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梦,万世留名十四
另外一边,东宫后殿之中。 早已得到消息的苏我连子看着失魂落魄地回到居所,呆呆坐下的中臣不比等,一时间有些忧急:“阁下。” 中臣不比等并没有立刻回应他,直到他再三发声之后,才一脸茫然地抬头望向这个男人:“什么?” “……阁下一切尚且安好么?”犹豫了下,苏我连子还是问出了声:“似乎阁下还有什么事没有想通的样子……” “嗯……”中臣不比等沮丧地垂下头,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总之现在看起来,一切还算不错,至少唐国皇帝陛下并没有责怪阁下的意思——虽然他也提出来了要求阁下的解释,但就我们而言,这已然是最好的的结果了,最少太子殿下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站在那位潞王殿下一边。” “不像……余等想象的那样?”终于,中臣不比等抬起头,看着这个跟着自己远渡重洋而来的男人:“是么?可是在余看来,这一切,才刚刚只是开始而已……” “为何?阁下竟会有这等想法?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我连子忍不住,终究还是发问了。 “那两盆花……余抱去的花,与潞王殿下抱去的花,太子殿下都画进了同一幅画,也向余垂询,若是以花为名,此图应该题名款如何?” 中臣不比等茫然地回答:“是故余便答到,若花如此多娇,又是两花异色,一红一紫,则当取姹紫嫣红为题。然后太子殿下就变了脸色,许是看到太子不悦了罢?潞王殿下也突然发起火来,质疑余是否是有意以此事向唐国取乐,然后便……动起手来。余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无故推倒,心中激气一起,便也回手,接着……” 中臣不比等不再往下说,而苏我连子也变了脸色:“姹紫嫣红……?唉!是武罗自的不是了!竟然忘记提醒阁下!以至于犯了这等大忌讳!” “大忌讳?”中臣不比等茫然地抬头,望着他:“什么……大忌讳?这个词,是讳言么?” “词非讳言,字却是。”苏我连子连连叹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姹紫嫣红,这姹,紫,红,都无所谓,但是……这嫣字……” 苏我连子连连摇头,叹息道:“早知道这样,武罗自就该好好与阁下您说清楚的……这个‘嫣’字,在如今的唐宫之中,是个禁字。” “禁字?为何?” “阁下应该知道大唐安定公主之事吧?” “是那位年幼夭折,却能以大公主的身份入皇陵之中,极尽哀荣的皇女么?怎么?此事与她有关?” 对于安定之事,因为李治与媚娘的原因,宫中向来视为禁忌。中臣不比等若非这些日子留在东宫之中,多少听了些宫人们的闲碎语言,怕是也不会太有机会知道这些的。 是故虽然中臣不比等了解一点,却并非全部,当苏我连子询问他时,他会摆出一副茫然之色,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看到他这样神态的苏我连子,也没有进一步去再告诉他此事有多严重的打算,反而是很明确的将他所知的关于当年安定之死的事情,一一告诉了中臣不比等。 在听到了这些旧事之后,中臣不比等的面色,终于是从茫然而愤怒,一变而成了有些微慌乱:“怎么……这样……” 另外一边,终于被李治训斥完毕,自己一人在后殿下反省的李贤看到匆匆而入的近侍建行,立时坐直了身子,略显得有些紧张地问道:“如何?” “殿下安心。”建行是个颇为机灵的十五六岁少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的模样,看起来精干麻利:“建行已然打听过了,那个中臣不比等也是极聪明的,虽然看起来没有明白为何殿下会如此愤怒,但是却没有半点漏口风的事情。” “那就好。”李贤喘了口气,放松下来,叹道:“此事说起来,行之也是不易,这其中最难的一关就是这里。如今既然他没有开口说破,那以后他也不会再说了。很好。” “殿下,还有一事建行不解:您要让这个中臣不比等知道,他到底是为何会受太子殿下疼爱,这一点,建行明白。但建行不明白的是,为何一定要让他通过苏我连子之口知道此事?为何不能直接说出来呢?” “哥哥疼爱他,一来因为他与嫣儿jiejie有太多重合之处,二来,也因为在他的身世背后,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大秘密——而据本王看来,哥哥正打算用这个秘密做些什么。是以,本王只能这样。不能坏了哥哥的大事。” 听到李贤这样说,建行的心思就更动了几分,欲待再问,可是看着李贤小小的脸上满是正肃之色,他也不敢再说,诺诺一应。 李贤虽然这么说了,但是他自己倒也没有太多瞒着这个近侍的意思,想了一会儿之后,他才改口道:“过些日子,你就会看出来了。不过现在还是别急着问的好——有些事,你知道的越晚,对你越好。” 建行听到这句话,立刻便点头称是,又问了一句道:“那殿下,这些日子要不要在太子殿下那边多安排些人手?” “胡闹!”李贤立刻瞪着他,直起眉毛咬牙切齿地骂:“哥哥是什么人物!你竟敢说去看着哥哥?” 建行见李贤动怒,立时吓得腿软——这位小潞王虽然年幼,但是整治起人来,却是非同一般的,于是他立刻跪地求饶。 李贤余怒未消,蹭地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就骂:“可知古往今来,多少皇家子孙就是败在这一条上?不知尊长,不懂谦厚!哥哥何等人物,这一些小事,也不过是翻手覆手而已!你们真的以为本王做这些事,就是和哥哥一样的啦!差的还远!本王尚且还有自知之明,你们倒好,先来搞起这些自大妄尊的幺蛾子了!可不是要让本王废了么?” 这番话说得极重,登时建行便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