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水落
见她理解岔了,袁嬷嬷连忙解释道:“岳家,是指贵妃娘娘的娘家。现在京中最炙手可热的外戚。听说岳娘娘在宫中十分得宠,杭州的岳家举家迁来京城。去年先帝封了岳大人为翰林院侍讲,陛下登基后,将他擢升为正五品的礼部郎中。岳家二房未出阁的姑娘,在国丧过后世家的宴会上更是出尽风头。” “进宫时,只在母后和太后宫里坐了坐,倒是没听说过这些事。”提起岳贵妃,妙如突然想起,在宫中和龙兴寺为先帝守孝时,她曾见过那女子。说起来,两人还曾有过一面之缘。当年在云隐山为秀女画像时,她曾替对方作过画的。还记得,自己被对方的倾城之貌惊呆了,私底下还偷偷藏了幅此女的画像。 “据说,那几位小姐生得姿容出众,贵妃娘娘有意在京中世家里,替她们寻找佳婿。前段时日,岳宜人来府里拜访时,夫人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没有出来接待。还是三夫人看不过去了,主动请缨来招待的。后来,三夫人还到岳府赴过宴。看来,岳家有心跟咱们府里交好。”将两家的瓜葛,袁嬷嬷解释得分毫不差。 言罢,她若有所指地朝郡主望了一眼。 果然,妙如眼里闪过一丝愕然,随即醒悟过来:此事恐怕不太简单。 “岳家几位小姐,都多大年纪了?” “最大的有十五岁了,小的才十三,跟八少爷差不了多少。” “十五岁还未说婆家吗?”妙如听闻,不免有些意外。 “说是本来订过娃娃亲的,谁知前几年江南的民乱,那家老爷被问了斩。订亲的公子也被充了军发配边疆。良贱不得通婚,两家就退了亲。她堂姐屏开雀选成为贵人后,上门提亲的倒是有不少。只是那姑娘就是不肯……岳家二太太急得不得了。这不。才在各家女眷四处打听走动……” “倒是个痴情女子。”妙如评价了一句。 “可不是,岳二太太想着换了个地方,她女儿会好一点。这不。国丧刚过,就出来走动了。想来是为她女儿终身大事急坏了。她大伯在礼部任官。又是大皇子的外家……” “哦?”第一次听说此等八卦,妙如心里琢磨开来。 三房的七少爷比罗擎风大一岁,也未曾说亲。或许是说给他的也不一定。 他家虽出了贵妃娘娘,可岳大人只是个低阶文官。能算得上是个新贵,想要女儿在后宫站稳脚跟,势必得跟京城勋贵联姻。这种心情她可以理解。只是罗府处境本就尴尬,就算没她跟聂锦瑟交好之事。作为太后的娘家。跟贵妃的堂妹扯上关系,也是不可想象的。 妙如垂首不语,猜摸起公公此次选儿媳的心态来。 他肯定希望将来的儿媳,是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弥补曹氏这些方面的不足。又不情愿未来亲家声势过隆。若来龙椅上那位的忌惮。 也不知在宫中的大姐,对曹氏所出之子会是怎样的看法,下次进宫时得打探一番。 这一晚上,罗擎云都没回苍筠院,妙如派人去询问时,他身边的小厮孤烟说。世子爷跟三老爷连夜审讯那护卫,整夜都没合过眼。 连带得妙如晚上睡得也不踏实。 第二天清早,她梳洗打扮完毕后,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就前往正院行去。专程去探望公爹的病情。 刚走到院子中间,就碰到青竺院那边霍婆子刚离开。望着正院门口消失的身影,妙如若有所思,问起厅中伺候的丫鬟蔓枝。 “昨日夫人晚上没来侍疾吗?”妙如张口问道。 “没有!”蔓枝一副见怪不怪的口吻。 妙如听了,忍不住腹诽道,怎么胡涂了?!公爹是被曹氏气昏的,她若再来眼前晃,岂不是让病情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妙如不再言语,进到里屋看望公公。 罗燧还是一副老样子,神情木然躺在床榻上。听到儿媳上来问安,扭过头鼻子里哼哼了两句,以示回应。 妙如问起在旁侍疾的丫鬟:“国公爷昨天夜里,睡得可还安稳?” 麦冬行了一礼,轻声答道:“禀世子夫人的话,国公爷昨晚白天睡多了,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中间被惊醒过几次。” “太医有没说过,什么时候再来复诊?”妙如又问道,她想亲耳从太医口中听到详尽病情。 “容太医昨天说了,午后就会赶过来。昨日,宫里来的女官说,太后娘娘那边,会派公公每天跟过来,有什么新的进展,也好让娘娘及时知晓。”麦冬恭敬地回道。 听到这里,妙如放下心来。等会儿见到相公后,弄清事情原委,她还得进宫一趟,将镇国公的病情,亲口禀告给她那位大姑姐知晓。 