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何时忘却营营
沐佑柠一边蹦蹦跳跳地往舜华苑内跑,一边欢快地高声喊道:“jiejie~jiejie,jiejie~你准备好了吗?娘亲说咱们马上就要出发啦~jiejie~jiejie?!” 正在屋内收拾行装的绿影听见了沐佑柠的声音后,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她们家这位二小姐每次一出现在哪儿,指定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窗边打开雕花窗子对着刚进院的沐佑柠喊道:“二小姐,我家小姐此刻不在舜华苑。她说有点事要办,让你们先走,不用等她了!” “有事要办?!”沐佑柠停下脚步,一脸疑惑,“什么事这么要紧,非得在这个关节儿去办呐?!” 绿影走出房间,來到沐佑柠面前,低头向她行了个礼:“奴婢也不清楚,只是我家小姐刚在宫中住了一个多月,宫中行走多有不便,此事向來也就拖着沒有办。而且,她这才刚刚回府不到半日,便又要陪着太后娘娘去西山承天寺礼佛。她自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想要赶在礼佛前办了,所以才有些赶不开吧。” 沐佑柠点点头:“说的也是,照这么说,jiejie的时间确实是紧了些。只是,若是不随大家一同走的话,她一个人能不能认识去西山的路啊?” “二小姐请放心,我家小姐也并非是要这一路都是自己走。您与夫人不是要先入宫见过太后娘娘,然后再与太后娘娘一同从寒阙天中出发去西山吗。我家小姐会在你们出城的路上等着的,到时再相伴而行。” 沐佑柠歪头一笑:“说的也是,我怎么沒想到。那绿影,你是要随我与娘亲一同走,还是要随jiejie一同走?” “奴婢自然是要随二小姐与夫人一同走了。”绿影掩口一笑,“二小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为了能尽快在出城前迎上太后娘娘的凤驾,是要骑马走的。我家小姐骑术好,应付这一路自然不成问題。可是奴婢却是一点儿马也不会骑,还是要跟随二小姐与夫人坐马车的。” “原是这样,jiejie计划得倒也周密。她才刚从宫里回來,若是不在出发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倒也不会出什么大岔子。”沐佑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娇俏一笑,“不过这样也好,从燕京城到西山,路途虽是不远,可一路上会路过不少村镇。正好可以让世人们好好看看,燕京城中的官家小姐可不都尽是一些只会勾心斗角的娇滴滴的弱女子。还是有我jiejie这般英姿飒爽,不让须眉的人物的。” “二小姐,您可真是有趣儿的很。不过这次,我家小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她只是骑马到城门口而已,往后的路途也是要随着大家一同坐车的。毕竟是女眷,又尚未出阁。本來关于我家小姐与燕王殿下的流言就已经是甚嚣尘上了,若是此次再抛头露面……”绿影并沒有把话说完,及时在关键时刻住了嘴,满含深意地看了沐佑柠一眼。 沐佑柠撇撇嘴点头道:“好吧,那你赶紧去收拾行李吧,咱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是,二小姐请稍等,奴婢去去就來。”绿影向沐佑柠福了福身,转身快步走进了舜华苑主屋。 沐佑柠站在原地,任午后炽烈的阳光肆意的将周身布上一层朦朦胧胧的暖意,她缓缓抬起拢在袖中的玉手,擒住一抹金灿灿的阳光。强烈的阳光中,她眯眯好看的眼睛,自言自语道:“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呢,能让jiejie平时那么滴水不漏的一个人,即便是在太后娘娘面前失仪也要去办……” 沐俢槿站在玉竹园用青色的珠子制成的门前,伸手轻轻地叩了叩门。敲门声刚响过不久,便听着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园内响起:“來了,來了!客人请稍等。”说着,便拉开了门。只是当那开门的人看清了站在门口的沐俢槿的脸后,满脸欢喜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嘴巴无助地张了张,最终也沒有说出一句话來。 沐俢槿见状,冲那人嫣然一笑,柔声道:“怎么了,见了我像是见了鬼一样?我回府中这么久,还未曾见过你呢,你叫什么名儿?” “您是……大小姐?”听了沐俢槿那句“我回府这么久”后,那奴婢试探着问。 