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圣遗落者 阿蒂尔达
夜色将近，卢米埃尔城外的森林中，一行人仍在缓缓穿行。 没有人想耽误一刻，没人想置身于令人恐惧的夜色之中。 过了不久，众人眼前的浓雾终于变得越来越淡，周围的景色也逐渐清晰起来。 雾之丘上几乎没什么树木，视野很好。或许是处于丛林深处的原因，这里几乎看不到罪业侵蚀的痕迹。天色渐晚，太阳即将落山，余晖洒在了山坡的草丛上，映照出了一个金黄色的世界。四周的一些都显得有些安静，偶尔有远处传来的飞鸟的声音，也隐隐地可以听到遗忘河向北方奔腾的声响。 “或许我们已经快到了，”艾格翁说到，随即指向雾之丘的顶端，“诸位，我们的目的地已经映入眼帘，就在前方的山顶。” 众人随着艾格翁指向的方向看去，似乎隐隐地可以看到一个破旧的教堂。 “加快速度，我们就快到了！”希尔说到。 很快，一行人登上了雾之丘顶端，来到破旧教堂外。 这个破旧的教堂由灰色的石砖堆砌而成，看起来已经有很久的历史了。教堂有一个尖顶，同样是灰色的，上面破开了一个巨大的洞。其他墙面也都不太完好，随处可以看到破损的洞，以及结了不知多久的蜘蛛网。教堂的外边杂草丛生，墙根上爬满了湿滑的青苔。 教堂内更是空无一人，完全看不到艾格翁口中圣者的影子。 见状，大家不由得心生怀疑，窃窃私语。 “嗯..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呀，艾格翁先生？”英伽说到，“这个老旧的院子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是呀，希尔老大，是不是带错路了？”阿尔加说到。 听到队员们的发问，一向沉稳的希尔也有些怀疑。 “艾格翁先生，这是否就是你说的秘密修道院呢？”希尔向艾格翁发问。 “是的。”艾格翁回答道。 “那么我们要找的贤者也在此处吗？”希尔又问道。 “不，贤者不在这里，”艾格翁说到。“想见到贤者，还要花些功夫。” “装神弄鬼的家伙。”阿尔加把嘴唇翘的老高，用眼白看了看艾格翁。 艾格翁似乎没有听到阿尔加的话，依然cao着无比平静的语气，说到：“诸位，请随我来，事实将证明如此。” 说罢，艾格翁向破旧教堂的正门走去，希尔和狄伦二人紧跟在后面，接着是法儿维娅和英伽，最后面，是走的不情不愿的阿尔加。 阿尔加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根挺长的茅草，叼在了嘴旁，他双手抱头，嘴唇翘的老高。 很快，众人跟随艾格翁走进了破旧教堂。几张破旧的桌椅随意地摆放在教堂的正中间，照明的设施早就破损的不成样子，不过幸亏房顶的尖顶破了一个洞，日光可以照进教堂里面，总算是多少有一些光亮。 “没有床，没有贤者，”阿尔加说到，顺便掸掉了落在肩头的蜘蛛网，“只有灰尘和蜘蛛。” 但艾格翁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径直向教堂的末端走去。 教堂的最深处有一个讲台，上面有一座破损的雕像。 雕像的头颅已经被破坏了，看样子是让人用蛮力折断的，因此看不到相貌。但是雕像的身体完好无损，看样子是一个成年的高大男子。他身穿一身华丽的铠甲，双手扶在一柄长剑上，长剑抵着地面。 “哦天哪，这是月曜王的雕像！”狄伦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尊雕像的身份，惊呼道，“太罕见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月曜王的雕像！可惜啊，这尊雕像已经破损的看不清月曜王的面貌了。但是他手中的剑，绝对是月曜王的佩剑，我绝不会认错。” “没错，狄伦阁下，”艾格翁说到，并用手轻轻拭去了雕像上的灰尘，“月曜王，最神秘的王。” 艾格翁微微抬了抬头，看向狄伦，额头的皱纹又重了几分。 “狄伦阁下，你一定知道月曜王的反转魔法吧。”艾格翁问道。 “当然，月曜魔法里最为复杂的一门。”狄伦说到。 “没错，”艾格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轻轻说道，“不过与其说它是一门魔法，不如说是一种祷告。反转魔法太复杂了，我们这些普通人要是想使用的话，需要向月曜王的雕像祈祷，以借用月曜王留下的力量。” 狄伦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吃了一惊，接着说道：“那这座雕像…莫非？” “没错，月曜王留下来的。里面残存着月曜王的力量。” 艾格翁对着月曜王的雕像双手合十，慢慢地闭上双眼，继续说到，“那你一定也知道反转魔法的用途吧？狄伦阁下。” “略知一二，艾格翁先生。”