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受辱
卓延廷被关押的第二天！ 绮珺带着济泰来到武馆！ 一进门，恰好看到苑莫离带着许崇原、小江正要出门！ 格格？苑莫离惊讶地看着她！ 你要出去么？绮珺冷落的问！ 延廷被法国人带走，法国人小题大做，要判他极刑！ 那又怎么样？你能救他么？绮珺句句带针，态度嘲讽！ 苑莫离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起争执，说道：我会尽力，总之，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送死！ 你能做什么？绮珺不善地看着她！ 我是没有格格手眼通天的能力，格格若是来取笑我的，就烦请让路，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讨论！ 论个人立场，苑莫离从不想与她敌对，论政治立场，她们却永远做不到心平气和！ 哼！绮珺冷哼，然后对苑莫离身后的许崇原跟曹锟吩咐：你们俩，把所有的师弟集合起来，跟我来！ 许崇原跟曹锟面面相觑！ 格格的话你们没听到么，想救你们师傅，还不不赶紧去做！济泰冷冷命令！ 在法国理事馆门口，在绮珺、济泰与许崇源带领下，武馆的弟子们以及无数的百姓举起示威的大旗，振臂高呼：释放卓馆主！还我自由为口号！ 整个广州城又陷入一片震荡，许多百姓已经被此事件触怒，纷纷加入游行队伍，绮珺穿了一身中华武馆的武服，袖管与裤管都紧紧缠绕在手臂与腿上，微风中，她的长发飘扬着，此刻她拿着一个简易扩音器，站在理事馆门口外的高台上，大声喊道：释放卓延廷！释放卓馆主！ 济泰与佟心在队伍中鼓动着士气，放了卓延廷，你们没有权利抓他！凭什么判他极刑！ 很快，卓延廷被带出警察署，他并没有被刑虐，但是内心却已是伤痕累累，他在牢房里一直听见外面百姓们为了救他，振臂高呼的声音，可是仍旧摆脱不了人为刀俎我为鱼rou的时代，就算他功夫再强，在侵略者的枪炮前，也还是是要低下头颅！ 他被法军推倒警察署外的空地上，双手被困在身后！ 吕班出动了军队，妄想再次用血腥镇压这些野蛮的百姓！ 但是绮珺位于队首，吕班碍于庄亲王的面子，投鼠忌器，暂时不敢行动，双方只能对峙着！ 庄亲王闻得绮珺格格已经率众堵在法国警察署外，震怒之后，急忙带兵前往，他带着随从，大步走进游行的队伍中，两旁的百姓自动躲闪开一条路，庄亲王一直来到绮珺面前，看到她怪异的装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贵为格格，却跟这些市井草民一起胡闹？如果你再这样，我马上把你送回京城去！ 绮珺扔了手里的扩音器，跪在父亲面前，爹，我求求你，你救救卓延廷吧！ 庄亲王看了看远处的卓延廷，不解地看着女儿，他不过是一个小老百姓，你居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向我下跪？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么，你可是格格？ 不，绮珺声泪俱下，他不是不相干的人，他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让他死！再说他根本就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法国人凭什么判他枪决，这明摆着不把我们大清政府放在眼里么？ 庄亲王决绝的一挥手，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百姓，他既然有胆量得罪法国人，就要有能力承受后果，难道你要本王为了他一介草民去得罪法国人么，再说，他有什么资格跟你做朋友，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来人，把格格带回去！ 两个士兵向他靠近，她立刻起身向后退一步，我不走，我要救他，爹，我求你了，女儿长这么大，没求过您什么，这次，您能不能帮我救救他！ 庄亲王眼中的怒意逐渐加深：他是什么人让你这样不顾身份！ 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突然肯定的抬起头，指着卓延廷说道：爹，我喜欢他，你如果不救他，我就跟他一起去死！ 