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迷宫里的治安
「克里斯。」 短促的呼唤让差点进入梦乡的克里斯清醒过来。他望向伊莎贝拉，开口问: 「怎么了」 「我们也有事找波特尔。你跟着我们走吧。」 克里斯听得出这个「我们」不是指自己跟伊莎贝拉。他虽然在意，但令他更在意的是——对方并非询问「你要不要一起来」，而是「跟着我们走」。 对方没有给予选择。 「如果我拒绝，会有什么后果吗」 说实话，克里斯不想跟她一起走。他不想每天被人追捕，沦落到东躲XZ的地步。 伊莎贝拉没有回应，只是笑了。笑得像克里斯工作时摆出的那笑容。 ——名为「善意微笑」的面具。 「这样啊...死...对吗」 「你能这么快理解实在太好了。」 克里斯虽然常识不足，不过他不笨，反而可以说是个聪明人。加上工作让他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人，在观言察色方面，克里斯绝对是无出其右。 「能说说我有什么好处吗」 三根手指出现在克里斯的视野中。伊莎贝拉掰着手指头给他说明。 「一，我给你带路，替你省去找波特尔的时间。」 「二，你摧毁了一台『主教』，『治安小队』不会放过你的，与我们在一起更安全。」 「三，保住你的小命。」 听完伊莎贝拉说明的好处，克里斯抬头盯着天花板，仿佛天花板能替他解忧似的。当然不会，看着空白一片的地方思考，是克里斯的习惯而已。 「嗯......看来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呢。」 看向天花板的视线往下移，克里斯盯着伊莎贝拉瞧。心想这位小姐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自己跟着她一起走。 「聪明。我们立刻动身出发吧，相信『治安小队』很快找到这里来。」 「那个......」 「又怎么了赶快说。」 「说要去『韦尔特武装国』，你有钱吗我看你这身打扮......」 「......」 一件脏得不能再脏的白色纯棉病人服，加上一条同样脏兮兮的宽松纯棉长裤。连鞋也没有穿的伊莎贝拉，找个五岁小孩过来也知道她买不了糖果给自己吃。 「我相信那个叫波特尔的人，不会免费帮我修好希密兹吧这样的话，钱是必需的，所以我要先去取回我的财物。」 克里斯边说边挪动身子到希密兹旁边。他打开希密兹的头部，从中取出一块焦黑的东西——是烧掉了的晶片。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量对希密兹说: 「对不起呢，要把你丢在这里。不过之后我会找人替你打造一具新的机体，在这之前要委屈你忍耐一下......」 眼泪划过克里斯的脸颊，留下一道泪痕。他把晶片抵在额头上，暗自下定决心。 ——下一滴眼泪，要留待重逢的那一天。 「绝对......要回到以前那样。」 悲伤的情绪散去，克里斯转身面向伊莎贝拉，开口问: 「旅费也总要吧不得不回到我的住所呢。」 「说的也是......慢着......住所是刚刚那条大街吗」 「对。」 「唔......看来得要先过这关了。」 过半民房被捣毁，遍地瓦砾和民房残骸，让人难以想像是由一个人类和一台仿生人的战斗所导致。 不，在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团伙中，有一个男人想像得到。说是想像也不准确，他是知道的。 这十来个人，除了一个人之外，其他人都戴上仅能看到眼睛的黑色骷髅面具。此外，黑色制服让他们在黑夜中能够更容易隐藏自己，与现时的天色相益得彰。 全身黑色的打扮，宛如从黑暗世界中走出来的恶魔一样。 当然，他们不是恶魔—— 他们是「治安小队」。是驻守在「桑尼亚收容国」首都——「华莱士城」，亦即是这座城市的执法部队。 「治安小队」走在中央大道上，整齐划一的步伐能看出他们经过专业的训练，如同纪律十足的军人。 小队后面跟着四十台「士兵」。一个大部队就这样在大道上行走，却什么动作也没有。 他们只是看，往左右两旁的民房察看。 原因是小队的长官——治安官并未向他们发出任何指示，队员们不敢擅自行动。 