王说了算！” 德拉科几乎已经宣判了道罗的死罪，突然，“通”一声，道朗跪在了德拉科的脚前。 他替父亲求情道： “公爵大人，我父亲已经为三代巨岩城公爵效力，他对古斯里家族，绝对是忠心耿耿！如今说出这番话，是因为年老糊涂，没有看清事态的紧急，情有可原，看在他的功劳还有忠诚的份上，我求求您，网开一面吧！” 在场的其余封臣，一个个也上前求情。 但是，道罗却因道朗对德拉科奴颜婢膝更加怒不可遏了，他剧烈反抗卫兵的束缚，抬起高贵的头，冲他的儿子骂道： “道朗，我教你忠于够格的领主，教你荣誉与正义，不是教你做一条摇头摆尾的狗！” 道罗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伯恩斯家族人注视道朗的目光，也愈发冷漠和憎恶。 道朗却依然跪在德拉科面前。 昆特大顾问想帮道朗说些什么，却堵在了喉咙口。 德拉科不会错失良机，于是借题讽刺道： “道罗呀道罗，你倒是提醒了我，现在代表你们伯恩斯家族的人，可是道朗，不是你了！你这个糟老头，还有能力看清当前的形势吗？看不清了！你的脑子里，只剩下顽固和愚昧！如果不是道朗给你求情，就凭你刚才那些不分尊卑的话，我就能让你死一万次！” “我呸！” 道罗死死盯着道朗和德拉科，双眼不啻是尖锐的刀剑。 “道朗，把家族交给你这条狗，真是我最大的错误！哪一天你帮着叛国者四处为恶的时候，别说自己是伯恩斯家的人！伯恩斯家族，没有你这样的叛徒！” 道罗刺耳的话语，每一句都正中道朗心脏，道朗却紧咬着牙冠，竭力忍受着。 德拉科长叹一口气，低下头对跪着的道朗说： “唉，道朗，你看，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是你那无知的父亲，自己选择了一条死路……” 道朗猛地抬起了头，他领会了德拉科的意思，脸庞忽然失去生色。 他最后恳求道： “大人，千万别杀他，我求你，我求求你……” 德拉科将道朗的手甩开，无情地抛给他一句话。 “记住，道朗，你和你父亲不一样，你比他聪明。” 然后，他舍弃了所有的怜悯与犹豫，命令道： “把道罗·伯恩斯拉到广场上处死，再把他的头挂到城门上去，我要他亲眼看到白银城覆灭，而我登上王座的那一天。” 这个命令，就像断头台一样残酷。 “刚刚站在他那一边的人，也全数关进地牢，等候处置！” “照您吩咐！” 卫兵长官回答一句，随后，道朗就只得无助地看着家人被卫兵抓走。 道朗的膝盖已经麻木，他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他感觉自己被夺走了所有的希望，耳廓里唯独能听到的，就是父亲的嘶喊。 “你敢亲自动手吗，德拉科？瞧瞧你那副可怜的样子，被索本吓得六神无主了吧！哈哈，你以为你这样的人，也配爬上白银王座？真是可笑至极！” 道罗疯狂地嘲笑德拉科，他视死如归。 “我会等着你的，德拉科，我会和成千上万被你害死的人一起在地狱里等着你！我相信，诸神有眼，我们碰面的日子，一定不远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遥远，越来越微弱。 在父亲被抓走的时候，道朗发现自己竟然不敢看他。 很快，众人们随德拉科移步来到了处刑广场，广场上，此时正飘着无边无际的冰雨，落日已经沉没于山川之后，大地一片昏暗。 道朗独自走上了城楼，每走一步，身躯都要发抖，心情悲不可言。 雨水混着血水，在广场上流开一片。 道朗心想，这个男人为什么如此坚强，为什么至死都不愿屈服，答案只有一个，因为他是真正的战士。 反观身为家族领主的自己，究竟是怎样可笑的存在？真的不知道。 看了父亲最后一眼后，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