她正在思忖间,昨夜一晚未回屋的罗擎云,从院子外头踱了进来。 一夜未睡,他的脸色看着憔悴了不少,眼中布满血丝,下巴那也冒出了青青的胡渣。妙如见状,起身迎了上去。 陡然见到妻子还守在正院里,他想到昨晚审问出来的内幕,罗擎云脸上的赧色,“噌”地一下红到了耳根。 妙如仿佛没有觉察到,上前将太后娘娘的安排,还昨晚公爹的情景告诉了他。 “午后容太医才会过来,相公要不要先去歇一会儿。”看他满脸疲惫,她心疼不已地建议道。 罗擎云点了点头,拉过她的手,轻声说道:“这儿有她们照顾,你也去歇息去吧!” 妙如点了点头,随着他一起离开了。 将罗擎云安置在床上,她作势正要出去,被床上的人一把抓住了手臂。 妙如停下脚步,回眸凝神望着他。 罗擎云一脸沮丧,欲言又止的样子。 妙如转过身来到他的榻边,望着丈夫随口打趣道:“怎么,睡不着?!要不,我给你唱摇篮曲吧?!” 罗擎云微微愣神,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妙如笑容顿时僵住了,心里猛地往一沉,暗道一声“不好”,连忙问道:“怎么啦?” 罗擎云没有立即回应她,而是将被子捂住头,瓮声瓮气说道:“八弟的亲事,你不用cao心了……” 妙如心里嘀咕,果然是亲事引发的,就知道其中有蹊跷嘛! 上前拉开被子,她望着对方的眼睛,道:“是不是沈家执意要跟罗府联姻,那位跑来要挟公公了?” 见了她这话,罗擎云一头雾头,仰起头反问道:“什么沈家……联姻的?” 妙如遂将从袁嬷嬷那儿打听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上回你猜的没错,爹爹肯定是被姓沈的要挟了,不然,他不会跟沈家恢复来往。”望着他紧锁的眉头,妙如平静地解释道。 罗擎云倏然一惊,心里暗想:要不要告诉实情呢?!若是她知道真相了,自己在她眼中,什么形象都没了……有这样的爹爹和继母……只是,若不告诉她,怎么揭穿那女人的丑事,将鸠占鹊巢那对孽种赶出家门呢? 可此事又不宜闹大,真相一旦透露出去,罗府上下以后难在京中立足了,势必会沦为世家中的笑柄。 爹爹这身体能遭受第二次打击吗?说不定到时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妙如一直盯着他的表情,听她说到沈家,罗擎云脸上的神色并没异动。反而是一种心虚的样子,隐有苦涩的笑意。她这才意识到,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顷刻间,恐惧之色布满她的脸庞,妙如紧张地问道:“出……什么……出什么事啦?” 罗擎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起了身,打开旁边窗户,朝四周望了望,又凝神听了听。确定四周无人后。才把妙如一把拉到床榻边坐上,凑近她的耳朵说道:“此事关系罗家颜面,和今后全族人的命运。说给你听可以,不过,发誓不跟任何人透露半句。” 妙如当场就竖起手掌,郑重地起了誓。 罗擎云这才放下心来,贴着她的耳廓,将昨晚审讯的结果,悄声告诉了她。 妙如立即被雷得外焦里嫩。 过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嗫嚅道:“怎么可能?!这深宅大院的,能出这种事?难道没人想到请太医来诊脉吗?那时祖母应该还在吧?!” “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我问过三叔,贱妇那个时候装病,激怒了祖母,迁出了正院,被赶到了青竺院栖身。只有假装有了身子,她才能扳回一局。我的人回江南仔细查过,曹氏兄妹的的确确,是靖王党羽在江南找来的,一直在他们的指示下行事。包括玩‘仙人跳’设局窃取咱们府里祖传的孝玉。” “那后来呢?难不成靠山倒了,他们还敢肆无忌惮?” “当时太医院有他们的人,请来做一场戏。后来,靖王党羽不是被杀就是被发配。事情到了这一步,那对贱人骑虎难下,只好装下去……恰好鞑靼来犯,爹爹被派到了边关。鞑靼不知从那里得知,咱们大楚朝的新君跟权臣面和心不和。先帝登基之后,位置坐得并不算太稳。爹爹只得别了生病的祖母,‘怀孕’的妻子,临危受命去了西北。不然,就算曹家再胆大妄为,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他的声音低沉,仿佛压抑着千钧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