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为美好的世界献上祝福
葱郁的森林。 巨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将里面的发生的一切都掩盖在大片阴影之中。 天光，从树叶的间隙透入，化作一点点斑驳随意洒落在林间。 原本应当是幽静的空间，却违和地被一道道粗重的喘息声打破。 “呼呼，没想到干体力活这么累。早知道，呼，当初在学校的时候每晚多做几个俯卧撑了。”少年一边喘息着自言自语，一边身体前倾弓着腰，同时卖力地用一根粗大的黑色棍子使劲地捅着。 一道不深不浅的沟壑，新翻开的泥土还带着淡淡的腥味，刚好差不多可以放进去一个人的样子。由于是用木棍捅出来的，所以深度和宽度有些不协调。沟壑中，一条条木棍的痕迹清晰可见，就像是用爪子刨出来的一般。 “哎——终于……”风间扬羽看着脚边的沟壑，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将自己辛辛苦苦找来的木棍丢到一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不远处的树根下。 那里，躺着一位身材欣长的金发美少女，精致到近乎妖艳的容颜即使只是这样静静躺着也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她的身上盖着风间扬羽原来穿着的银色外套。外套上，一只雪白的小狗崽安静地趴在上面惬意地睡着懒觉。 风间扬羽的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与哀伤，都说红颜多薄命，可是没想到面前的少女刚遇到自己就已经没了呼吸，也不知道是她掉下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了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好好接住人家所以才会导致这场悲剧的发生。如果真的是后者的话，自己倒真是做了一回彻彻底底的坏人。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想到这里，风间扬羽就觉得，自己恐怕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女了。 其实一开始风间扬羽的第一反应是逃，没有呼吸的事实意味着什么他从懂事开始估计就知道了。即使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美少女也无法阻挡他出于本能的对同类尸体的恐惧，毕竟自己不是学医学的，也不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对于这种存在的恐惧感还是一点免疫力都没有。 但是逃到一半的风间扬羽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被熏陶了自己十八年的道德礼仪给撵了回来，把人家这样一个美少女以这样一种状态扔在荒野里很大可能性就是被丛林里的野兽当做晚餐吃掉。更何况，可能是因为自己跑太快了，那只呆萌的召唤兽好像并没有跟上来。 于是，折返回来的风间扬羽一把将竟然堂而皇之地躺在美少女身上睡大觉的小狗崽拎起来扔掉，然后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对方身上。虽然还是免不了本能的恐惧，但既然回来了，自己自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甚至应对如小说情节一般的“尸变”的打算，所以自然也不怕外套怎么怎么样了。 之后风间扬羽就开启了自己的人道主义模式，好不容易找到一根足够坚硬的粗木棍开始挖坑，虽然最后挖成了一条沟壑，可是，至少最初的埋人的目的应该足以达到了。 风间扬羽怔怔地望了半天，一直等到身体完全修整完毕，才拍拍屁股爬起来，慢慢地朝着少女行去。 ———— 少女的身体意外地没有重量，比想象中轻得多，而且即使隔着衣服，自己也可以感受到她的柔弱无骨。 这就是女孩子么？风间扬羽这样想到。可是一旦明确了对方已经没有了呼吸的事实，稍微兴奋起来一点的心情就又悲伤了起来。为了少女的不幸而悲伤，也为了自己第一次公主抱的对象竟然是算不上完全意义上的女孩子这一事实而感到悲伤。 悲伤不会逆流成河，它只会随着时间而变成习惯。 “死者将紫色的灵魂安眠于故土，生者将背负着死者的遗志奋然前行。对过往的时间心存感恩，为美好的世界献上祝福……”风间扬羽将少女轻轻放入那道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挖好的沟壑，然后闭目，双手捏合成祈祷的手势，略微蹩脚地咏出好不容易从系在腰间的那本古旧书籍中找出来的精灵族悼词。 