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生死兄弟

    大家紧盯着四根火柴，它们被中年汉子握在手心，只露出屁股的一小段。

    每个人都在暗自揣测犹豫，揣测同伙的心里想些什么，有没有加害自己的可能，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第一个先抽，是否会对自己更有利。

    盗墓贼们都是这样，别人眼里阴谋踩点、合伙作案，应该密不可分的生死弟兄，但因各自的利害关系，现实中却往往背道相反，你防着我我盯着你，一致开启十二分的警惕。

    勾心斗角的事儿，在这个行业中处处生根，每当盗墓得手，开始坐地分赃之时，因为彼此间所得不均，或者见财起意，单独也好合谋也罢，将自己同伙‘做掉’的案例屡见不鲜，已经可以说见怪不怪。

    早些年，江宁市湖村一家砖瓦厂附近，就曾发掘出一座六朝古墓，其中有具离奇的尸骨，经专家们共同鉴定，便是一名古时候的盗墓贼，怀疑其同伙想独吞陪葬品，将他杀死在暗无天日的盗洞。

    这仅仅揭开了盗墓行业黑暗面的冰山一角，各种道听途说，甚至流传已久的假新闻，都证明盗墓业存在落井下石与过河拆桥，所以人人自危，会暗中留一手。

    此时，中年汉子的额头已经渗满汗珠，眼神扑朔迷离心怀叵测，将颤抖的手移来送去，最后停在了大年的面前，似乎想让他做出表率，开个好头。

    然而对方的脸上露出苦笑，‘吱吱唔唔’半天，下定决心小声说：“我已经是黄土埋到脖梗的人，生死在天富贵有命，愣小子最年轻，还是把先抓阄的机会，让给他好了。”

    听完这话，愣小子的脸立即严峻起来，黑眼珠灵活转了又转，能看出还在举棋不定。

    他看向长辈万叔，再望了望阴沉面色的大年，也许觉得实在无法躲过，鼓足勇气跳离地面，犹如一根绷了好久的皮筋，同时嘴里大声嚷：“抓便抓，咋！俺就不信那个邪，先抓的人背点。”

    说完，他猛然下蹲探出手，从火柴杆间使劲拽走一根，不等别人看清楚，连忙缩紧身体用手捂住，好像抽到的东西见不得光，一见便沾上了晦气。

    三双目光齐盯愣小子，他小心翼翼在怀中摊开手掌，如同做贼般大气不敢喘，看情形真跟赌命没两样。

    等火柴杆全部露出，他眼睛瞪圆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瞬间变为窃喜，‘嘿嘿’着坏笑两声，急忙转身举起自己的好运，似乎考中了状元榜首，大喊大叫道：“瞧瞧瞧，有头！娘说俺福大命硬，今天果然应验。”

    一个有头的火柴被抽走，便意味着拈阄抓到霉运的机会更大，不等别人作出反应，大年已经伸手抢下一根，紧紧捂在怀里。

    接着，瘦高个也跳到中年汉子的面前，目光快速在火柴间扫了扫，心急火燎拽走一根，背身人群躲开大家，于稍远处慢慢展开。

    中年汉子冷着脸挤了挤眉，看样子很不高兴，好像觉得吃了大亏，张开嘴欲说话，然而抓阄这事儿是自己挑的头，他终究没把话说出口。

    最先认命的是大年，只见他把火柴杆使劲丢在地上，气急败坏啐口吐沫，闷声骂道：“老子TM的今天命不好，常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有一个是谁？”

    这声刚骂完，瘦麻杆那里迅速起了变化，他的身体晃了晃开始哆嗦，双手更是抖个不停，虽然还没转过脸，但很容易想到，扭曲变形的表情会有多难看。

    现在最悠闲自得要数中年汉子，他在黑暗中缓慢蹲下身，不急不慌掏出烟袋，慢条斯理装填满铜烟嘴，借助引燃的机会，巧妙丢弃手心那根无头火柴，又取了一根新的死死攥紧。

    事情已成定局，虽然大年嘴里还骂骂咧咧，但似乎已经开始认命，嗓门正逐渐变小，瘦高个经过最初的打击，此时慢慢变得平静，一声没吭转过身，哭丧着脸任凭命运的捉弄。

    大年似乎仍然心有不甘，他靠近愣小子的身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下对方，堆起满脸笑容，说：“你不是想发大财吗？年叔把这个机会让出来，只要你肯下xue去摸宝，不管出些啥，俺那份跟你平分咋样？”

    “咦！年叔啥意思？”

    “俺俩换个位置，你下xue摸宝，我在上面帮你把风，年叔的腿脚有些不灵便，本应分少点，盗墓宝贝给你一半。”

    “别想蒙人，俺又不是三岁的娃娃，那半儿宝贝您自己留着花吧！连大姑娘的身子俺还没靠过，年叔咋想得出来？”

    见没把愣小子唬住，大年的眉头越皱越紧，可是也无计可施，最后只好不情愿走向盗洞。

    一脚将箩筐踢落深井，气囊囊地拾起长绳，使劲往自己腰上扎紧，等瘦麻杆无精打采来到身边，双手环抱锄头支地，叹口气僵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