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迷宫里的暗杀者
伊莎贝拉与克里斯从「援助中心」出发，经过秘道、充满臭味的民房、曲窄巷弄，原路返回到中央大道。 克里斯本来想带走希密兹，将其好好安葬。不过经伊莎贝拉半劝半骂后被逼妥协，把躯体暂时放在秘道里，并留下一张纸条给保罗，希望有人发现纸条后会告知保罗，让他帮忙处理好。 「那时候只顾着管『主教』的事，没有理会太多，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变成这个鬼样。」 「嗯。」 一男一女走在中央大道上。环顾周围尽是颓垣败瓦，完整的民房寥寥可数。伊莎贝拉这才知道与「主教」一战中造成的破坏有多大。 「所以你的房子在哪」 「嗯。」 「......嗯什么我问你的房子在哪」 「嗯。」 「......克里斯!」 「啊、啊，怎么了」 走在后方的克里斯回过神来，慌张地回应。对他这个状态不太满意的伊莎贝拉，挑起了一边眉，摇了摇头。 「我才想问你怎么了。集中点好吗」 「嗯。对了，你刚刚说什么」 伊莎贝拉不喜欢同一句说话重复太多遍。她叹了口气，想着说点什么让克里斯提起精神，思考期间她的视线往左右飘去，见到有人埋在瓦砾底下，顿时知道克里斯恍神的原因了。 「因为这个吗」 她指了指左右两边。克里斯被猜中想法，表情一下子沉下来。 「看来我说中了。」 这句说话让克里斯不禁皱起脸。他反而认为伊莎贝拉的状态不太正常，忍不住开口问: 「你没有感觉吗难受、愧疚、抱歉之类的感受。」 「为什么要有」 没料到对方会反问自己，克里斯征了征，马上又说。 「因、因为有人被卷进战斗里，然后死掉了啊!」 面对激动的呐喊，伊莎贝拉不为所动，表情像是在说「所以呢」。 「每天也有人死，你会为他们难过吗」 这个问题堵住克里斯的嘴巴，他顿时哑口无言，一脸难受。咬牙的声音代替回答，说明了他无法反驳。 「看来不会呢。我猜你跟这些人不熟，只能算作认识。嗯，你的表情告诉我答案了，那我更不明白你难过什么。」 人会为某人离世而伤心难过，不过只限于自己认识或者熟悉的人。对于陌生人的死亡，人们会作出的反应大概是「真可怜」、「一路好走」、「安息吧」。 情绪不会因此波动，不会有所变化，因为是陌生人。 不过伊莎贝拉的情况不能与以上所说相提并论，原因是—— 「为什么你能这么冷静害死他们的人是你啊!」 对于住宅区的伤亡人数，克里斯连猜也不敢猜。他在战争中已经见过无数生命逝去，陌生人也好，亲近的人也好。他不希望那个地狱再次出现在眼前，为什么总要有人死 连自己这个局外人也对住宅区的情况感到痛心，为什么面前这个少女能脸不改容的说出如此无情的说话 「虽然我对你的说法有保留，不过说得的也是。」 摸着下巴的伊莎贝拉点点头，不完全否定自己害死平民的说法。 「对吧!所以我才——」 「所以是你太天真了!」 克里斯渐渐高亢的声音被伊莎贝拉一声怒吼打断。他呆住了，对方沉稳冷静的印象与此刻大相径庭，为克里斯带来不少冲击。 「有点失态了。」 伊莎贝拉咳了两声，重新调整好情绪，然后接着说: 「死亡总会伴随在我们身边。我在乎的只有自己有没有明天而已，其他人的生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是我害的也好。」 她往克里斯走近两步，用深邃的眼神紧盯着克里斯的双眼。 「停下来哭泣又能怎样停下来难过又有什么好处停下来只有一个结果——下一个死的是我。」 「还有，准确来说破坏四周的并不是我。战斗过程中我一直有提醒jiejie小心不要破坏民房，虽然本意并非为了顾及他人的安全就是了。」 垂下眼神的克里斯一语不发，他知道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伊莎贝拉的想法。双方的价值观截然不同，克里斯认为自己没有说错，伊莎贝拉亦没有哪里说得不对。 「别浪费时间，快点去拿你的东西，然后离开这里吧。还有，由你先前答应与我同行的那刻开始，你已经踏进另一个世界，是时候从温室里走出来了。」 空气一片静寂，克里斯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将所有难过的情绪全部吐出来。他指往右边，表示自己的住所在那个方向。 伊莎贝拉知道方向后，不等克里斯带路，径自举步前行。没走两步，她再次开口说话，不过头继续面向前方。 「你可以为他人难过，但是不能停下来。」 也没有确认克里斯是否听见这句说话，伊莎贝拉就这样默默地走着。一路上克里斯陷入沉思之中，突然一个军绿色身影从旁边的窄巷走出来，映入他的视野里。 