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无法挽回的遗书
险川医院位于永冬之地的XC区，是该地最大的医院，但在全国完全排不上号。 永冬之地一直都是个资源贫瘠的地区，这里在十年前甚至还没有通网，倘若不是一位举国闻名的魔术师在这里横空出世，这里将永远落后于整个时代的步伐。而如今，大量流量经济流入该地，贫富差距无限拉大，旅游业得到空前发展，而城市基建则远远跟不上，这也导致永冬之地在全国的风评都不好，进一步导致有名的公司不愿意投入资源建设，恶性循环。 讽刺的是，永冬之地的物价却开始飞升，用来坑骗来此地旅游的游客，而本地人大多数的收入并没有太大起伏，为了能够生存下去，诈骗集团开始成堆出现，市价变成了人们口中的潜规则，对于不同的人，价格天翻地覆。 懂行的人，花销和自家没有太多区别，而面对老实钱多的集体就显得十分不友好。 但是，人一旦觉得有利可图，总会有极端的人出现。 筹钱救病，这一新骗局便堂而皇之的出现。大量筹钱软件开发出来，变成隐形的中介，发布虚假的信息，和诈骗者共分利润。而真正需要钱财救病的，却在这潜规则的剥削下，再次打破了重拾的希望。 伊丽莎白在这之前，从未意识到这一点，也从未彻底地了解过她所占据的新身份为何会走上自杀的结局。她以为是校园暴力，或者是对爱的缺失，对人性偏激的畸形认知。 直到她真正抵达医院，被告知自己身份的母亲在她同一天死去时，死亡通知书下达到手中时，她在知道自己犯了个大错。 白钟燕其实是个很坚强的人，直到那个压倒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降落，直到活着的唯一支柱倒下，她也曾想好好活着。 她似乎换过很多工作，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换取救助母亲的高昂医药费。而当手术到达时，筹钱软件反将一军之后，她崩溃了。长久不适合她的奔波，身体的劳累最后成为她死亡的诱因。 伊丽莎白的心瞬间冷了下来，原先复仇的快感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呆滞地坐在医院的铁质座椅上，茫然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请问你是白鸽的女儿，白钟燕对吧。这里有一封写给你的遗书。”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是……” “我是她的主治医生，很抱歉，这个病超出了我们的范围，你应该换别的医院的……”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走了，清明时又添了两杯祭酒。”她忽然有些怅然若失。明明已经亲手终结过多少人的性命，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为什么呢？ 也许是心理落差？心中明明已经想好了该怎样扯谎，如何和一个陌生的女生生活下去，但是这一切都没了，轻描淡写地变成一张写满字的纸，无情地摊在自己面前。 “遗书给我看看吧……” 她拿走了遗书，其实这么做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这个身份已经没有亲人了，朋友也少之又少，这是个完美的通行证，但是她还是想看看这个母亲留下的遗书。 字迹十分潦草，以至于需要眯着眼一一辨认，她不是兰国人，兰国字也认不太全，但出于对死者的尊重，她细细读完了这封遗书。 “孩子，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但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挽回。 很小的时候，你一直想要个父亲，你问我爸爸去哪了，我告诉你他去了很远的地方，总有一天，他会带着好多好多钱，带我们过上好日子。但其实我骗了你，你也早就知道了吧，虽然翻看日记不是我该做的，但是它就这样摊在桌子上，等着我去发现。 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你不喜欢我指挥你的生活，我们吵过很多架，你说你恨我，我当时真的伤心透了，但是我没有向你道歉，而是扇了你，我后悔了很久，直到现在还不能忘记。 你喜欢在我面前说脏话，你告诉我它们只是你情绪的助词，不代表你的素质，当时我很想笑，也许是因为我发现你真的长大了吧，开始独立思考，开始叛逆，曾经粘着我的小女孩也开始做自己了，这很好。 你父亲离开之后，我一个人当妈又当爹，经常发火，暴躁，还希望你可以理解我。我知道生活的苦水不该泼在你的身上，可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只恶魔，我没有克制好它，我真的很后悔。你以后即使结婚了，恐怕也是弱势的一方吧…… 在我病倒之后，这种后悔就伴随我这么久，但是你却不愿意抛弃我，还说我就你这么一个妈，哪里可以放弃你。我真的很想哭，我给不了你什么，你却依旧愿意照顾我，我很欣慰，也于心不忍。 我做过太多后悔的事情了，但是我不想拖累你一辈子。请原谅mama，做出这么愚蠢的一个决定。” “她……之后做了什么？” “她……拔掉了所有管子。” 伊丽莎白低着头，她无法理解信中的内容，她也哭不出来，这是一封及其朴实的遗书，没有构思，就好像一个突然的决定，也正是如此，她胸口有点喘不过气。 “傻逼……”她低着头，低声骂了一句，再没有说话。 荒诞，这一切都有些荒诞过头了吧，完全没有逻辑，女儿明明这么坚强，却在最后自杀。母亲知道女儿想要全力救助自己，知道对不起女儿，不在未来弥补，而是选择自杀来换女儿的未来？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只骂了这么一句。 这是发生在她眼前的一件事情，发生在她眼前的一件事。 医生知趣的离开，走廊回荡着石英钟表规律的钟声，和她的心跳。 最荒唐的是什么呢。 在她最初的计划中，她也曾想过杀死这个身份的母亲。在她做过心理斗争决定放弃这个计划时，那个母亲却这样死在自己眼前。 她的遗体在太平间躺着，器官捐赠给了素不相识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只剩下出生和死亡证明。 她坐了一会，静静离开了这里。然后花了一天时间将遗产认领，捐赠了出去，最后买了一座小坟墓，留下母女二人的名字。 从今天起，白钟燕这个身份，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