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乍闻噩耗杜鹃泣血 重回故园枭獍满堂
包难拯临走的时候说，他们去扬州打探消息少则两天、多则三天才能回来，也就是说当天是不可能返回的，然而，就在苏立雪等人掌灯并且吃过了晚饭之后，包难拯、寿陶朱、伍小员三人却一起回来了。 见到三人匆匆返回，苏立雪等人不由得甚是惊异，颜不回忙问：“大哥，你们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包难拯脸色凝重，他看了看苏立雪等人，说道：“大家都到一起来，把门关好。” 看到他这副神情，苏立雪等人都不知出了什么大事，于是大家都聚拢到了一个房间里，并且关好了房门。 包难拯看了看苏立雪，又看了看大家，回头看了看一直站在身边的寿陶朱。寿陶朱微微向他颔首示意，他这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对苏立雪说道：“苏公子，我……我真的是很抱歉，这一次我们到扬州城，打听到了你们家的坏消息，所以……所以什么都顾不得了，赶紧就往回赶，赶回来……”他说到这里，不知该怎么往下说，停顿了下来。 苏立雪只觉得周身的血液在慢慢地升腾，一种可怕的预感迅速地萦绕住了他的全身，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包难拯，想说什么却又好似哑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寿陶朱在一旁说道：“我们兄弟三个租了三匹马直奔扬州，到了扬州附近就下了马，按照事先的布置，分头向着苏府走去。估摸着到了距离苏府不太远的地方，我和大哥就找了一家茶馆进去喝茶，十弟则找了个街角去讨饭，这都是我们预先商量好的。” 包难拯又叹了口气说道：“在茶馆里喝茶的时候，我就和一个茶客聊天，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问起扬州城如今谁家最有钱，那茶客说了几家的名号，我就在一旁说道，听说大盐商苏家富可敌国，你怎么不提他家。谁知那人说……” “他，他说什么？”苏立雪终于叫了出来，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寿陶朱说道：“那茶客说，你们二位是外乡人，还不知道我们扬州出了什么大事吧？苏家出事了，他们家……他们家被皇上满门抄斩了！” “什么，满门抄斩？”苏立雪发出了一声尖叫，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包难拯一把抓住了苏立雪的手臂：“苏公子，苏公子，你要挺住，你一定要挺住啊！我……我详细地打听了一下，那茶客说，就在一年前，京城突然派来了缇骑，颁布圣旨，说是山东的鲁王谋逆造反，而苏世纶苏先生是他的同党，因此……因此皇上下旨将苏家满门抄斩，男人统统斩首，女眷皆赐白练，苏家的家产……家产统统没收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苏立雪只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幸亏颜不回在身后搀住了他，夏胜姬也过来帮忙，两人架着苏立雪将他扶到了床边，让他坐下。 包难拯继续说道：“我们这里刚刚聊完，那边就见小员兄弟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五弟便过去假装给他施舍铜钱，十弟则小声告诉他苏家出事了，他打听到的和我们知道的完全一样。我们觉得事情严重了，于是，暂且按照预定的腹案到苏府去察看，到了那里一看，早就不是什么苏府了，门上挂着什么扬州巡盐御史的灯笼。我和五弟十弟一商量就立即赶回来了。” 苏立雪忽然叫道：“不对，不对，你们……你们上当了，你们受骗了，是有人在骗你们，就像……就像当初你们骗我一样。”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站了起来。 包难拯苦笑了一下：“苏公子，这可是真正的扬州城，城里有上百万人居住，怎么可能……”他的意思是怎么可能这么多人都一齐来骗我们呢。 苏立雪想了想，脸色忽然变得异常惨白，身子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下，口中叫着“爸爸，mama，奶奶！我……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伏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包难拯等人都不禁摇头叹息，夏胜姬抹起了眼泪，龙格格的眼圈也红了，她想去劝劝苏立雪，但是寿陶朱轻轻拉了她一下，给她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要让苏立雪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不然只怕要憋出什么毛病来。 