他愣住的时间大概比一个呼吸还要短。 「伊莎贝拉!」 「我看到!」 「士兵」发现二人后没有马上发动攻击，反而抬起左手，然后右手在上面做了些动作。伊莎贝拉当即意识到这台「士兵」准备联络「治安小队」，她马上在脑海中呼唤能够解决危机的人物。 （jiejie!靠你了!） （来了!） 伊丽莎白瞬间取代她的meimei，一个箭步扑向「士兵」。拳头猛力挥出，准确无误地摧毁「士兵」的头部，连同晶片一击粉碎。 「克里斯，我们分头行动。」 二人没有多言，随即各自行动。克里斯跑往自己的住所，伊丽莎白则走进窄巷中。 （jiejie，你的「精神能量」足够吗） （都快要满出来了，放心吧。） （相信派出的「士兵」数目不少，加上附近一定有「治安小队」的人在指挥它们。所以你要注意不能弄出太大动静。） （本小姐可是暗杀者啊!你以为我像那个肌rou白痴一样是武者吗） （如果她醒了的话一定会跟你说「不是武者，是武神」。啊，话题跑偏了，总之jiejie你不要太吵就是了。） （知道啦，同一句说话不要重复又重复。烦死了。） （......交给你了。） 崎岖不平的泥路没有影响伊丽莎白奔驰的速度。纵使道路复杂曲折，她仍能毫不犹豫地于「迷宫」里穿梭。 实际上，这种地形更适合伊丽莎白发挥。虽然她与「主教」一战中表现亮眼，甚至像是享受与对方的战斗，而非互相厮杀。 不过伊丽莎白更擅长的是——暗杀。 轻巧的身法和脚步便是为此锻炼出来的，加上纤瘦的身形能够轻而易举的通过细窄通道，正如现时身处的「迷宫」一样。 她消去脚步声，除去气息，仿佛来自黑暗之中，与黑暗融为一体。 一台「士兵」于某间民房前走过，它正在执行萨多杰库给予的任务——找出「C-73号」。 即使「士兵」作为「军用型仿生人」并不具有思考功能，但还是会因为效率问题而选择避开狭窄的路段。 它来到一个路口，右边是狭小的道路，要摆侧身体才能走过去。左边较为宽阔，正常的走便可以了。 「士兵」犹豫了两秒，最后左转。 然后下一个瞬间—— 自后方的黑暗中，有一只手笔直地在「士兵」耳边伸出，抓住它的下颌，另一只手则抓住后脑。 “咔啦” 电脑系统立刻发出警告，内容是:「与驱动核心失去连接，五秒后停止运作。」 还未到五秒，「士兵」的运作经已停止。 它过往储存的资料亦被摧毁—— 「士兵」整个头部被扭了下来，像充满空气的胶袋一样被伊丽莎白的双手用力挤爆。 里头的晶片未能幸免，化作碎片。 击倒一台「士兵」后，伊丽莎白再度消失在黑暗里，不见影踪。 在「迷宫」的另一边，两台「士兵」一同逛着，它们头顶上方忽然有一道黑影落下。 还未有机会看清敌人的容貌，电脑系统先发出警告。 “咔啦”“咔啦” 两下清脆的声音响起，又有两台「士兵」被摧毁。 执行任务的「士兵」们分散在「迷宫」里，有的只影形单，有的则是数台聚在一起。 正常人会先消灭所有落单的敌人。但是伊丽莎白不是正常人，她喜欢反其道而行。 这个黑夜中的暗杀者站在树上，俯瞰着下方。她很快锁定下一个目标，或者说多个目标——在较宽阔道路上走着的四台「士兵」。 「这次用刺的试试看吧。」 单纯消灭敌人并不能令伊丽莎白感到满足，她会不断改变暗杀手法，为自己带来挑战和新鲜感。 她从树上往下跳，着地时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好像被一层隔绝声音的防护罩包覆住一样。 步步无声的伊丽莎白快速接近那四台「士兵」，把几间有着奇怪形状的民房当作掩体，完美地掩藏自己的身体。 四台「士兵」两两排列的走着，伊丽莎白把重心压得极低，快要趴在地上似的跑了出去，跟在「士兵」们身后。 她大幅拉近双方距离。当去到攻击范围时，伊丽莎白一下挺直腰板，双手像是要搂着两台「士兵」一样探出去。 怎么可能会是搂抱呢她的双手快速地从两台「士兵」的太阳xue位置刺进去，发出几不可闻的“咔嚓”声，宛如利刃般的手顺利无阻地破坏了内部的晶片。 两台「士兵」霎时像腿软一样倒下，伊丽莎白架住它们的手，将其轻放在地。 她再踏一大步，重复刚才的动作。 如同画面重播般，前排两台「士兵」亦随伊丽莎白的攻击倒下。 整个过程中，伊丽莎白动作干净俐落，悄无声息的击倒四台「士兵」。她看着地上的「杰作」满意地点头，心里涌起莫大的成功感。 享受完成功感带来的满足后，她举目望向挂在天上的月牙，喃喃自语了一句: 「接下来要用什么方式好呢」 四十台「士兵」，十分钟内全军覆没。 世上当然并非只有伊丽莎白一人能歼灭如此多的「士兵」。但是，论歼灭的速度、未曾被「士兵」发现过、一击即杀的准度等，能完美达到以上条件的非伊丽莎白一人莫属。 换句话说——在暗杀方面，没有人比伊丽莎白更厉害。 「快点过来!发现『士兵』了!」 