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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8非人苦当日难 怎能平发指忿怒

    388:非人苦当日难怎能平发指忿怒(08)

    柳悦清低声问道:“是什么?”吴惊云又看扫了一眼,头向后一仰,低声说道:“有一个女子睡在床上,背向外面,看不清容貌,除她之外别无第二人了。”

    柳悦清探头从小孔看去,果见一白衣女子侧卧榻上,竟是和衣就寝,一头秀发如乌云般散落,可知是个妙龄少女,只因背向着窗户,这个少女丝毫不曾察觉屋外正有人窥视着自己。

    吴惊云说道:“佛门重地竟有女子留宿,实不寻常,柳兄,不如进屋会一会这个女子?”

    柳悦清笑了笑说道:“我也正有此意。”他走到门边,轻轻一推,只听咿呀一声,屋门并未拴住,缓缓往里打开。

    这声轻响已惊动了床上的少女,她突然坐起身来,转头脆声斥道:“是谁?”眼看两人跨步进入,少女看清他们的相貌,顿时惊呼一声,手掌向外一推,熄灭了烛火,房间顿时一片漆黑。

    吴惊云走在柳悦清身后,刚跨入房间,烛火已灭,他不及看清少女的相貌,却已知对方是个练家子,忍不住哼了一声,说道:“夜深无声,姑娘再熄了烛火,竟是毫不惧怕?”

    那少女颤着声音说道:“你们,你们怎么会到寺里来的?我在这里养伤,休要烦我,快出去,快出去。”她声色俱厉,柳吴两人虽然无法见其神情,但其说话语气忿怒夹杂着恐惧,却是听得分明。

    柳悦清轻叹口气,说道:“姑娘这一句话,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你挥掌灭了烛火未免多此一举了。”

    少女脱口说道:“你说什么?”语气更是慌张,显然柳悦清的话令她更为胆颤心惊。

    柳悦清说道:“姑娘一见我们,并没问我们是谁,而是直言质问我们为何前来寺院,可知姑娘早已认识了我们,认识在下的姑娘并不少,或许认识这位吴惊云兄的姑娘也非寥寥数人,但我和吴兄皆识的女子却只有区区数人。”

    吴惊云在旁听得惊讶万分,这时忍不住问道:“柳兄之意,这个女子是我们认识之人?”

    柳悦清点头说道:“原本在太湖边上,在下说小琵琶姑娘是月落乌啼中人,虽有三分确信,但另有七分实属揣测,直到如今,才知自己所言分毫不差。”他突然转头凝视着床上少女,说道:“小琵琶姑娘,没想到你我竟在这里又遇见了。”

    吴惊云大吃一惊,几乎一跳而起,叫道:“你说她是小琵琶?一掌能灭烛火的是小琵琶?”柳悦清笑道:“吴兄若不信,点燃蜡烛便知在下是否说错。”吴惊云也顾不得行迹,一个箭步冲到桌案边,拿出怀中火折子点燃了桌上残烛。

    只听少女幽幽叹道:“柳公子果然聪明绝顶,小女子只和你见过一面寥寥数语,你就看破了我的身份,我看帮主这次真是要遭殃了。”

    烛火晃动着微光,照射在少女的脸庞上,正是吴家丫鬟小琵琶,这时她云鬓微乱,花容憔悴,一双星目凝视着吴惊云,露出淡淡的幽怨。

    吴惊云手臂微微一颤,差点把桌上蜡烛扫落,紧紧盯着小琵琶,半晌才开口说道:“小琵琶?月落乌啼的人?我吴家的丫鬟?”突然冷笑数声,说道:“想不到我吴惊云一世聪明,却被一个小丫头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可笑。”他眼中突然飘过一丝怒意,牙齿也咬得咯咯直响。

    小琵琶俏脸一变,惶恐地说道:“吴二爷,我……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请你别动气。”一咬牙欲站起身来,却是娇躯一晃,突然又扑倒在床上,轻声哼了一下,竟是大显痛楚之意。

    柳悦清叹了口气,说道:“姑娘受伤了?还请不要妄动,若是加重了更得不偿失,在下和吴兄这次前来并无恶意,姑娘大可不必惊慌。”