你说什么？庄亲王心中早已是怒火中烧，听见女儿毫无羞耻之心的当众表白，他更觉得无地自容，怪不得他多次提起婚事，都遭到女儿的拒绝，原来他的女儿竟然心系他人，竟然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市井草民！ 你才刚来广州多久，正事没办成，竟然跟一个贱民纠缠在一起，你喜欢他？他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如果你喜欢他，他就更要死，因为他不配，来人，把格格带走！ 两个士兵一把将她拉起拖走，她拼命的挣脱着，高声说道：爹，你会后悔的，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是他的人了，我们早就私定终身了！你若是不救他，我就跟真的跟他一起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卓延廷本人也是震惊之极，没想到她如此不顾名节的救他！ 庄亲王身为堂堂亲王，当众受此羞辱，脸上如何挂得住！看着两旁的百姓，议论纷纷，他的女儿成了笑柄，他愤恨的抓的拳头作响！ 忽然，有士兵走出警察署附在理德耳边耳语了几句，理德越听越愤怒，最终，他只能心有不甘的宣布：将卓延廷释放！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面面相觑，包括庄亲王都十分意外，甚至是有些遗憾，他在心中，倒是希望法国总署直接就地枪决了他！ 理德大步走进副理事长卢布斯的办公室，一进门，便用法语质问：你为什么要放了那个中国人？虽然在级别上，卢布斯是他的上司，但他却是皇室后裔，身份尊贵！自然不将卢布斯放在眼中！ 卢布斯说道：有人出二十万两白银买他的命，吕班大人已经同意放了他，为了弥补你受的委屈，他已经将其中五万两，划分给了你，而且出面保他的人，是聚精帮帮主冯威，聚精帮号称岭南第一帮，我们想在这里站稳，还需要聚精帮的帮助，所以这次，只能委屈你！ 卢布斯见他还是一副不甘心的样子，站起身，拍着他的肩膀劝道：不过是一个中国人，你想弄死他，随时都可以，何必如此大张旗鼓！五万两白银，在中国不是小数目，足够你玩几年的女人了！ 卓延廷被松了绑，走出警察署，门口的百姓无不欢呼雀跃，庄亲王一行，包括绮珺格格与济泰都一起离开了! 卓延廷走向守在门口的许崇源以及所有百姓，刚要开口，就看见一个留着长辫的青年上前抱拳道：卓馆主，我家王爷有请！ 卓延廷心中有数，方才绮珺毫无顾忌地说出那番话，此刻定然是庄亲王要找他问话！卓燕阻拦他跟绮珺来往，就是不希望他暴露在庄亲王面前，没想到，他还是避无可避！也不知道庄亲王会怎么对付他！ 果然，他被带到行馆内，在客厅里，他看见庄亲王坐在上座，堂下跪着绮珺，此刻仍旧穿着那身中华武馆的馆服，垂着头！ 济泰跪在另一侧！ 厅内的气氛紧张异常！他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跟庄亲王正面相对，他并没有下跪，在他眼中朝廷官员与洋人一样是他鄙夷的对象，草民见过王爷，轻轻地弯了弯腰！ 庄亲王寓意难明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倒也对他并未下跪的举动不以为意，你就是卓延廷？ 是！卓延廷的回答不卑不亢！ 本王以为你有三头六臂，能得格格青睐，不曾想，也不过如此，你可知道绮珺是格格？是本王的女儿！ 卓延廷道：以前不知道，后来知道了！ 庄亲王一拍桌案，桌面上的茶具为之一震，你既然知道他是我的女儿，知道他是格格，竟然还敢对他作出亵渎之事？你以为洋人不杀你，我就会放过你么？来人，把卓延廷拉出去斩了！暴尸三日！ 卓延廷义正言辞说道：王爷误会了，我乃是一介草民，岂敢受的格格垂青，更不敢与格格做出越轨之事，格格方才只是为了救我，因为我曾经救过格格，格格完全是为了知恩图报，才会口不择言，望王爷明察，也请王爷不要怪罪格格！ 庄亲王洞穿人心的目光又转向女儿，厉声问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么？绮珺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死灰！