走在队伍最前头，没有戴面具的男人披着黑色大衣，走路左摇右晃，手上拿着一个装有橙黄色液体的瓶子。 这个男人是率领「治安小队」的治安官——奥森华莱士。 粗犷的脸上泛着红晕，眼角向上的眼睛快要合上，唯一的理由是——他喝醉了。 一个四肢壮健，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在大道上左扭右走，这副光景任谁看也觉得搞笑。 不过「治安小队」中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不满的氛围，令队员们不敢发声，更别说要笑。「治安小队」的副官，现在对自己上司的状态非常不满。 「长官!你已经在基地吐了半个小时，令整个小队耽误了出动时间，你还要继续喝吗」 一把中性嗓音从奥森后方传来。 说话的是留有棕色短发，身高约一百六十五厘米左右的队员。「治安小队」中，每位队员都不矮于一百七十五厘米，可谓是巨人林立。因此这个小个子队员格外显眼。 他的身份却是「治安小队」副官。 脚步不稳的壮汉闻言后伫足，像陀螺般边摇晃边转向副官。他把手掌放在耳朵旁边。 「——啥」 「......」 “咕噜咕噜”的声音从奥森的喉咙里传出。他一口气把半瓶烈酒喝进肚子，随手往路边丢掉空瓶。 「爽!」 「......」 副官额上的青筋快要撑破皮肤，呼吸声因为愤怒加重许多。 「我今天要把你——」 「副官!冷静冷静!」 「对啊!有话好好说!」 「别生气，别生气!」 几个资历较久的队员连忙上前拉住副官，生怕他错手打死奥森。 喝得酩酊大醉的奥森仿佛事不关己，指着副官捧腹大笑。 「哈哈，萨多杰库你生气了吗为什么哈哈哈哈哈!」 愤怒突破萨多杰库的极限，队员们像是被热水烫到般，一下子把手从他身上缩回去。 「糟了......副官他的杀气漏出来了......」 「这阵烟是气意具现吗」 「呃、呃......我们还是退后一点吧......」 「赞成......」 队员们全部向后退。他们在心里祈求奥森能活下来，然后解决酗酒的问题。 “轰隆” 本来已经化作半个废墟的住宅区，又有两间民房消失了。口吐白沬，翻着白眼半死不活的奥森靠坐着瓦砾堆，没有一个队员敢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这是魔鬼副官——萨多杰库亲自出手打昏的，怎么会有队员敢关心奥森，没有人愿意受到牵连。 「扔他在这里，别让他到处晃来晃去，丢人现眼。」 「知道副官。」 队员们齐声回答。 萨多杰库捡起地上的黑色大衣，盖在奥森身上。虽然面具挡住了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些许忧愁。 「『士兵』听令，检查这个住宅区有没有生还者。有任何可疑人物马上逮捕。」 四十台「士兵」整齐地向萨多杰库敬礼，然后四散开来执行任务。 「副官，真的不用管一下长官吗」 只听到从鼻子发出的“哼”一声，萨多杰库双手抱胸，目光落在奥森身上。 「管他干嘛我把事情全部搞定，然后将功劳推到他身上不就好了」 「......说的也是呢......」 「难道你想长官继续被民众当作笑话吗什么『华莱士的迷宫』，我听到都生气!」 「华莱士城」，是「桑尼亚收容国」的首都。 「救世会」将世界各国的首都重新命名，首都名字则取自该国第一任治安官的姓氏，永不更改。 给予荣誉之余，更是把重大的责任交付在治安官手上。仿佛在说「这座首都以你的姓氏命名，若果传出任何不好的传闻，连你本身也会成为笑话。」般。 奥森华莱士，非常成功地——成为一个笑话。 整天沉溺在酒精中的他，没有办法好好管理这个国家。各城市的状况皆由副官——萨多杰库一人负责。 这个情况并非他成为国际笑话的真正原因。世界闻名的「华莱士迷宫」，才是奥森在某程度上成为传说的原因。 住宅区有清晰指示，民房不可以建在指定区域外。不过区域内如何建房子，却没有严格限制。 这是为何住宅区的民房会形成如此多条迂回曲折的小路。 即使是住上一段时间的民众，有时也会因为隔壁民房的改建之类的问题，而忘记回家的路。 好像迷宫一样。 至于奥森和迷宫会被人放在一起的原因，则是因为奥森有一次喝醉之后，在中央大道上不断大叫，说自己忘记怎么走回去基地。 