继「士兵」进入「迷宫」之后，「治安小队」在萨多杰库的带领下，亦陆续走进「迷宫」里。 事缘萨多杰库联络不到任何一台「士兵」，他马上推断出失联的原因是「C-73号」，相信她已经将全部「士兵」破坏掉。 振奋士气的喊话完毕，萨多杰库将十五人——他自己也计算在内的「治安小队」，分成了八个小分队。除了他之外皆是二人一队。 交待给队员们的任务有两个: 一，找出「C-73号」的位置，发现后马上通报全队。 二，确认「士兵」是否已经全部被破坏。 两名队员甫走进「迷宫」，便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士兵」。 「呜哇......它的头整个碎掉了......」 「幸好不是人头，不然我一定吐出来。」 蹲在地上检查「士兵」残骸的队员闻言，立刻抬头瞪着另一位队员。 「大哥，你说这种话会让我脑海里有不好的画面啊，别说了好吗」 站着的那位队员侧着头沉默不语。面具挡住了他的表情，蹲着的队员只能从肢体语言上，判断出他很有可能是不理解刚才那番说话。 「你知道『军用型仿生人』——即使是『士兵』，也不怕子枪、炮弹之类的热兵器吗」 「所以...」 「所以你个屁!你自己看，这个断面肯定是『C-73号』徒手把『士兵』的头扯下来!我们不小心一点，下一次便是我们的人头了!」 蹲着的队员看到「C-73号」的手法后，联想到自己也有可能被这样对待，一时间情绪激动，指着地上的头部碎片放声大喊。 或许是为了安抚队友的情绪，站着的队员拍拍队友的肩膊，语气平静的说: 「没事的，这次是侦查任务。一旦发现到『C-73号』的踪影，我们就马上撤退。更何况，『迷宫』这么大，哪有这容易让我们碰到啊，除非我们跟『C-73号』很有缘份吧。」 未等到队友的回答，二人身后传来一道悦耳的少女声。 「看来我们是真的很有缘份呢~」 一个肌肤苍白惨淡，发色是奇特的樱花色，并把长发绑起马尾的少女脸带笑容，从黑暗中走出来。 两名队员倒抽一口凉气，发出微弱的惊呼声。也许这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最高境界吧 当真正面临死亡之际，并非人人都可以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有的人脑袋里想着要活下去、要逃跑，可惜身体接受了死亡，脱离大脑的支配。 ——这两名队员此刻全身发抖，连逃的勇气也没有。 「对了对了~你们有听过棒球吗」 奇怪的问题让二人怀疑自己听错，发出走调的声音反问伊丽莎白。 「什么...」 看出对方不知道的伊丽莎白藏不住失望，重重叹息一声。 「听说是上一个文明的一种运动。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有投球跟击球两种方式。」 可能是认为「C-73号」不打算杀了自己，二人稍微放松下来，声音却还有点颤抖。 「是...吗...所以你...想跟我们玩」 听到「玩」的伊丽莎白两眼放光，猛的止不住点头，宛如小孩子听到父母愿意陪自己玩耍般。 「真聪明!你们当击球的，只要击中我投出的球便可以了。」 兴奋的伊丽莎白甚至为两名队员示范击球的动作，让他们各自拿着「士兵」的手，当作球棒。 他们挥动几下断臂，确认手感。 「可以了...不过球呢」 四处张望也找不到像球的物体，「士兵」的头也烂了。伊丽莎白亦是两手空空的样子。两名队员不禁产生疑问，这个疯子是打算丢空气吗 「喔，对了，我丢这个。」伊丽莎白说完，五根手指头往旁边的墙壁上一抓，挖出一块大石头。「等等，还有一块。」 她换手拿着大石头，再次空出的手轻易地又挖了一块石头。 「准备好了。」伊丽莎白无视两名队员流露在脸上的恐惧，继续说。「我会同时丢的，所以你们要同时挥动球棒喔!」 「嗯......」 听到因惊恐而颤抖的回答，伊丽莎白非常满意，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呢，常常被人说我太爱玩了。正常来说，你们已经死了不下一百次，拖到现在也有点不好意思呢。」 「嗯，看到你们的表情，我知道你们准备好了。」 「两位，接下来，请你们——死吧!!!啊哈哈哈哈哈!!!」 两块石头撼动空气，如子弹般射向两名队员—— 他们浑身发抖，「士兵」断臂疯狂的震动。队员们尝试抓准时机，把断臂挥向石头—— 正当他们如此思考的时候——其实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 「迷宫」里又多了两具无头尸体——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