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言情小说 - 绝色烟柳满皇都在线阅读 - 章五十一 真假亦幻影

章五十一 真假亦幻影

    前生的柳芙每天都生活在阴霾之中,只能卑微而怯懦地活着。哪怕是和寻常少女那样,只幻想一下自己未来的夫君,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奢侈。

    十五岁,正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纪,柳芙却像一个木偶般,被人套上来鲜红的嫁衣,送上和亲之路,而等待她的结果,也只有饮恨自尽来了却这一切的悲苦。

    所以,当柳芙听见文从征竟询问自己对婚事意见之时,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一世,她决不能再像重生前那样,浑浑噩噩地只任人摆布,成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

    “文爷爷,娘,芙儿不看门第,不看家身,不看一切外相,只求一个能真心真意喜欢芙儿的夫君。”

    柳芙一双大大的水眸闪着微光,只这一句话,她却在心底酝酿了许久,让文从征和沈氏都有些等得急了。

    可当她平平淡淡,却慎而重之地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文从征和沈氏却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反应和表情。

    “好!好个不看‘门第家身,只求真心真意’!我文从征的孙女儿,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仰头一笑,文从征不停地点头,看着柳芙是愈发地喜爱起来:“世人皆道:男婚女嫁最重门第,可这世上,一切表象皆为虚无,只有人心,才是最真实的!”

    “我不同意!”

    沈氏却突然开了口,脸色有些隐隐地难色:“人心是什么?人心是随时都会改变的!只有那些所谓的外相,才是能抓在手里实打实能看得见摸得着的!”

    “娘......”

    柳芙有些怔怔地看着母亲,印象中,素来脾气温和的她似乎从未用过如此口气和自己说话。

    沈氏深深地叹了口气,眼角微微有些湿润,但语气却比之前要柔和了许多:“芙儿,当年娘就是被你爹的‘真心’给骗得放弃了一切,以为有了‘真心’就能从此过上幸福的日子。可事实呢?除了你,娘已经没有了任何值得幸福的理由。所以,娘坚持一定要为你寻得一门足以让你过上安稳日子的亲事!不让你再走上娘曾经走过的路。”

    “夫人,您......”

    文从征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柳芙打断了:“娘,芙儿,芙儿听你的。”

    说着,柳芙已经起身来将沈氏抱住了,虽然她的手还不够长,可却用力地环紧了母亲因为微泣而颤抖的肩膀:“芙儿的婚事,都交给娘来打理,芙儿相信娘一定会为芙儿找到一个最好的夫婿的。”

    “哎!”

    文从征看到这一幕,只深深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再多说什么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只好默默地起身来,将屋子留给了柳芙和沈氏。

    ......

    母女俩抱在一起嘤嘤地哭泣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这几个月一直憋闷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有了松动迹象,两人才分开了,相对一望,俱是神情释然。

    “芙儿,娘还从未给你讲过以前的事,你要听吗?”沈氏从袖口掏出绢帕,轻轻替柳芙擦拭着脸上的泪珠子,脸上虽然含着泪,却表情异常的平和。

    点点头,柳芙也伸出袖子去替沈氏拭泪。知道母亲终于愿意提及过去和柳冠杰的事,心底反而觉得宽慰。哀莫大于心死,既然她能坦然面对自己讲出来,那就表明,母亲真的是开始释怀一切了吧。

    于是整理了一下回忆,沈氏开始用着平淡中略带沉缓的声音开始叙述起来:“在江南一处名叫南阳县的地方,有一户姓沈的人家。沈家世代书香,祖上还出过三个举人,加上拥有县城里几乎过半的田产商铺,在当地威望极大,堪称望族。到了沈家第十二代,沈慧娘出生了,成为了长房的嫡女......”