咏毕，睁眼，风间扬羽最后深深地望了少女一眼，即使是以后做噩梦梦见她，也希望是这个美丽的样子吧。 风间扬羽忽然想到了一只猴子和一个仙女的故事，仿佛间，自己就是那只猴子，而面前的少女就是那位仙女。 “曾经，有一位美丽的少女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我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不要死。’如果非要在这份请求上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风间扬羽额头上的印记处出现了一丝极淡的黑色光芒，如墨一般的浓郁黑色忽然以rou眼无法察觉的程度变浅了一点点。 “轰隆隆！” 一道惊雷划破虚空。 天空，瞬间阴沉了下来，雨水“哗啦啦”落下，冲破繁茂的枝叶，滴落在风间扬羽的鼻尖。 风间扬羽怔了一下，惊异地以四十五度的仰角望了一眼天空。 难道，连无情的天地，都被这段悲伤而又炫酷的台词所感动了么？还是因为小说中“当不该逝去的人逝去之时总是会应景地下起漂泼大雨”这样的设定导致这里需要有一场命中注定的雷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风间扬羽咬了咬唇，犹豫了下，半跪下来，将银色的外套从少女身上扯过来，双手和头顶形成三个点支撑着衣服，让雨滴不要打到少女的脸颊。 即使是这个时候，或者正是因为是这个时候，风间扬羽才不希望她再受到哪怕一点亵渎。 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眼角那片仿佛来自地狱与天堂最深处的诱惑，风间扬羽努力偏过头去。这是对这个女孩，最后的尊重了吧。 可是，就在他偏过头去的那一瞬间，他的眼角，扫到了女孩的脸庞，那长长的睫毛微微地抖动了下。 然后，睁开了。 燃烧着火焰一般的黄金瞳，还有，流淌着鲜血一般的赤红瞳。 “……”惊叫声，被噎住了，夹杂着唾沫，被吞回了肚子里。 随后，蕴含着超过人耳可以承受极限的巨大分贝的音波在一瞬间将风间扬羽震得晕了过去。 “呀——” “啪！” 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带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 这是风间扬羽在昏过去之前最后感受到的，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 当风间扬羽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对怒气冲冲的异色瞳，还有一对鼓起的腮帮子。 套着一件银色外套的金发美少女就这样插着腰一副审问犯人的样子站在风间扬羽面前。肩上的雪白小狗崽自顾自地呼呼睡着懒觉。 风间扬羽的脑袋急速运转起来，先前的一幕幕电影一样从脑海中掠过。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明白，但他知道现在的关键不在那里，而是在，对面这个少女身上。 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被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藤蔓结结实实地捆绑在了一颗大树上。 “那个，姑娘你好？”风间扬羽讪讪地笑了下，实在找不出更加合适的称呼。 “哼！”╭(╯^╰)╮ “呃，那个，美少女？” “哼！”╭(╯^╰)╮ 风间扬羽有点头大。 “哎……姑奶奶……” “赫儿！”少女瞪了风间扬羽一眼。 “哈？” “赫，儿！我，的，名，字！”一字一顿，明显对风间扬羽的迟钝很不满意。 “呃，那个，好吧。那么，赫儿小姐……” “不要叫我小姐，我不小，也不是你姐。”一个白眼，赫儿把小狗崽取下来抱在怀里，慢慢地走开去。 “……” 风间扬羽微微叹了口气，低头打量了下，束缚自己的藤蔓虽然只有大拇指粗细，但感觉异常结实，靠着自己脆弱的小身板估计是挣脱不开了。手中的外套已经被面前那个叫作“赫儿”的女孩抢走套在了自己身上，估计让她主动奉还是不可能了，现在只剩下配套的内衣皱在自己身上，还有就是那本一直被自己系在腰间的古旧书本，也一同被困在了树干上。 “那个，其实我……” “其实你想趁我睡着对我做这个那个是不是？”走到对面一棵大树下的赫儿抱着小狗崽依靠在树干上，有点微怒地撇撇嘴。 “呃……”风间扬羽有点语塞，要是说想的话，自己并不否定这种正常男人都会有的想法，但问题是自己并没有付诸实践啊！而且自己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想帮她好好安葬来着。