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逃杀
我们是怎样从猴子进化成世界的统治者的? 韩昌黎先生曾经曰过“如古之无圣人,人之类灭久矣”,而太祖则反驳道:只有人民才是历史的创造者。外国人的心理就比较灰暗了,一个叫克罗齐的意大利佬阴险的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而安霖最喜欢的一个作家则用最市井的语言告诉他,历史就是个*,谁有权势就可以弄它一下。 不过安霖从来不认为这些高大上的命题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就是个小老百姓,每天朝九晚五的把自己折腾得晕头转向,车子房子老婆还是遥不可及。所以什么历史走向、人类命运和家国大事跟他远得摸不着边儿,与此相比还是一张银行催款单更能要了他的小命。 所谓万事无绝对,谁说小人物就注定跟大历史无缘?安霖肯定不是圣人,但起码是人民中的一员,当曾经的历史变成了他的当代史,谁说他就没有资格去捅一捅? …… 安霖栽进忘川河不久,脑袋上就稀里糊涂的挨了一记重击,一股他从未体验过、而且无法忍受的痛感如同海浪一般袭来,又如同海浪般退去。他的身周充满了一团忽忽悠悠的白雾,脑袋也跟着忽忽悠悠的仿佛被掏空,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全身肌rou僵死了般的连小手指都动弹不得。 尽管眼前那团粘稠得几乎让他窒息的白雾看上去一动不动,他还是感觉到自己正在飞速的下坠,脚底下则是永远都到不了底的深渊。他开始恐慌,他想要挣扎,他试图抓住什么,却统统的一无所获。他急得张嘴大喊,耳边却只有死一般的宁静,他一会儿觉得汗水像爆了的水管一样从身体中涌出,转眼间又发现自己现在根本就不具备出汗的功能。 大概一刻钟之后,他耳边死一般的静谧消失了,传来了许多人喧嚣呼喝的声音,继而他感到身边的空气开始变得灼热,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充盈了他的大脑。 眼前忽的一亮,他看到了蓝天、白云,还有绿树。绿树?他挂掉的时候明明还是寒冬腊月,怎么会有绿树?然后他发现刚才死死缠绕着他的那团白雾并没有消失,而是化成了一捆白麻布把他从头到脚缠了个结结实实,就露出眼睛鼻子嘴,连小手指头都动不了。 这是穿到埃及了?这是要把他做成木乃伊镇压到金字塔底下? 安霖大骇,想喊叫却出不了声,就拼了命的全身乱扭。不过他似乎被牢牢的捆在了一块大木板上,大木板还在移动,貌似他被人捆在板车上了。 “哎呀!郎君醒啦!” 一个嗓音尖利高亢好似太监的声音在安霖耳边响起,然后这个声音的主人就继续大呼小叫的跑远了。紧接着,一个小姑娘的脑袋瓜钻进了他的眼帘。 这是一张非常标致的小脸,看上去还没有他的巴掌大,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所以她的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就显得特别的大,几乎占据了整张脸庞的一半。小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鼻子小巧挺翘,嘴巴圆润嫣红,脸蛋光洁白皙,一如卡通片里的卡哇伊美少女。 不过小姑娘看上去似乎心情很糟糕,两道稍显散淡的弯眉皱到了一块,编贝一般的小白牙狠狠的咬着,两只又大又亮的眼睛微微眯着,跟小探照灯似的在安霖的身上胡乱打量。安霖正在莫名其妙,突然之间,不知道她从哪里摸出两枚小青杏,然后一个鼻孔一个,恶狠狠的塞进了安霖的鼻子。 可怜安霖上辈子就对任何长毛的东西过敏,这种长满细毛的杏子简直就是他的天敌,被塞进鼻子更是要了他的老命。果不其然,安霖立马感觉整个鼻腔甚至整个脑袋都麻痒难忍,偏偏他又被捆成了粽子动弹不得,于是一个大喷嚏就应运而生了。 “阿嚏——” 随着这个大喷嚏,两枚杏子像出膛的子弹一样从他的鼻孔里发射出去,不知道飞到了哪去。