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六节

    第一章第六节弃泰山走南阳（下）

    诸葛玄接到哥哥的信，不由地想到上次回家。

    那次是为了嫂嫂的去世。时光荏苒，日月如梭。转眼间十年过去了，如今自己已是四十五岁年纪。孔子曰：“十五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自己呢，似乎不到十五就志于学了,三十而立了吗？——媳妇倒是有了，但至今没有子息，没有稳定的谋生之路，这不好算是‘而立’吧？——不惑之年也已过去了五年，自己依然是飘来荡去，一事无成，一会儿拜刘表，一会儿投袁术，更何言不惑？年少于自己的袁绍、袁术、羊陟、应劭、刘备都干得风生水起，曹孟德更是叱咤风云，不能望其项背。如今，仲景兄弟医术精专，名显荆襄，远播他郡，《伤寒杂病论》也几乎成书了，他可以算而立了吧？他在年上被刘表请去襄阳，从此‘玄、机’相见日稀。———现在，哥哥病危，万一不讳，那一大家子，就该自己去照应，这是天经地义的，可自己能给他们什么呢？想到这里，禁不住洒下两行伤心热泪。

    擦干眼泪，赶紧托人去襄阳，邀请仲景前来会面，尽量一起回老家一趟。

    幼年离家以后，诸葛玄常住宛城，这是荆州最北的南阳郡治所之地。乃是光武帝刘秀起家的地方，号称帝都。东汉的许多文臣武将也都出在那里；终东汉一朝，那里都是仅次于洛阳、长安的直辖市，也是当时社会政治经济中心之一。诸葛玄心想：说句笑话，人家南阳可是人才济济，杀猪的都能发迹。灵帝的何皇后她爹就是宛城的屠户出身，从杀猪发展到杀羊，宰鸡，（别忘了如今河南的道口烧鸡可是大大滴有名啊）。何小姐可能是生得太过漂亮。那么漂亮，决不是因为他爹杀猪技术优秀，一定是她娘模样俊俏，美女也愿意嫁有钱人啊，反正本姑娘也不是猪，心眼儿不笨，决不会让他当猪宰。候选皇后他爹也不丑，一条壮汉，阳刚之气还是有的；后来才知道，她家邻里出了一位当权太监，此人跟她爹自幼厮熟；听说皇帝选妃，自己动了心思，心想这猪也杀出了一定水平，钱也赚了不老少，可是一天到晚受那地方官的窝囊气，除了要缴巨额税款，更有海量银子行贿各级官员，否则就说你卖了米猪rou，要拿你进班房享受那披枷带锁的特色生活。从而，何屠户悟出了一个道理————这人啊，你得有权，有了权那就是翻了身，只剩下折腾别人的份儿了。可是何屠户家祖坟上没有冒过青烟，自己的文化水儿，除了记记账，写写名字，绝没有考秀才的能力；举孝廉？更没门儿。一个杀猪的，人见人怕，刀子一抡，有人想到这是恭敬孝顺吗？经过一番冥思苦想，忽然想到皇宫选美和太监发小，于是乎豁出银子，出了许多钱去打发那个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人；常言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次就让那位有权势的中性人推了一回磨。东汉皇帝能亲自卖官，自然是钱也通神。总之，不但女儿选进皇宫，而且有幸成为皇后，后来义不容辞地晋级成太后，哥哥何进当上大将军，掌了朝纲。可惜文化水平、政治能力太差，后来把朝里弄得一团糟，自己还赔上了性命。诸葛玄想想自己的家庭出身和个人的文化水平，心里实在不平。

    且说，桓帝以后，天下大乱，各地仕人避乱‘荆襄’。荆襄二字实际是泛指南阳和襄阳的。献帝初平元年（190年），南阳郡太守王睿(rui4)被孙坚所杀，刘表上奏皇帝，举荐袁术接班。结果，袁术并不感激刘表，两人关系越来越紧张，最后成了死对头。兴平元年时（194年），南阳郡是袁术的地盘。靠东的紧邻是汝南郡，虽然属于豫州辖地，但是袁术也有相当的势力，袁术向皇帝推荐孙坚任豫州刺史。当时孙坚是袁术的部将。另外，那里是袁术的老家，史书记载袁氏祖籍汝南郡汝阳县，即是今日的周口市商水县袁老乡袁老村。

    张仲景见到诸葛玄的信使，立刻想到这中风病可是预后不良，危险得很。中风分为中经络和中脏腑，虽然都是肝火上冲，水不涵木，可是两种病情用药大不相同，后一种更为急迫凶险。于是连忙备齐两种方药，放好银针、灸条，随人赶往宛城。

    谁知一见诸葛玄，得知第二封家书刚刚送到，诸葛珪先生已经病故。二人瘫坐席上，默然半晌，仲景说：“我还是跟你一起到阳都一趟吧。一则要送君贡兄最后一程；再则一路照看你健康为好；三是如今兵荒马乱，路上不安全，我们以游方郎中身份行走，比较妥帖。”