狄伦的心里已经逐渐有了答案，缓缓回答道，“老师向我讲过，月曜王把反转魔法称为‘通往反转世界之门’。” “反转世界？”听到这个词，希尔似乎有些震惊，语气中带着些许激动，“那不是月曜王居住的地方吗？你说的贤者不会就是指月曜王本人吧？” “很遗憾，希尔阁下，月曜王已经很久不在反转世界居住了。否则太阳王陛下不会费尽周章地安排我引领你们到这里。”艾格翁回答道，“这里贤者的名字是阿蒂尔达，是月曜王格里高利的密友。她是世上最熟悉王族的人。相信她一定会为各位提供满意的信息。” “从未听说的名字…”狄伦说到，“希尔阁下，你听说过这位贤者的名字吗？” “恕我直言，完全没有。”希尔说到。 说罢，希尔望向法儿维娅的方向，看到法儿维娅摇了摇头，希尔接着说到：“古龙院这边没有记录。但无论如何，我总是信任艾格翁先生的话。” “承蒙厚爱，希尔阁下。”艾格翁说道，“祷告已经结束。诸位，请尽量站稳，请让我为诸位使用反转魔法，打开反转世界的大门。” 突然，一道紫红色的光从月曜王的雕像中跳了出来，迅速地冲出向教堂的尖顶，紧接着又落在了艾格翁的身上。随着光的降落，艾格翁脚下的地面上隐隐浮现出了一些紫色的纹路。 本源律法正在转动，月曜的魔法正在不断运行。 随着紫色的纹路愈发清晰，众人也逐渐感受到了反转魔法的运作，周围的空间在不断地发生细微的变化和扭曲。 突然，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笼罩了所有人的视野，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探王队的众人漂浮在无边的黑暗中，互相注视。 强烈的眩晕感和耳鸣袭击了每一个人，这是空间的穿越带来的副作用。 “反转魔法带来的眩晕感，诸位请稍事休息，很快这种感觉就会褪去。”众人的耳边传来了艾格翁的声音，他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希尔、狄伦和法儿维娅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体质较弱的阿尔加和英伽仍然处于眩晕的状态。 周围的黑暗已经褪去，大家仍然身处在那个破旧的教堂中。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破旧的墙面，头顶上洒下的金色余晖。 “天哪，这就是反转世界吗？不过似乎没什么变化的样子...”希尔喃喃自语到，“等等，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月曜王的雕像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木制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枯槁而高挑的女人。 她穿着白色的修道服，头上带着巨大的风帽，巨大而不合身的衣服在身上缠了很多圈，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干枯的手和脚露在外面。她双眼紧闭，面容十分模糊，如果没有修道服上代表修女的图案，甚至分不清她的性别。 虽然坐在椅子上，但不难看出，她身材及其高挑，身高甚至达到了阿尔加的两倍。 “唔…是王族吗？”希尔自言自语到。 在索莱伊尔，只有诸王以及他们的亲族可以拥有如此夸张的身材。 很快，阿尔加和英伽也从地上站了起来，逐渐恢复了神志。 阿尔加刚刚站起身来，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古怪女人，被吓的脚一软，又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 “天哪！怎么突然多出一个人来！幻觉！是幻觉！”阿尔加大声喊到。但是无论是希尔等人，还是椅子上的女人，都没有关注阿尔加的大喊大叫。众人纷纷开始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艾格翁缓缓走到了木椅的一旁，向众人介绍：“这位是圣遗落者，阿蒂尔达大人。请诸位献上祝福。” 听到艾格翁的介绍，众人这才意识到女人的身份。在名字里加上圣者是高贵身份的象征，这种人在索莱伊尔少之又少，他们和王族受到同样的尊重。 大家连忙站成一排，双手放在胸前，一起向木椅上的贤者施祝福礼。这是索莱伊尔最基本的礼节，连手忙脚乱的阿尔加都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敢有一丝怠慢。 礼毕，木椅上的圣遗落者——阿蒂尔达缓缓睁开了双眼，露出了她那一双深邃的眼眸。 