    说着说着,沈氏的眼神有些飘远了,像个旁观者,收起了话音内含着的情绪,语气平淡的好像在诉说着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故事:

    长到十六岁,沈慧娘已经成为南阳县中首屈一指的才女,且容貌性情无不过人。无论是南阳县城里还是方圆数百里的其他几个县城,甚至是杭州省城,几乎每隔两天都会有媒人上门提亲,求娶这位南阳第一闺秀。

    “可她却固守着心中唯一的坚持,那就是一定要寻一个情投意合,真心爱她的男子为夫婿,哪怕放弃一切,也在所不惜。”

    因为家人的宠爱,沈慧娘到了十八岁却还是没有订下亲事。直到她十九岁生辰的那一天,一个姓柳的落魄书生被父亲邀请到家中做客,悄然改变了一切。

    柳冠杰虽然落魄,却生就一身傲骨。哪怕半旧发白的青布衫穿在身上,也掩不住那种由内而外勃发的英姿。才华横溢的他极受沈父赏识,被其留下做了沈家族学的先生。于是,柳冠杰留在了南阳县,一边教书挣盘缠,一边继续读书,准备来年入京参试。

    已经十九岁的沈慧娘闲来无事之时,也在族学帮忙教习年幼的沈家女儿们,这也让她有了许多机会与柳冠杰相处。

    年轻的男女总是会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和幻想,也极容易认定那种朦胧的情感就是喜欢。当两人已经到了私定终身的程度,沈慧娘便鼓起了勇气告诉父亲,她要嫁给柳冠杰。

    令沈慧娘没有想到是,等待她的,并非才子佳人的圆满结局,而是软禁和被仓促地定下了亲事。

    那时的柳冠杰不过也才二十岁,年轻,气盛。对沈慧娘的深深迷恋让他铤而走险,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靠着沈慧娘贴身丫头的帮助回到了沈宅,如愿以偿地带走了自己所爱的女人。

    私奔的两人,在路上靠着沈慧娘典当首饰,历尽艰辛却品尝着甜蜜地来到了蜀中的一个小山村。

    以夫妻自称的他们用着仅剩的一百两银子买宅置田,开始了清贫却溢满幸福的生活。

    一段时间之后,沈慧娘怀孕了。

    沈慧娘有了腹中的孩儿,柳冠杰却开始愁眉苦脸起来,并无想象中为人父的欢愉。在沈慧娘反复的追问下,柳冠杰才吐出实言,他想求取功名,给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搏一个锦绣的未来,而非是满足于现在的衣食无忧,平淡安逸。

    如果只是为了自己,沈慧娘不会妥协。但为了腹中骨rou,沈慧娘不得不同意柳冠杰北上,去为他们的家争取一个更好的未来。

    可柳冠杰这一走,就是整整八年。

    八年中,柳冠杰一开始还坚持每月都寄来书信。一年后,书信绝了,他变得渺无音讯。

    直到柳芙已经八岁,沈慧娘才盼来了柳冠杰的一纸书信。

    或许是习惯了怀想,习惯了漫无目的的等待,当沈慧娘终于再次有了丈夫音讯之时,激动地不能言语。第二天,她就贱卖了宅田,带着女儿北上寻夫......

    说到这儿,沈氏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清澈的眸子仿佛雷雨过后的晴天,有种拨开云雾的豁然,和平静:“芙儿,娘把以前的事讲给你听,就是想让你知道,男人的心,根本就靠不住。他或许会一时迷恋于你的美貌,你的才华。可过不了多久,他又会被其他更加美貌更加有才华的女子所吸引。周而复始,不止不休!”

    伸手轻轻替柳芙撩开了垂在耳旁的碎发,沈氏徐徐道:“男子,多三妻四妾。可无论他有多少女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嫁给了他,就是他的妻子,任周围出现再多的女人,你的位置也永远不会改变。而只有大户之家,才会守着这样的人伦常理。一个没有家身背景的男子,你会期望他能够懂得什么叫‘娶妻’?对他来说,女人不过是往上爬的工具,当他不需要的时候,就会弃你如敝帚。到头来,一切情情爱爱真心实意都化为了虚空,一点儿不剩。”

    “娘,芙儿一定会幸福的,芙儿保证!”安静地靠在沈氏的胸口,柳芙只觉得心酸地难以自制,多说无益,只能用自己小小的身体去温暖母亲一颗残痕累累的心,让她走出过去,不再执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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