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怎么样？一定是有个地方搞错了！ 仿佛是听到了风间扬羽内心的申诉，赫儿懒懒地闭起了眼睛，微仰着头冷冷道，“难道你认为当一个绝色美少女在醒来的一瞬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穿而边上跪着一个衣冠不整衣服脱到一半的猥琐大叔后心里还会有别的什么想法吗？” 竟，无言以对…… 如果这是一个可以从零开始的异世界，风间扬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认罪，并把自己掌握的为数不多的所有恶毒语言丢向对方，然后让黑化的少女把自己送回重生点。 “绝色美少女我承认！可是猥琐大叔什么的，是不是太过分了？我顶多比你大上两岁啊？” “只要承认前面这点就够了。其他的都不是重点。” “我……”风间扬羽忽然有点怀疑自己的眼光，难道这个闭着双眼昂着头的任性美少女就是自己刚才认为的仙女？自己只是想好好解释下自己的自己的所做为所为啊。不对不对，为什么要解释，所谓解释就是掩饰，现在急着解释的话，反而会感觉自己心虚吧？可是……自己的确心虚啊……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挣脱出来，然后抓住我对我做各种H的事情？”赫儿看到风间扬羽忽然不说话了，昂着头紧闭着的眼睛悄悄地睁开一只偷瞄了下对方，“我……我可告诉你，我才不会怕你的哦。” 啊咧？难道……是个色厉内荏的傲娇属性妹子？ “呃……你那么害怕的话，快点逃走不就好了……” “我……我才不会逃走！”赫儿瞪了风间扬羽一眼，气鼓鼓地说道，“再说，要是我逃走了的话，万……万一你被野兽吃掉了怎么办？” (⊙o⊙)呃……这算是担心我么？ “那你绑着我干嘛……” “不绑着你的话，一定又会干什么坏事的。” 真是个……矛盾的家伙……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考虑下把我放了，然后我转身就走，绝对不会伤害你的。”风间扬羽忽然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好的提议。 “我可不像你一样是个笨蛋。”意外地，得意的嘲讽。 风间扬羽低下头，望了一下那本同样被捆在树干上的古旧书籍，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这样了吧。 “虽然我是笨蛋，但或许，你比我更加笨吧……” 右手紧紧握住书本，然后，狠狠地，转过来！ “咔！嘣！” 藤蔓，被垂直着贴在树干上的书籍，撑断了。 听到断裂声的赫儿还来不及反驳，就不可思议的瞪着风间扬羽轻轻地擦拭了下手中的书籍，然后慢悠悠地卸下已经因为断裂而松垮了的藤蔓，走了出来。 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赫儿的背撞到了树干上。 然而，并没有想象中，饿狼一般的袭击。 “外套的话，你留着吧。但那只狗……可以给我么？”风间扬羽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她怀中好像被惊醒似地打了个哈欠的小狗崽。 没有说话，但从对方的眼神中，风间扬羽已经知道了她的回答。 也不管自己被抢走的外套了，风间扬羽转过身去，就这样悠闲地迈着步子准备离开。 “你，你给我站住。” 没人理睬。 “站住！回来！”赫儿忽然有点着急。 还是自顾自地在走。 “你给我回来！再不回来我就喊色狼非礼救命了！” 气急败坏的赫儿终于看到对方站住了，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 “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用的。”风间扬羽懒懒地偏过头道。 “破喉咙是谁？”少女睁着好奇的眼睛。 “……” 喂喂喂，就算是卖萌也得有个限度吧，偶尔卖个萌也就算了，但是恶意卖萌就不好了吧？难道这妮子真的超越了“萌”这个境界，开始向着“荡漾”这个绝对领域进发了么？ “破喉咙就是……你自己喊下就知道了。”风间扬羽撇撇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破喉咙！” 风间扬羽一怔，回过头去望向赫儿，却看到一双同样惊讶的异色瞳朝着自己望来。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森林深处的一个方向望去。 那儿，再一次传来了奇怪的呼救声。 “破喉咙快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