圣遗落者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双手。 忽然，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光从圣遗落者的手中迸射出来，射向天空。紧接着，黯淡的天幕突然变得明如白昼，教堂内也突然变得明亮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圣遗落者慢慢放下双手，说到：“一…二…三…四…五…六…，第六批探王队了，这几个老家伙还真是沉得住气。” 圣遗落者轻轻摇了摇头，仔细地端详了面前的希尔等人，她的目光扫过了希尔、法儿维娅、英伽和阿尔加，最终锁定在了狄伦的身上。 “暗月剑士都被找出来了吗？你们这些家伙还真是有点本事。”圣遗落者说到，“自从格里高利走之后，我可再也没见过你们暗月剑士。” “是的，阿蒂尔达大人，我们运气很好，才遇到了这位暗月剑士。他的名字是狄伦·艾维格。”希尔回答到，“我是希尔·基斯，来自古龙院的骑士。这位是法儿维娅，是白龙的龙裔，同样来自古龙院。后面两位是英伽和阿尔加，分别来自沉睡教堂和光耀会。” 听完希尔的介绍，阿蒂尔达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希尔先生，我记下了。”阿蒂尔达缓缓说到。 “阿蒂尔达大人，艾格翁先生说您与诸王非常熟悉。相信前几期探王队也受到了您的指引吧？” “是啊，那些家伙…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阿蒂尔达声音低沉，说到，“希尔先生，你们第一次来到反转世界，我必须先向各位介绍介绍这里。关于诸王的事情，还请稍安勿躁。” “自然如此。”希尔回答道。 “艾格翁，带大家到外面来。”说罢，阿蒂尔达轻轻挥了挥手。一瞬间，阿蒂尔达连同坐着的木椅一起移动到了教堂外面。 众人在艾格翁的带领下走出了教堂。经过阿蒂尔达使用的魔法，这会儿外面阳光明媚。外边的景色和之前有所不同，不知何时，原本空旷的山坡上出现了许多小房子，有的里面还冒出一阵阵炊烟。 众人走到了阿蒂尔达的身边，她正坐在教堂的一旁，安静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反转世界，格里高利当年弄出来的花样。哦对了，你们叫他月曜王。”阿蒂尔达说到，“这儿是他以前生活的地方，说实话，地方不大，是他自己用魔法创造的一个独立空间。” “他当年偶然走到雾丘，不知道犯了哪根神经，突然爱上了这块地方。于是他在这里修建了自己的教堂，甚至把这里的景色原封不动地复制进了自己居住的空间。所以这里的景色看起来也就和外面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些我们建起来的房子。” “不过这儿空间有限，如果你们往山脚下的森林里走一走，就会遇到一片看不穿的迷雾，那里就是这个世界的边缘了。”阿蒂尔达接着说到，“后来，格里高利走了，被驱逐了。这里只剩下我和一些小家伙，一转眼，几百年的时间就不知不觉地溜走了，我也老的不像个样子。” 时间的沧桑和沉重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地降在人们的身上，时光，这最残忍的毒药，没人可以抵抗。 “不出意外的话，你们应该会在这里花上很久的时光。在索莱伊尔境内，只要你找到月曜王的雕像，就可以发动反转魔法，回到这个世界。对于你们探王者来说，这儿是你们随时可以回来休息的地方，反转世界的大门永远对你们敞开。”阿蒂尔达说到，“除非你们遭遇了什么不测。不过我相信，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派人把你们带回这个世界。这儿远离那个复杂腐朽的国度，你可以安静地长眠。” 阿蒂尔达的话让众人的心情有些沉重，没人再开口说话。 见此，阿蒂尔达接着说到：“艾格翁，为各位安排一下休息的地方，等各位稍事休息，我们再来谈诸王的事情。” “好的。”艾格翁回答道。 众人跟随艾格翁离开了破旧的教堂，走进了山坡上的那些小房子。那里住着许多月曜王的信徒，也有许多的空房子给希尔众人休息。山顶只剩下了阿蒂尔达一个人。随着日光西去，她的斜长的影子落在了山顶上。 她看了看远处，教堂的另一端，那里的光影错乱，是横七竖八的无数个墓碑。每个墓碑下都躺着一位伟大的英雄。错乱的影子让阿蒂尔达感到心情杂乱。在这个世界里，她只需挥挥手就可以让这些恼人的影子消失，但她并没有这样做。因为，这里是反转世界，只有那些旧世界的遗物、失去意义的时间，以及，永恒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