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回忆追着回忆

    第二天八点前，郑书记带着地区医院院长与心脑血管、神经外科、神经内科等相关科室主任赶到了下沅县医院，对吴首长进行了会诊，修订了抢救治疗方案。十点整，召开县五套班子联席会议。我有幸列席会议，对郑书记讲话中的一段警示，至今记忆犹新。

    “同志们，我再给大家说一说，日本是怎样对待在侵华战争中死亡的日军官兵。这些在中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恶魔，他们的牌位全部供奉在日本的靖国神社，享受着最高规格的参拜、祭祀和慰灵！这些牌位，包括被国际军事法庭明确判决为甲级战犯和乙级战犯、丙级战犯。更令人发指的是，东条英机、松井石根、坂垣征四郎等七名被执行绞刑的核心战犯，他们的尸体被火化以后，部分骨殖竟被日本右翼分子偷走了，当作国宝，珍藏在日本三根山顶，并竖起大型墓碑，碑石上刻着五个大字：殉国七士庙。为这个墓碑题字的，就是当时的日本首相岸信介！现在，前往拜祭者络绎不绝。同志们，我说了这些后，你们怎么想？

    “而你们下沅县，竟把当时的地高官命名的忠魂洞，改名为神牛洞！日本人对罪大恶极的战犯的骨殖是那样的珍重，而你们，竟如此作践！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一声响，我吃惊地抬头一看，郑书记横眉立目地站了起来，双眼喷火，拳头捶到桌子上，被震倒的茶杯滚到了桌子边，杨书记急着抓那茶杯，没有抓住。郑书记气愤得咳嗽不止，嗓音沙哑了。

    “如果你们原来不知情的话，那还可另当别论。可是，当吴首长已经向你们说明了情况，恳求尽快解决的情况下，你们的一个副县长，竟然冷嘲热讽，拖着不办！在杨珏务同志的催逼下，又借机敲竹杠，让那个暴发户又捞了一把。我现在问这位副县长，如果有人让牛践踏你父母亲的骨殖，让牛在你父母亲的骨殖上拉屎拉尿，你是什么情感？你一定是火冒三丈，要与他拼命。

    “同志们，革命先烈应该永远受到我们的尊重！我们共产党人无论走多远，都不能忘记我们从哪里出发，都不能忘记我们出发时的那颗初心，都不能忘记为了这颗初心而英勇牺牲的英雄们！我们一定要深刻汲取将‘忠魂洞’变为‘神牛洞’的教训，始终坚持马列主义、***思想，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决不能迷失了前进的方向！”

    县医院副院长方解放从省卫生厅开会回来后，照例到自己分管的科室去巡察。重症监护室里的一位老人，尽管输氧罩遮盖了鼻子与嘴巴，他还是看出这位老人有点面熟。在哪里见过呢？他禁不住苦思冥想，噢，可能是他，吴首长！他问护士，这位老人是谁？护士说，这是个特殊病人，县委要求严格保密，全医院只有院长与主治医生知道。方解放快步奔到自己办公室，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又返回到重症监护室，经过认真比对，确认这就是当年的抗日英雄如今的吴二柱首长。吴首长是BJ军区的，怎么会在下沅县的县级医院抢救呢？病情又是这么严重！他顾不得敲门，闯进了院长办公室，劈头盖脸地问：“张院长，吴首长怎么会住到咱们医院？”张院长见一贯沉稳的方副院长今天特别反常，显得特别焦灼与悲伤，看来不告诉他实情是不行的，何况他还是分管副院长，便一五一十地诉说了事件的原委。方解放听罢，双手捶着自己的胸脯，悲愤地大叫着：“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

    方解放是抗日战争时期县城东关方秉乾医生的孙子。一九三九年十月，日军第20师团撤回朝鲜前，日军大队长龟田亲自带队，杀害了方秉乾医生全家，同时遇害的还有另外三家医生。吴首长为给四家医生报仇，带领七名同志，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深入日军大队部，炸毁了鬼子军火库，消灭了罪大恶极的龟田。方秉乾医生的儿子、方解放的父亲方志斌，因当时在西安医校上学，幸免于难，被吴首长接到了游击队。一九四八年四月，方志斌在解放临汾战役中身负重伤，被组织安排到下沅县担任县医院院长，一九七七年因患败血症去世。方解放小时候，经常听父亲讲述吴首长带领游击队同日本鬼子进行战斗的故事。方解放现在手中的照片，是一九五三年九月吴首长抗美援朝归国后，与父亲的合影。每当看到这张照片，父亲讲述的故事便会在脑海中浮现。“老方，喝点水！”张院长给他递过来一杯水，他也不知道。他的回忆已追随着父亲的回忆，回到了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