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遇故知
那日之后,李密就再也没到过檀云轩来,虽然隐隐觉得这次偶遇有些蹊跷,但时间久了,也不见有什么别的事,我也就丢开不理了。不觉在檀云轩一呆就是三个月,现在清晨醒来已经可以隐隐听到鸟鸣声了。榛儿也初初学了几支曲子,每日晨起都要唱给我听。 “今日你唱的好,有长进了。不像前两日调子都有些歪。”我睡在床上闭着眼听着。今天榛儿的这个曲子倒唱的有些味道了。 “jiejie你可别哄我,一会儿师傅还要检查呐。” “我不哄你,真的,唱的真是好。快赶上我了。以后你再唱,我都要给你赏钱了。哈哈哈。”跟榛儿一开玩笑,我也醒了,收拾着准备起身。 “榛儿!榛儿!”不知道谁这么早就在外面喊。 “jiejie,我出去看看。” 才听到门吱呀一声响,榛儿便惊叫起来。 “呀!小川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确实是小川的声音。从他们的村子到冀州少说也要十来日走,一来一回就要一个多月,难为他过来。 “小川哥哥,你吃饭了没?累不累?你等我一下。”榛儿不待小川回答又跑回屋里。 “jiejie,我先来帮你梳好头发,再让小川哥哥进来坐。” “不用,不用。”我随手摸到一只簪子,抓起头发一挽一簪。“好了,让他进来吧。今天不用我去唱歌,这样就行了。” 榛儿去开了门,小川进来,“曦姑娘好。” “小川你走了几日过来?” “十五六日。” “你脚程倒快,我们来的时候坐马车都要十二日。” “嘿嘿,我每天走十个时辰。”小川憨厚的笑笑。 “那你不是每天只得睡两个时辰?”这小子对榛儿真是好。 “小川哥哥,那你累不累?” “我不累。” “你先坐着喝口水,我去拿饭给你吃。jiejie你跟他说会话。” “你就放心去吧。”我催榛儿。“我还能吃了他?” “小川,你怎么想起来到这来了?” “我替张公张婆来看看榛儿过得好不好。”自己想见就想见呗,还推说是别人。 “你放心吧,杨老板对我们很好,榛儿学会了好多歌儿呢,一会儿让她唱给你听?” “曦姑娘,我想问你句话。” “你说。” “村子里有人说唱歌的女人……都不是正经人。”小川吞吞吐吐地说。“我不放心,才过来看看。” 我笑了,“小川你看我不像正经人吗?” “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曦姑娘是很好的。” “那不就行了。我也是从小就在歌馆唱歌,一样是身家清白。你不要听那些人说闲话。” “曦姑娘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你问问我就是了,可不要当着榛儿的面儿说,她该伤心了。” “这个我知道。” “小川哥哥,我给你拿饭来了。”榛儿一来,我们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开始吃饭。 “来,你吃这个,这个可好吃了。” “榛儿你自己吃,不用管我。” “曦jiejie,你能不能帮我跟杨老板说说今天不要让我练唱了,我想带小川哥哥出去逛逛。” “榛儿你不用管我,你的正经事要紧。” “没事儿,我跟你说这里的市集可好玩了,比镇上大多了。吃了饭,我就带你去。”榛儿一边吃饭一边还不住地说话。 “我和杨老板说说我也和你们一起去。最近院子里呆久了,也想去走一走。” “好啊,好啊,这样就更热闹了。小川哥哥你快点吃。” 榛儿的话音一落,我就听旁边扒拉饭的节奏明显加快,“小川你慢点,小心噎着。”他对榛儿真是言听计从。 现在开了春儿,天气暖了,街上走着都能闻到路边新出的嫩草香气。精神顿时振奋不少,就算是挤在人堆儿里也觉得神清气爽。还是古代没污染的时候好,春天有春天的样子。不过可惜这么好的春景我是看不到了。榛儿拉着我一会儿跑东一会儿跑西的,买的全是吃的,说是给小川吃,大部分都是小川帮她拿着,她自己倒是吃个不住。 “咦?好大一只鸟儿啊。小川哥哥快看!”榛儿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拍着手跳了起来。 “好像是一只鹰。” “啊!飞过来了!jiejie小心。”我感觉榛儿猛地把我往后一拉,脸前扑棱棱飞过什么东西,接着肩上一沉。 “咕,咕。”两声低低的鸟鸣入耳。我抬手摸摸肩上,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挠了挠它的下巴。 “海德薇你怎么变重了?要减肥了。”任其桐的这只雪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该不会是…… “凝曦你就只记得这只雪枭了,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一个爽朗的男声响起。 “是阿泽吗?” “怎么,才几个月不见,你都不认得我了?” 我笑笑没说话,心里竟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起来,似乎是在期待着又有什么人一拍我的肩,问一句“凝曦,你好吗?” “世民兄和贺兰将军并没有来。”宇文承基猜出了我的心思。 “怎么是你带着这只雪枭?” “贺兰将军说他这只鸟跟你很熟,带着它就一定可以找到你。果然如此。” “jiejie,你们认识吗?”榛儿一句提醒了我。 “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说话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刚到冀州,还没有找投宿的地方。” “那你就跟我们回去吧,我们就住在不远的檀云轩。” “檀云轩?” “是这边的一家歌馆。” “你怎么又到歌馆去了呢?我以为你很不喜欢这些地方。” “有的时候由不得我。走吧,到了那里再说。”我扶着榛儿转身。 “凝曦,你这是……” “我出了点事,眼睛看不见了。” “啊?看不见?”宇文承基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转向了他。我睁着眼睛看着他,却只能在脑海里回忆他原来的样子。 “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我怕他着急,也就等不到回去慢慢说了,便一边走着一边把我的经历说了一遍。 “那咄吉实在太可恶!当时真应该让世民兄杀了他!” “嗯?李世民和他怎么了?”这个名字很久没提,我本来以为已经慢慢淡忘了,谁知道再提起来心里还是很为他担忧。 “咳,这事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你的眼睛可找了好的大夫瞧?”宇文承基话题转的生硬,更加可疑。 “你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不要着急,我告诉你。那天早上出发的时候找不到你的人,又在你帐篷外发现了燃剩下的迷香,我们就猜是咄吉可汗要人不成使的手段。世民兄当即就上马回追,我和贺兰将军还有三公子怕他出事便也跟上。可谁知追了一路没有一点线索。” “突厥兵一入夜便将我劫去,你们去追时他们已经走了一夜了。” “我们沿途找了快五天,还是没有线索,眼看就要到咄吉大军营地,世民兄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说起来你的人缘真是好,竟不用商量,所有人的马停都没停纷纷拔剑出鞘,一路杀进了他们汗帐。” 听到这我感动无比,他们连命都豁出去不要来救我,我还琢磨着不要回那水深火热的地方去,真是太不仗义了。 “后来呢?你们都没事吧?” “我们进去的突然,他们没防备,所以直接杀到咄吉帐中,我们连个擦伤都没有。起初我还客气地问了咄吉几句,他怎么也不承认,李世民的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我忍不住抓着桌子站了起来。他们就这么杀进去还威胁咄吉,只怕会凶多吉少。 “可咄吉还是一口咬定你并没在他手里,告诉李世民就算杀了他也找不到人。你也知道贺兰将军很恨咄吉,听了这话直接推开世民兄,当真要杀了咄吉。” “两军已经罢兵,你们怎么能杀了他们大汗?” “是,所以我才把他们两个拦下了。幸好咄吉的手下看情况不对,认了是他们劫了你,说你自己跳车摔下了山。” “后来呢?你们走了吗?” “贺兰和世民兄还是不肯罢手,还是三公子说要是你真的摔下了山还是赶紧找人要紧,他俩才放了手。这时候咄吉反而不愿意了,调兵遣将定要我们几个死在他军中。” “你们就几个人,他可是几万人马啊!”我的心不由揪了起来。 “我们当初既然杀进来就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既然如此正好放手杀个痛快!只是世民兄旧伤未愈,打了一阵便是伤上加伤。” “那他有没有事?” “当时情况危急,我们自己尚且自顾不暇,根本抽不开身去救他。还是多亏贺兰将军反应快,杀入偏帐挟持了咄吉带来的宠妃我们才勉强脱身。我们有那个妃子做挡箭牌一路安然撤出,脱身后贺兰将军便一枪结果了那个女人。” 出征都带在身边的宠妃自然就是那个让咄吉弑父谋反的贱人了,任其桐杀了她也算为启民可汗报了一半的仇。 “我们出来后便一路顺着来处又细找一遍,终于找到了你摔下的那个山脚,跟周围村子里打听了你的下落,他们说你死了。” “你们去之前突厥兵早已去找过,我怕给村子里惹上麻烦,就让他们说我已经摔死了,没想到倒是把你们给骗了。” “世民兄听到你的死讯后当场就昏了过去,他的伤本来就很重,一直没有好好看医生,身上的伤口都没有愈合。没几日便发起高烧来,人一直昏迷不醒。我就让三公子和贺兰将军先护送他回去。我不相信你就这么死了,所以就留下来继续找。终于是找到你了。” “那他现在呢?好些了吗?” “从我们分开到现在都好几个月了,我只收到过他们初时送来的一封信,信中说要不是回程中正好遇上到京述职的渤海郡守高士廉,高士廉又精通医术,世民兄的命怕还真是保不住了。后来我一直居无定所的四处找你,就再没收到信件了。” “高士廉不就是阿音的舅父?” “所以说巧,我们救了他外甥女,他又救了世民兄。” 是啊,真巧,果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李世民那么不喜欢阿音,却偏偏又被她舅父救了下来,这样一来两家的关系自然更是非同一般。结亲便是顺其自然的事了。本来听到李世民拼死找我,我脑子一热便下了决心要跟宇文承基回去看他,听了这句才清醒些。今年之内李世民定会和长孙氏成亲了的,我回去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