    诸葛玄办完兄长丧事，一家人商量今后的安排。本年，琅琊国第六任国王顺王刘容去世，没有嗣子，朝廷趁机取消这个王国，改为郡治。一批军阀豪强争夺太守职位，形势乱得不亦乐乎。诸葛家一堆孩童，无法自力求生。叔叔决定带了亮、均、华、英四位小姐弟先去宛城，诸葛瑾结庐守墓，为父亲守孝三个月，然后和继母小章夫人一起也到南方去。

    来到南阳的第二年，兴平二年（195年）七月二十三日，诸葛亮年满十五岁（那时都按虚岁纪年，下同），成丁了，已是当时社会公认的可以**生活的成年人，你要是再犯大错，人们就不原谅你了。这一天，叔叔为他举办一个盛大酒会，一是庆生，二是宏号。宏号就是起个字号。大家知道诸葛亮字孔明，就是从这天开始，我们才能称呼他为‘孔明’先生的。‘孔明’不是一孔之明，而是非常聪明，非常光明。‘孔’字加在‘明’字之前，是做为副词用的，意思是‘很’、‘非常’，譬如‘孔武有力’。

    转年来，就是汉献帝建安元年（196年），正是我们在开篇章节中说到的皇帝最郁闷、最悲惨的时候。先是外戚何进腻歪宦官揽权，想要组织武装力量干掉他们，但是他的meimei何太后不同意，她说，咱们大汉朝历来依赖中官（就是宦官），这很正常（？！），咱可不能亏待他们。这个原本的靓姐何美眉，实在是尤物加废物，你对皇帝有好感那是正事，怎么对宦官还有好感？这么一来，何进干郁闷，没办法。但是他手下正有三个中央警卫营营长很能干，他们都是出身豪门，社会关系硬气，人在中年，不但社会经验丰富，而且体力也好，火气旺盛，坚决主张不顾一切消灭宦官，不留祸患。这仨人是中军校尉袁绍、虎贲中郎将袁术、典军校尉曹cao。这时候，这仨哥们儿还是一条战壕的战友，利益相同，看法一致。他们不断鼓捣何进，让他赶快动手，以防日久生变。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谁料，何进有个弟弟何苗，十分滴不争气，他和他娘（当然也是何进他娘）因为经常接受十大宦官的贿赂，非常亲近他们，他还往太后jiejie耳朵里吹风说，‘咱们老乡郭胜也是宦官，要不是他出大力推荐你，咱家怎么能混到现在份儿上。可不能恩将仇报啊？’何进居然自出‘高招’，就是把凉州兼并州刺史董卓招进洛阳，打算假手他来除掉宦官。——何进啊何进，你‘何’时才能有点长‘进’？

    杀宦官的事，犹犹豫豫，反反复复，消息早已外泄。还有何进他弟、他娘、他的太后jiejie，都是力挺宦官的高层人士，还怕宦官不知道吗？

    终于，关键的一天到了。宦官们商议妥帖，一齐跪倒何太后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眼泪刷刷流，哀告说：“我们伺候太后和皇帝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今日大将军要杀我们，奴才们实在是冤枉啊！既是大将军他不容我们，您把大将军召进宫来，我们向他诚心谢罪，然后各回自家，保证一生再不过问朝廷之事。求求太后您既漂亮又不老的老人家了！”

    太后老美眉，心里老大不忍，安慰说“起来起来，我跟你们说和说和吧！”。何进接到懿旨，居然就要进宫。曹cao和二袁大惊，齐说‘这是什么时候？还敢进宫？’何进心想，太后是我meimei，她不会加害我吧？几个半残子太监能奈我何？”无奈之下，袁术等人拉起卫队数百人，保护何进入宫。谁知何进前脚进门，后面宫门立刻紧闭。还没见着太后meimei，倒见一帮太监个个手持兵器，围住何进，一通臭骂。何进转身想走，尚方监渠穆一刀斩下大将军的脑袋。尚方监是专门负责御用器物制作的，他的刀剑自然锋利无比。

    门外袁术久等不见何进出来，朝着宫里大喊“请大将军回府！”嘭噔一声，何进的脑袋扔了出来，里面说到：“何进谋反，现已伏罪斩首！”

    袁术等人一看，大怒。发动士兵砸开宫门，一路杀了进去，见太监就砍，没胡子的男人跟着吃刀。太监们抵挡不住，挟持小皇帝刘辨、陈留王刘协（后来的献帝），一齐逃出皇宫，黑灯瞎火，跌跌闯闯，跑到了城外一个村子里。反宦官派人马紧追不舍，终于杀尽十常侍。

    第二天，皇帝正要回宫，忽见西边开来数千兵马，小皇帝吓得浑身筛糠。仔细一打听，原来是凉州刺史董卓到了。从此朝政又被猛人董卓控制在手。

    紧接着就是关东联军讨董卓（史书叫做‘山东’联军，这个山东是指华山以东，不是齐鲁地域）。这次活动崛起了曹cao集团和孙坚集团。这俩人是说到做到，不顾个人安危，赢得了人心。