爹，对不起，我不应该骗你，他说的都是真的，刚才，我是为了救他，才口不择言，你放了他吧，我跟她之间，只不过是恩情关系，他救过女儿的命，女儿也还了他，现在我们互不相欠了！她又郑重的补充：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庄亲王显然还有些半信半疑，半天才说：我不管你们之间究竟有过什么，不过你们两个给我记住，你们之间是没有任何可能的，若是谁还敢心存妄想，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他又对卓延廷道：听说你是一个武馆的馆主，记住自己的本职，不要怪本王没提醒你，法国人不是你能得罪起的，下次恐怕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你跟格格的事，到此为止，今后若你再敢纠缠格格，本王定斩不饶！ 草民遵命！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吩咐道：将格格带下去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卓延廷心情沉重地走出行馆，想起绮珺绝望的眼神，他的心一阵颤痛，她为救自己，如此不顾名节，他如何能无动于衷，可是身份的差异，又让他恢复了清醒，他们也许注定就不能相识，想起第一次见面，那个纯真开朗的女孩，与那绝望的眼神对比，他知道，她是真的伤心了，但愿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她还能做回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强迫自己不去想她，他又陷入另一个谜团，法国人为何突然会放过他，成为他心中最大的疑问！没走几步，他就看到行馆外，不远处有一辆马车，他认得那是武馆的马车，苑莫离与曹锟焦急地站在远处，看见延廷出来，他们如释重负般喘了口气！ 在马车上，苑莫离告诉她：你知道法国人为什么放过你么？是冯威救了你！我也是猜测的，刚才守在警察署后门的小江看到他抬着一口大箱子走进警察署，之后法国人就放了你！ 卓延廷钻出车厢，对驾车的曹锟说道：去聚精帮！ 在聚精帮，他看到了刚刚赶回来的冯威，他走上前开口便问：你刚才是不是去见过法国人？冯威犹豫半天，才说：我..没有啊！我是去帮里谈生意！卓延廷追问着：小江都看见了，你是不是跟法国人做什么交易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冯威连连摆手！ 苑莫离补充道：冯威，你是不是跟法国人交换什么，他们才会无条件的释放延廷？如果是，你就告诉他吧，若是一直猜下去，他心里也会不舒服的！ 哎呀，我说！身后的曹锟忍不住说道：我来说吧，威少爷用五万两白银，把你从法国人手里买出来!是我怕他们无法将你救出，就来找冯帮主，他便去找法国人谈判，法国人虽说开了个天价，可是能救出你，我们武馆的所有弟子，将来给冯帮主做牛做马来偿还他! 苑莫离恍然，怪不得刚才一直没看到曹锟！ 冯威解释道;我只是不想你有什么负担，所以才不让他告诉你，对聚精帮来说，这点钱根本就不算什么！ 卓延廷挥手便是一拳大在一旁的树干上，大树微然一颤，愤恨道：你何苦将这些钱浪费在我身上，这么多的钱，足够安抚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却为了我便宜了法国人！ 冯威有些心虚，五万两他尚且如此心疼，若是卓延廷知道，他拿给洋人的是二十万，不知道会怎么样！当然他不会告诉他！便道：那些百姓我不会不管，你我也不能不管，但是我劝你一句，过度的仁慈会得罪法国人，也会招致官府的不满，适可而止就行了！至于这些钱，你真的不用给放在心上，当初帮主之位你不要，我爹的遗产你也不要，这些钱，就当是我为我以前的行径向你赎罪吧！ 离开聚精帮，卓延廷制止了所有人跟着他，独自一个人走在街上，他需要足够的时间来理清自己的纷乱，街道两侧因为法军的的介入，萧条了许多，到处都是百姓哀嚎与呻吟….. 泉子带着贞惠走在街上，此刻他们都是一身汉装打扮，泉子的汉人装扮呈现出另种美丽，任何一种装束，都没有办法掩盖她高贵出尘的气质，贞惠跟在他身后，手里拎着食盒！