    吴惊云怒哼一声,冷冷说道:“柳兄为何对她如此客气?你该知道月落乌啼的人有多可恨,我大姊、三弟、四弟,都因他们……”柳悦清突然轻咳一声,说道:“吴兄请别动怒,小琵琶姑娘对你应该没有恶意,至于在下,其人在帮中,受帮规所限,那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在下也不想追究,更何况姑娘对我和吴兄曾有相助之恩,只是往日无缘再见,今日既然重逢,正好让在下道谢一番。”

    吴惊云盛怒之下,几乎说漏了嘴,吴漫霞装疯已被看破之事尚需隐瞒,此时若说出吴家三人都身受月落乌啼之害,那便是不打自招,月落乌啼帮主如此精明,风闻此言,稍一推算便能得知是吴漫霞透露了风声,吴惊云被柳悦清插口打断,心念一转,已是明白其中利害,忍不住背脊生出一身冷汗,忖道:“好险好险,差点就害死姊夫和祺儿了。”

    小琵琶艰难坐正娇躯,脸色却更见黯然,低声说道:“我只是个小丫头,又怎么会做过这等大事?”

    柳悦清笑道:“寒山寺中,在下和吴兄等人受贵帮帮主所困,几呈溃军之势,姑娘冒着生死凶险,出手伤了几个帮中弟子,又自残贵体,在下等人才能趁势脱逃,这场恶斗终让在下死里逃生,该记首功的正是你,云绊笙云姑娘。”

    小琵琶轻呼一声,满脸震惊之色,脱口说道:“你……你怎会知道……我……我的名字?”

    柳悦清说道:“是他人告诉在下姑娘的名字,据他所言月落乌啼中有位蒙面少女,名叫云绊笙……”云绊笙急着抢口说道:“我的相貌只有身为小琵琶时吴家的人见过,在月落乌啼帮中也是很少有人识我真容,那个人是谁?他怎会知道我就是云绊笙?”

    柳悦清突然眉头一皱,微微侧头,神情恍惚了一下,才说道:“此时已无余暇,以后若有机会再和姑娘详谈。”

    说罢,他转身走到门口,拉开屋门,突然转头说道:“你们帮主此时去了哪里,云姑娘可否告知在下?”

    云绊笙一愣,随即摇头说道:“我为何要告诉你这个?我是月落乌啼的人,帮内私事毋须说与外人听。”

    柳悦清淡淡一笑,也不动气,只是说道:“在下见姑娘尚未误入歧途,若能改邪归正,那便是吴家之幸,苍生之幸。令师似乎已在外面恭候,在下这就前去拜会,打扰姑娘,多多包涵。”说罢便从门口一闪而过,踪影不见。

    吴惊云急忙侧耳凝神,好不容易才隐隐听见,从门外飘进若断若续的乐曲曲声,如丝如缕,如泣如诉,若不细闻,实是难以察觉,吴惊云微微动容,脑中立刻浮现当日“七彩居”前的那场恶斗,此人一手音律武学极为诡异莫测,可谓剑走偏锋,比之寻常弄刀舞剑的对手更不易对付。

    他一念至此,看了一眼云绊笙,见她正望着自己,满脸幽怨,泫然欲泣,心中那股恨意竟是无法发作,忍不住轻叹一声,说道:“姑娘好自为之吧。”头也不回出了屋子,疾追柳悦清而去,只听房内传出一阵哭声,正是云绊笙失声而泣。

    吴惊云心头暗暗焦虑:“那老儿的琴音古怪难测,当日和他交手,实乃我生平最为凶险的一仗,柳悦清若是轻敌,可就大大不妙了。”他飞身掠出走廊,顿时止步,此时新月如钩,微弱光芒洒落,已能看见柳悦清负手而立,正和一人迎面对峙。吴惊云这一现身,两人齐齐往他看来,吴惊云心念一动,纵身来到柳悦清身旁,扫了对方一眼,对方那人手捧一件物事,虽然黝黑难辨,但瞧其形状正是那把海月清辉,此时乐声已去,寒山寺中依然是静静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