后来民众便拿他开玩笑，说走进住宅区的人有时会像奥森一样，找不到回家的路。 因为这段知名的传闻，奥森华莱士被容忍他已久的「救世会」下达最后通谍。 ——如果再出现任务失败的情况，将会免除一切职务。 他本人却毫不在意，继续放荡。反而萨多杰库坐立不安，怕奥森被革职。 如今「华莱士城」的「治安小队」接到一个重要任务—— 捕获「C-73号」。 最初，萨多杰库认为这个任务难度太高，难以保住奥森的职位。当他看到「救世会」传来消息，说派出一台「主教」协助任务才松了口气。 可是—— 协助任务的「主教」却支离破碎的躺在自己眼前。 「太夸张了......这是『主教』啊能媲美治安官的『军用型仿生人』......竟然......」 「治安官级别的仿生人也落到这般下场......那我们......」 「这模样太惨了吧简直像被人毒打似的。」 「对啊......好像故意虐待它一样，怎么可能全身上下都有战斗的痕迹呢」 所有人围观败下阵来的「主教」，你一言，我一句。意见相同的认为「C-73号」是刻意破坏「主教」的机体，损坏的地方并非是认真战斗的情况下造成。 换言之，「C-73号」拥有远超「主教」的实力，能够以嬉戏的方式与「主教」战斗。 不，不是战斗。就是嬉戏而已。 「安静!仿生人是仿生人，我们是我们。未战先自败，我是这样教你们的吗『培训中心』是这样教你们的吗」 没有人敢说话。萨多杰库环顾队员们，再说: 「我会完成任务，守护好我的长官。你们愿意帮我的话，便留下来。怕死的人回去基地吧!我能够理解!所以不会对退缩的人作出任何惩罚!」 队员们左看右望，像是为了确认身边的同伴有同一个想法。 没有人离开。萨多杰库再次环顾众人，满意地点头。 「很好!我在此表示最衷心的感激——以及，你们是一群好下属!」 「治安小队」全部队员对萨多杰库敬礼，每个人都有充分的觉悟。即使面对危险，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即使是『C-73号』，也不可能跟『主教』战斗后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我们要好好利这个机会，击溃这只怪物!」 「好!!!」 众人高亢的回应，鼓舞着整个小队的士气。即使喉咙因大声叫喊而疼痛，但萨多杰库认为是值得的。 高昂的士气、决心、觉悟，是能够让较弱的一方发挥出足以扭转战局的力量。萨多杰库在战场上领教过这种力量，今天轮到她将其加以利用，一举完成任务。 「前往探查的『士兵』应该差不多完成任务了吧」 一个队员好奇的问。萨多杰库微微点头，认同队员的说法。他向另一名负责通讯的队员招了招手。 通讯队员心领神会，马上小跑步走上前，将一部比巴掌大一点的通讯机，递到萨多杰库面前。 虽然「军用型仿生人」没有与人交流的功能，但可以通过电脑系统的语音来传达资讯。 「我是副官，萨多杰库。『士兵』，报告情况。」 「——」 通讯机对面没有回应，让萨多杰库有点错愕。 「我是副官，萨多杰库。『士兵』，马上给我报告情况!」 对「军用型仿生人」先表明阶级和身份，是对它们发出命令的第一步。「军用型仿生人」拥有语音识别功能，除非能够完全再现他人的声线，否则虚报资料也不能cao控它们的行动。 「——」 「搞什么仿生人也学会偷懒了吗」 “沙沙” 正当萨多杰库为「士兵」没有回应一事而吐槽时，通讯机传来杂音，表示对方并非完全失去信号。 不安的预感浮现，萨多杰库大感不妙。 「难道......」 其他队员反应慢了一拍，面面相覤，完全搞不懂状况。 「『C-73号』，在附近。」 唯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到「士兵」为何失去联络。队员们闻言，像断掉的线接回来般恍然大悟。他们当场冷汗直冒，湿透了全身。 「你们准备好了吗」 萨多杰库再次确认众队员的决心。现下是最后一次机会离开现场，不过——队员们亦再次表露出觉悟，用敬礼回应。 「很好!去『迷宫』把那只怪物找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