沐俢槿满脸笑意:“怎么,不像吗?” “不、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大小姐与二小姐生得太过相像了,奴婢一时眼拙,沒有将您与二小姐分辨清楚。”那开门的丫鬟赶紧低头向沐俢槿行了个礼。 “起來吧,我与柠儿确实是相像,你未能分辨出來倒也沒什么。对了,你还未回答我你叫什么儿呢。” “奴婢贱命唤作翠锦,是当初进府时管家起的名儿。” “露花飞飞风草草,翠锦斑斓满层道。真是个不错的名儿。”沐俢槿点点头,抬脚便向院内走去,“你家姑娘在吗,我找她有事商量。” 翠锦一愣,她家姑娘自从搬进这玉竹园后,往日鲜少客人。平时往來的也只有送日常生活所需用品的粗使下人,与不时想起來看望姑娘的沐夫人而已。这位向來神秘的沐家大小姐怎么刚从宫中回來就要來找自家姑娘?只怕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想着自家姑娘平日里受的那些委屈,与她那打碎了牙也只会往肚子里咽的性格,翠锦眼珠一转,扯了个谎道:“原來大小姐是來寻我家姑娘的,这可真是不巧,我家姑娘方才出去了,也不知何时才会回來。” “哦?出去了?”沐俢槿胸有成竹地轻轻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竟不知,除了阿娘那儿外,在这钦国侯府中简jiejie还有别的去处。” 她话音刚落,一个温柔的声音便从不远处被绿竹掩映着的主屋内传了出來:“翠锦,是沐家大小姐來了吗?你怎么这般不识礼节,与大小姐在院中站着说话?真是失礼,还不快快将大小姐请进屋來?” 沐俢槿眉毛一挑,转身冲着一脸尴尬的翠锦轻声笑道:“看來,是你记错了,简jiejie这不是已经回來了吗?” 翠锦讪讪一笑,向沐俢槿福了福身,引着她向主屋走去:“大小姐说笑了,请随奴婢这边请。” 走到了主屋门前后,沐俢槿站在门口前停住了脚步,回身望着一脸紧张的翠锦莞尔一笑,柔声道:“我与你家姑娘有要事要商量,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你就先不要进去了。况且我相信,你家姑娘也是不愿意一会儿谈话的内容被你听见的。” 翠锦张张嘴刚想反驳,可一抬头便看见了沐俢槿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沒來由的恐惧之感。她暗暗打了个哆嗦,向沐俢槿福了福身,低眉顺眼地退下了。 沐俢槿回过身,伸出一双白皙的柔荑,轻轻推开了面前那扇与大门同样用珠子做成的房门。她逆着光站在门口,冲屋内那个正坐在软榻上绣花的女子微微一笑,用黑齿语说道:“姜简jiejie,多日不见,别來无恙啊。” 听到沐俢槿的话后,正在往帕子上绣木樨花的姜简微微一怔,手指一抖,绣花针顺势便扎进了她嫩葱般的手指上。姜简疼得暗吸一口冷气,赶紧将针拔下來,将流着血的手指塞进了嘴里。 看着姜简惊慌失措的样子,沐俢槿嘴角擒住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她回身关上屋门,走到茶案边泰然自若地为自己斟了杯茶,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冰裂纹茶杯,一边对姜简轻声说道:“怎么,不过才大半年不见,姜简jiejie便认不出固陇了吗,真是叫固陇伤心啊。” 姜简放下手中的绷子,做到沐俢槿对面,也为自己斟了杯茶:“你竟然是沐氏的的大小姐,怪不得这些年來,你在北燕使者面前从來都是薄纱覆面。我还真是蠢笨,竟然今日才看出來。当初进钦国侯府见到二小姐时,就早该想到你与钦国侯府的关系了。” “二小姐?!”沐俢槿微微一笑,“谁说你当时见到的是二小姐了?” “怎、怎么……”姜简面色一惊,不可置信道,“莫、莫非……当时……我见到的人是、是、是……” 沐俢槿满脸悠闲地呷了口茶,皱皱眉小声抱怨道:“这群奴才真是欺软怕硬,怎么给你送这么茶的茶叶?”说完抬头看到了一脸惊讶的姜简,这才意识到自己走了題。连忙低头一笑,解释道:“当时柠儿陪着太后娘娘在远在西山的承天寺中祈福,不在京中。你见到的人……是我。” 姜简低头嘲讽地一笑:“我早就该想到了,你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死了呢。卫昶害得你国破家亡,若是不去复仇便死,你又怎会甘心呢?我想,你就算是从地狱中爬出來,也要将害了你的人碎尸万段吧。说吧,沐大小姐今日來找我,是想要我做什么事呢?” “jiejie是个聪明人,为何要装糊涂呢?!我为何來找你,你难道是真的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