苏立雪直哭得昏天黑地，两只眼睛差点流出鲜血来。他实在不敢相信，严肃的父亲、温和的mama，还有慈祥的奶奶就这么和自己永别了，自己的家就这么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自己竟然也从一个万人羡仰的富家公子一下子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他的脑海里不断地闪现出和自己的父母双亲以及奶奶相处的每一个场景，那场景是那样的亲切，那样的温馨，让他难离难弃。他现在只后悔和自己的亲人相处的时间太少了，真是恨不得让时光倒转，让昔日的光阴重现。 突然，他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擦了擦眼泪说道：“我要到扬州去！” 龙格格吃了一惊，忙问道：“到扬州去干什么？” “我要亲眼看一下，看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如果是真的，我……我要去我家人的坟前祭祀。” “这不行啊，太危险了。”龙格格说道。 “不，我一定要去！”苏立雪暴怒地狂吼了起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因为他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失态，只见他额头青筋直蹦，满脸涨红地叫道：“我什么都不管了，什么三省堂，什么张玄龄，我都不管了！我只要回家去看一眼，我一定要回去！” 包难拯忙说道：“好，咱们到扬州去，大家都去。”他知道此时肯定拦不住苏立雪，不如大家都过去，即使有危险，也好一起想办法。 寿陶朱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也说道：“苏家已经不复存在了，三省堂也未必会派人看守了，咱们大家都去，到那里看个究竟。” 苏立雪继续狂吼道：“现在就走，现在就去！” 包难拯说：“好，咱们现在就走，凌晨时分到了扬州，正好赶上开城门。” 于是，几个人立即就动身，收拾了东西，结算了房钱，离开了客栈。他们原本有三匹租来的马，伍小员又找了户人家，偷来了一匹马，于是七个人骑着四匹马，直奔扬州城而去。 经过一夜的奔波，当黎明降临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扬州城下，稍等了一会儿，城门就开了，几个人牵着马径直进城。 到了这里，苏立雪就不用人领路，他大步流星地向前一路狂奔，龙格格包难拯等人内力远不及他，结果被他甩下很远。他自己一个人一口气跑到了瘦西湖畔自己的家门前——当然是以前的家。 当他站在自家大门的台阶前时，终于彻底地失望了，因为包难拯他们讲得不错，门楣下挂着的那几盏灯笼告诉他了一切。在那灯笼上写着什么钦点两淮巡盐御史的官衔，还有这位御史的姓氏，他好像是姓吴。 苏立雪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脑袋里一片空白。 台阶上一个兵丁打扮的人看到苏立雪站在那里不动，便吼叫了起来：“喂，哪里来的野小子？站在这儿干什么？快滚开！” 苏立雪好像没听见似的依旧一动不动，那兵丁不由得发起了脾气：“他妈的，竟敢跟大爷我装傻？”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台阶，一边骂着一边抬手就打：“奶奶的，大爷不给你点颜色看，你——哎哟，哎哟，疼死我了——”原来，他一巴掌打来，苏立雪并不躲闪，只是轻轻一耸肩，内力向外一送，那兵丁手臂上的大小骨骼登时节节寸断，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 这兵丁的惨叫声惊动了门里的人，有好几个兵丁跑了出来察看是怎么回事。被打断骨头的兵丁指着苏立雪叫道：“他……哎哟，他……这小子会邪术，他……他是个妖怪……” 那几个兵丁听了，看着苏立雪，都感到不可思议。这时，包难拯龙格格等人已经赶了过来，他们急忙拉着苏立雪就走，而那几个兵丁不知虚实，一时也没敢上前。 包难拯一边拉着苏立雪快步向前走一边说道：“苏公子，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留在这儿也没有用处啊。” 苏立雪说：“我要去我家祖茔，我要去给我家人上坟。”说着就径直向前走。包难拯等人只好紧紧跟在后面。 苏立雪从扬州城的西门出了城，，随即又上了马，一直向着郊外走去，那里有他们苏家的家族墓地。由于苏家是豪富大家，所以家里的墓地也是格外的讲究，不仅风水极佳，而且占地甚广，在扬州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以前，苏立雪几乎年年都会这里祭祀，这里还有苏家的祠堂，因此，他依旧是熟门熟路，不多时就来到了自己家的祖茔。不过，现在的祖茔和以前的样子相比可是大有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