随着杏子一起飞出去的,还有大把的鼻涕和眼泪,糊了他一头一脸,小姑娘顿时笑得嘎嘎的,趴在安霖的身上不停用小拳头捶他的肚子。她这么一捶,安霖顿时觉得胸腹通畅了不少,居然可以说话了。 “臭丫头,你等着,老子跟你没完!” “啊——你能说话啦?” 小丫头被吓了一大跳,爬起身来正对上安霖悲愤的眼睛,发现这家伙的眼珠子四处乱转精光四射,身体也非常有力的左扭右扭,哪还有一刻钟之前的那副死人相?小丫头二话不说扭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鬼叫着: “诈尸啦——” …… 没一会儿功夫,安霖的眼前就围满了脑袋,连蓝天白云都看不着了,还乱哄哄的,吵得安霖脑瓜仁子都快炸了。 “闭嘴呀!你们捆着我干什么?绑票吗?”安霖大吼道。 “郎君莫恼,你身负重伤……”一个头戴幞头、留着短须的中年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重伤个屁啊!老子有伤也是被你们捆的!” “可是……” “别可是了,是绑票就继续捆着,不是就赶紧给我解开!” 众人似乎不敢违逆安霖的吩咐,又看他精神头十足,没一点重伤将死的迹象,便犹犹豫豫的将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白麻布一层层的解开,然后就捧着还残留着斑斑血迹的白麻布大呼小叫起来: “天啊,胸前得那道足有三寸多长、深可见骨的的剑伤不见了!” “胸前那一剑算什么!郎君的脑壳都被砸瘪了,现在又长回去了!” “郎君后心中的那一掌,早晨还又青又紫的,如今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啦!” …… 安霖如今全身上下就剩下了一条犊鼻裤。让他满意的是,这条犊鼻裤是连裆的,不至于让他的小兄弟跑出来溜达。身体能自由活动的感觉很好,不过那帮家伙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感觉就不咋地了,他扒拉开一大堆咸猪手,随便拉伸了几下身体,觉得还是先搞清楚状况比较好。他知道他被崔判官扔回了古代,可是古代这个范围大了去了,穿到战国和穿到唐宋元明清那完全不是一回事…… 可是还没等到他开口,就见一个灰衣大汉一头钻进人群,甚至来不及瞅一眼安霖,便向刚才说话的那个中年人禀告道: “管家,发现追兵!” 众人轰的一声炸开了,拔刀的拔刀,牵马的牵马,刚刚还像个香饽饽似的安霖立马没人搭理了。 “都莫慌!安贵,你带十个人保护郎君先走,其余人等随老夫迎敌!” 中年管家喝住众人,大声的发布着命令。管家在众人中似乎很有权威,纷乱的人群顿时变得井然有序,近百个灰衣汉子从一辆辆板车上翻出甲胄披挂整齐,跨上战马持刀执矛,排成两个松散的纵队,默默的驻马道旁。而管家则将安霖领到一辆马车旁。 “管家……”安霖虽然搞不清状况,却也知道好像情况紧急,这帮人要为了保护他去跟不知道哪来的追兵拼命,让他的心里有些不安。 “郎君身体无恙就好,这里的事情有老奴,郎君无须担心,只管安心上路,只要到了蒲津关就平安了。”管家温言安慰道。 “要不我们一起跑吧,追兵也不一定追得上……”安霖当了一辈子小老百姓,完全没有为上位者的自觉,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郎君无需多言!官府这次来者不善,怕是不死不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郎君只需记得一路往蒲津关走,切切勿忘!”情况似乎很紧急,管家不再跟他客套,强行将他推上马车。紧接着马夫一声吆喝,长鞭一甩,马车便滚滚前行,将管家和骑兵们大声喝战和如雷的蹄声远远的抛在后头。 马车很颠簸,狭窄的车厢里除了安霖,还有个面目俊秀但总让人感觉有些贼眉鼠眼的小厮。在两人的对面,车厢角落里还蜷缩着一个小姑娘,安霖一眼就认出了这家伙就是往他鼻孔里塞杏子的罪魁祸首,不过他现在无心计较,管家和骑兵们的命运让所有的人都心情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