    初平元年（190年）孙坚在北上讨伐董卓的路上，杀死了拒绝供应军粮的南阳郡守张咨（资）和荆州牧王睿，于是朝廷派刘表接任荆州牧，刘表举荐袁术接任荆州最北的南阳郡太守。兴平元年（194年），叔叔诸葛玄带领诸葛亮落户南阳，面临的就是这种形势。

    此后的经历，显现了小孔明远比叔叔聪明。孔明很快认定刘表集团前途光明，所以不断向刘表靠拢；即使后来不得不改换董事长，自己的处事原则也没变，并且绝不是摇摆不定；而叔叔总是脚踩两只船，并且更靠近袁术。这就带来了诸葛家的又一次大悲剧。

    建安二年二月（197年），袁术觉得什么中朗将、太守、前将军、后将军都太小，不如直接干干皇帝这个角色更过瘾。好像是服了大量的甲基二苯胺，竟然自称天子。产生这个天大野心的因素有几条：（1）袁家‘四世三公，门多故吏’，自己是响当当的官n代，名气大。（）从南到北，民间许多山大王，不过掌管了几个老百姓，就敢自称天子，自己为何不敢？（3）自己的部将孙坚，曾在洛阳皇宫井里捞到秦始皇传下来的玉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可是货真价实。孙坚死后，他的儿子孙策想到江东发展，就拿玉玺为抵押，借了袁术三千兵。以物易物，袁术骗到玉玺。（4）有方士造了条谣言说“得天下者，当塗高也。”袁术字公路，‘公路’正应‘当塗高’。————叫我说，‘公路’嘛，就只能当交通局长，连铁路都管不着。再说，他那时候连汽车都没有，公路就是‘马’路，或许可以放马跑路。后来，他成了众矢之的，被人打得东躲**，只好跑路，跑到半路，缺吃少喝，嗝屁着凉，死掉了。

    袁术悲剧纯属自找没趣，可是他也连累了诸葛一家。

    袁天子身为‘天子’，就要行使权力，当时豫章太守周术死了，袁术就‘诏令’自己的粉丝诸葛玄去接任。玄叔叔‘南漂’了三十来年，一直没混上甚么官当，有点饥不择食，真拿豆包当干粮，拉着侄儿侄女就去上任。当时豫章郡治是南昌，地方倒是好地方，人多地广，物产丰富。可惜玄叔叔的南昌，成了‘难常’。没有几天，大麻烦就来了。

    前一年，就是建安元年（196年），曹cao就把法理上的真天子汉献帝弄到自己的营地许昌，‘挟天子令诸侯’的‘伟大’活动就此开始。得知周术死亡，袁术任命诸葛玄接任，曹cao心想：“诸葛玄，你也真够‘玄’的。袁术有那封官的资格吗？用不多久，我就得连他拿下。”于是以汉献帝名义发诏令，任命朱皓为豫章新太守。

    朱皓是谁？提起他老爹无人不知，就是朱儁（jun4），讨黄巾的三大臣之一，和卢植、皇甫嵩齐名。朱儁出身贫寒，自幼苦学上进，登入仕途，官至大司农之位。不但会理财，会管理农业，还会领兵打仗。为官清正，朝野口碑都很好。朱皓，字文明、文渊，‘有乃父之风，有才行’。看来，用此人做太守可比玄叔叔强多了。

    二鸟争巢，就看谁的爪子厉害，鸟喙厉害。朱皓就近请了扬州牧刘繇（zhou4)出兵帮助，这人可是厉害。

    刘繇本是汉室宗亲，举孝廉，任郎中，下邑长，司空掾，侍御史，扬州牧，振武将军。多次与袁术、孙策作战。号称小霸王的孙策都没赢他。

    诸葛玄呢，只有豫章原来的一点兵，自己新到任，指挥不灵；自己没资历，没阅历，不懂军事，一句话:没能力。相争的结果可想而知，玄叔叔大败而逃。带上侄子侄女原路返回，不过不好直接回宛城，就在叶县的平山住下（今平顶山)。袁术天子不发兵相助，是因为他的仲家皇朝已经定都九江郡的寿春（今安徽六安市寿县），众矢之的，自身难保，无力顾及诸葛玄。再说，刚听说朱皓、刘繇攻击豫章，很快听说诸葛玄被当地武装俘杀了，去也无用。

    逃回南阳叶县的玄叔叔如同漏网之鱼，真成了丧家之犬。连累带吓，大病卧床，赶紧安排诸葛亮到涅县和襄阳去找张仲景。忠厚义气的张机先生立刻赶来，可惜无力回天，只能尽人力听天命，伺候老友到死方休。据说，今日平顶山的金鸡冢就是他的坟茔。

    从此，十七岁的诸葛亮真正扛起了家庭重担，“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躬耕陇亩，养家糊口。好在有年轻力壮的身体，有灵敏睿智的头脑，忙里偷闲，饱览史书，回顾过去，思索成败，展望未来。

    不久，了解到新任郡守杨俊并不追究叔叔的既往作为，于是再把全家迁回宛城西北的卧龙岗，广泛结交学者名流、各界贤达。一位年轻的卧龙先生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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