不断地用日语询问着什么？ 泉子停住脚步，说道：贞惠，我们现在是汉人的打扮，不要说日语，中国有句话，入乡随俗知道么？ 贞惠点点头，拗口的说道：我还不习惯！我会慢慢习惯的！夫人，武藤先生说，我们出来一定要他保护，否则不安全，现在，到处都是法国人！ 泉子叹道：我就是想去庙里上香，不想总麻烦他！ 其实，今天是卓仕林的忌日，她是去了广州最有名的六榕寺，为他祈福！所以她没有带武藤义！ 话音方落，她瞥见道路一旁，一个小女孩正在拉扯她受伤的父亲，哭个不停，再看不远处，整条街道几乎都是难民，泉子无奈的叹着气，俯身将自己的钱袋掏出来，拉过小女孩的手，说道：这里面的钱拿去救治你的父亲吧！ 忽然，一个醉汉摇晃着身子直直的撞过来，一把抢过小女孩刚刚接在手里的钱袋，转身就跑！ 泉子与贞惠急忙追过去! 站住，泉子有些愤怒，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装醉抢孩子的救命钱！ 不远处的卓延廷听到呼救声，再看迎面跑过来的小偷，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伸手拦住下小偷的去路！ 小偷试图反抗，被他一个擒拿，按在地上，泉子跟贞惠这时已经追了过来！ 卓延廷一把将小偷扔在地上，小偷急忙双手奉上钱包，跪地磕头！好汉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卓延廷接过钱包说了句：你堂堂男儿，干点什么不好，竟然做这种勾当！一想起如今的世道艰难，生存不易，又缓和语气说道：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偷东西！小偷千恩万谢的走了！ 卓延廷拿着钱包转回身，看见泉子，他走过去将钱包递过来：这位夫人，这是您的钱包吧，您看一看，里面的东西少不少？ 泉子没有接，而是愣了，他的目光来回的扫视卓延廷的脸，仿佛有惊讶、又难以置信！ 这位夫人？卓延廷轻唤道，你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么？ 泉子伸手接过钱包，恍然道：没有，这位小兄弟，真是谢谢你，没想到，这个世道，还有你这种见义勇为的好人！ 卓延廷喟叹道：现在世道混乱，百姓们生存不易，像您这种贵妇很容易成为小偷下手的对象，您自己也要小心！不知您家在何处，若是信得过我，我送您回去吧！ 泉子道：我不回家，我想去上香，我信佛，每月的初一十五我都要去进香！对了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住在那里啊？改天我一定要登门拜谢！ 卓延廷急忙说道：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您不必放在心上！ 他说完就要走，泉子叫住他，小兄弟，恕我唐突，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我能跟你交个朋友么？你叫什么名字啊？ 卓延廷略略惊讶了一下，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随即释然，转首道：我叫卓延廷，延续的延，宫廷的廷，住在城西的中华武馆！以后您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来武馆找我！ 卓延廷？这个名字宛如雷击一般重重击在泉子的心上，她惊得后退一步，心中的某种猜测，似乎得到了证实！卓仕林，名廷字仕林？卓延廷？虽然不是卓弘，但是这个名字，仔细品来，却是带着寓意的！ 再抬头，是他已经走远的背影，像，太像了，连背影都这么像，泉子眼中有泪，是她的诚意感动了上苍么，让她在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他？可她又难以相信，他们就这样在街上轻而易举的碰到，是他么？她真的不敢相信！今天是卓仕林的忌日，是他在冥冥之中指引他们母子相见么！ 心中暗暗自语：仕林，是咱们的儿子么，是你故意在今天，让我们母子相见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