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潘多拉盒
我们没有紧跟着队伍和他们站在一起。因为我们是冤枉的,这个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刻意地与他们保持的一定的距离。这个姿态更像是旁观者,冷静客观地判断眼前发生的一切。话说回来,就算不保持什么距离,不管我们说什么,这群木头人也是丝毫听不到的。凭着我和崇刚的“天生”的彼此之间的默契,不管我们沟通什么,银执大人也是发觉不了的。 就在崇刚转头循着我说的方向看时,我刹那间发现银执大人在一些地方和崇刚酷似。我的这种想法倒底缘于何处,让我具体说,恐怕也难以一一道明。只是觉得两人身上都散发着质朴、忠诚的气质(虽然银执大人实际接触起来并不讨喜)。难道仅仅是因为二人虽算不上俊朗但却丰满精悍的容貌吗?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苦命的兄弟哟!”崇刚转过头对着我叹息。 “是啊。”我回过神来答复道。 看着这群人烈日下被驱赶的身影,我心头一阵苦涩,眼角湿润。或许之前他们都拥有健壮俊秀的身体,幸福的家庭,而眼下却做牛做马,一着不慎就可能沦为刀下鬼。 怎么说呢?有种……有种想要替他们经受这一切痛苦的冲动。缘何如此,我也说不清。只是内心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力量,之所以没有付诸行动,我想,只不过是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交代给外界罢了。 一个男的走着走着倒下了,没过一会又陆续地倒下了几个。没有人搀扶,甲士们要做的只不过是把手指放到他们的鼻孔处,然后查验下是否还有呼吸而已。当然,确信已经死去后也不会有甲士收敛他们的尸体的,只是任凭他们在这气候下腐烂、变臭,最后可能被这里的什么生物慢慢消费掉,也可能最后自然挥发,和周围的大自然融为一体。 想到他们自由之时鲜活的生活场景,音容笑貌,历历在目。而如今却弃尸山野,不能不让人唏嘘感叹。泪水竟然流了出来。在蛮猛的世界里,为了素未相识的“人”的死流下眼泪,我究竟是怎么了?这眼泪倒底是同情的眼泪多一点,还是爱欲和不舍的眼泪更多一点? “你怎么了?”崇刚的这句话让我又从遐想中回到现实中来了。 “没有”,我稍稍背过头去,不让他看见我的泪水,偷偷擦拭后,只平静地说道:“怪可怜的。” 一会儿,他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看着我。 “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我好奇地问他。 “这也真可能是我们的下场。” “我明白了,怪不得之前银执大人说什么到了狱门关后要怎么了我们的话呢!原来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们在这之前早该知道的。” “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不过照样是坐以待毙。看起来,他们比春娘要厉害很多哩!” “也是。这群男女囚犯,听银执大王的意思,看来早已经被夺走了魂灵,所以你看他们,即便是鲜血、伤口横亘全身,也自然是感受不到疼痛的。” “太吓人了!” “从丧失谷的受刑司那边过来,先是受完惨无人道的酷刑,然后被凶残地剥夺魂灵,之后就由银执大人押解他们来到狱门关,作牛作马一辈子,了却残生了。” “受刑司?在哪儿?” “并不固定地在一个地方,而且都是秘密的处所,行外之人一般是不知晓的。不过,烟花之地是受刑司重点关注的地方。因而,那些地方附近也最容易设有丧失谷的受刑司的。其实,原因很简单,此地附近的某些人最容易丧失法律和道德意识,因为一时对于男女苟且之事好奇,为了追求刺激,甚至铤而走险,竟自做起丧失谷命令禁止的男女私交违法之事。毕竟,男女之事,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可能是个被封存已久的秘密,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你知道的,守护秘密本身就是最愚蠢且危险的行为。” 听完后,我不再说话,不过好奇发作,我禁不住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该不会你之前来过这个地方?”我当然知道他是不会的,不过略微带着点开玩笑的语气说说罢了。 “在你睡觉时,我偷听到的。当时,囚犯们确已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哀嚎,没有人晃荡他们的镣铐。但是直觉告诉我,有事情在秘密地进行着。而且我确也听到隐隐的摩挲之声,间或有坠落到船板、拍打船内木质墙壁的忽大忽小的声音,仿佛是事先商量过,这声音颇有秩序和纪律地,从四面八方(无非就是船的各个船舱、走道、门口之处)赶来,然后好像是朝着共同一个方向汇聚起来。那声音就像是……就像是,当时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声音,后来判断力才开始发挥作用——蛇腹摩擦地表形成的“簌簌簌”的声响。起初我还以为是起风了呢!可是通过船舱的小窗口往外看去,外面竟然雾气蒸腾,太阳也不见了,虽然有点冷嗖嗖的意味,但是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起风的意思。风一阵似地过去后,突然就安静了很多。我当时觉得奇怪,看你当时睡着了,便一个人起身,想一探究竟。果不其然,我出了咱们这里,看到船内的其他各处都是静悄悄的,不曾看到一个丧失谷的甲士,你猜,连之前我们进来时那对最吵闹的男女都睡之大吉了。咯咯儿……不知道这群丧失谷的畜生们究竟给他们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或者,下了什么毒手,让他们突然间这么安静。不,是死寂,而且是不约而同。虽是外面静悄悄,但是我的心里哇,那可紧张了,万一被一个不友好的甲士发现了我私自出舱,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糟糕的后果呢!所以呢,我就小心地提着自己的镣铐,重新回到我们的船舱,把鞋子也脱了,蹑手蹑脚地穿过走道,经过各个牢房,借助梯子,爬到一层的船板上。上面也没有一个士兵。但是能听清一点什么东西了——当时银执大人正在甲板上给属下训话。没有囚犯,只有他和他的属下。于是,我就一个人偷偷地靠近船甲板的门口附近,我躲在门后面静悄悄地听着他们说些什么。外面雾气很大,船头似乎也消失了,他们仿佛是立在云霭之中交谈。看不清楚人脸的长相了,只能从雾气中隐约辨别出他们身上的一点服饰。隔着着nongnong的大雾,然后听到从里面传出的话语,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我一时的感觉用一个词描述就是‘惊为天人’。仿佛是在偷听神明们的秘密交谈。虽然骨子里知道不是的,他们怎么会是神明呢?充其量不过是一些没有‘正位’的鬼怪罢了!但是潜意识里却为此而胆战心惊,忧心忡忡——万一被诅咒了怎么办?那可是糟糕透顶的事情!但是好奇——”崇刚见我睁大眼睛,似乎是明白了我心中所想,便接着说:“对,就是那个,潘多拉的魔盒,我好奇,但是我也怕身遇不测。所以一时间内心很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