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密码
何溪醉站在促销展位旁，手捧托盘，机械地说着促销台词。 从昨晚到现在，她就是一具行尸走rou。上次目睹童彦若和潘泽在宾馆过夜的余毒尚未完全从身体里代谢出去，没想到这么快，上天又赐给了她一剂猛药。她只是个平凡女子，所以，她再也承受不起了。 好不容易重新建起的心灵城堡又开始崩塌——每一次回想起昨晚童彦若面对那女孩时的笑脸，每一次回想起那两盒放在购物车显著位置的避孕套，她的世界便毁灭一次。 当然，让她的精神王国彻底沦陷的，不止是那件事，还有…… 还有另一件事……就在今天凌晨3点，童彦若沉沉睡着的时候，她偷偷打开电脑，试出了他的QQ登录密码…… …… 不再诅咒上天对她爱情的刻薄，不再怨恨那个男人的一次次背叛，不再自怨自艾自己所承受的痛苦绝望，她累了，累到心里不愿再做任何思考，不愿再进行任何判断，不愿再尝试任何探寻。 心灵废墟上腾起一层灰色烟雾，她什么也看不见，却从烟雾中感应到一个或许是上天抛给她的决定。那决定黑色羽毛般，从天而降，最终飘落在她摊开的掌心里。她看着它，知道，那将会是自己未来要走的路。 ……何溪醉…… 隐约，从什么地方飘来对自己的呼唤，何溪醉从恍惚泥潭中挣扎出来，用迟钝的大脑分辨那声音。 “广播寻人，广播寻人，何溪醉小姐，有人在总服务台前等您，听到广报后请迅速前来。何溪醉小姐，有人在总服务台前等您，听到广报后请迅速前来。” 何溪醉呆立在原地足足半分钟才动身向总服务台走去，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会是谁在找自己，又会是谁知道自己在这里上班。 童彦若在总服务台前等得心急如焚，他甚至怀疑何溪醉在听到广播后是不是偷偷溜跑了。 终于，仿佛等了三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光之后，童彦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远远出现了。 她果然在这里兼职！ 看到一身圣诞装束的何溪醉，童彦若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楚。为了挣钱，她果然还是找了份晚上的工作……即使有暖气，穿那么短的裙子不会冷吗…… 何溪醉也看到了他，她几乎立刻就停住了脚步，在停顿了几秒钟之后，她向他走来。 童彦若望着何溪醉越来越清晰的面孔，觉得自己完全读不懂她的心思。 如果昨晚她看到了他的“约会”，甚至那盒不属于他的避孕套，那么她此刻应该是一副悲愤怨恨的神情……如果昨晚她什么都没有看到，那么她此刻则应该是一种惊喜讶异的表情……可是…… 童彦若发现何溪醉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他是一个与她的世界毫无关联的物体，她此刻正在靠近的只是一块广告牌，一个垃圾桶，一排货架…… “屁溪……” 她已经站在他面前了，毫无避讳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或是他眼睛后面的无虚世界，一言不发。 童彦若抓紧何溪醉的手臂，从自己母亲那通胁迫他相亲的电话说起，一直说到他此时此刻为何出现在她面前。 “对不起，屁溪，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是怕你多想，伤心……我和那个女孩真的只是逛了下超市就分手了，我们以后也不会再见面的……还有，那个购物车千真万确不是我的！我对天发誓！” 何溪醉从始至终只是默默看着童彦若的脸，听他说着所有这些匪夷所思的怪事。 “屁溪，你相信我吗？我真的没有别的女人！我只爱你一个！” 听着童彦若急切的表白，何溪醉突然想笑，因为她脑海中浮现出“凯然商务酒店”几个霓虹灯大字…… 真的没有别的女人吗……没关系……我已经不在乎了…… 只是一次被强迫的相亲吗……逛了超市以后和她便再也不会相见吗……没关系……我已经不在乎了…… 拿错了购物车？是别人买的避孕套？这些也没有关系……因为所有的一切，我都不在乎了…… “屁溪？你相信我吗？”童彦若用力摇摇何溪醉，她带着一丝诡异笑容的表情让他觉得害怕。 “相信你，我全都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从何溪醉嘴里终于飘出几句话来，她微笑着望着童彦若，“没有别的事情了？那我回去上班了。你先回家复习吧，不用等我。”说完，她慢慢转过身，又慢慢转回来。 “对了，今天是平安夜，节日快乐。”说完这句祝福，何溪醉留给童彦若一个淡淡笑容，然后很快便被吞没在汹涌人潮之中。 看着何溪醉终于消失不见，童彦若心里涌上一阵寒意。他隐约觉得，自己已经无可挽回地失去了一样极其宝贵的东西。 何溪醉毫无知觉地穿过人群，走到自己的展位后。 脑袋空空，什么念头也没有，什么情感也没有，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空虚，黑暗到绝望的空虚。捧起托盘，早已背得烂熟的广告词她一句也想不起。 远处人群上空，飘着一只氢气球，大概是某个小孩子的新玩具。何溪醉的目光落在那气球上，她内心的虚无世界终于有了内容。 那是一只企鹅造型氢气球，一看便知企鹅造型是腾讯QQ的盗版。 不愿回忆，但凌晨时分悄悄破解童彦若QQ登录密码的画面难以克制地浮现何溪醉心头。 那大概是她上辈子和这辈子动过的最卑劣的念头——偷看男朋友的QQ聊天记录。而她，居然真的将这个念头付诸行动了…… …… 抱着电脑，坐在窄小阴冷的卫生间，何溪醉知道自己的脸色在惨淡屏幕灯光下，一定很可怕。她尝试着输入的两组密码都失败了——一组是童彦若的生日，一组是她的生日。 会是火灾那天吗？两人重新在一起的日子？何溪醉试了试，密码依然不对。 穿越过来的第一天？两人新生的开始？再试，还是错。 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变得和键盘一样冰冷，何溪醉向手心呵了口气，然后搓搓手……再试最后一次，如果再失败，就放弃…… 她最后输入的那组数字是穿越之前两人的结婚纪念日。 登陆成功！ 早该想到的不是吗……可是……他真的还在意两人曾经的失败婚姻？那段婚姻留在他心里的，究竟是更多怀恋，还是更多遗憾…… 望着一长排灰色头像，何溪醉突然觉得无处下手，不知该从哪里查起。有一刻，她甚至想要放弃，关掉电脑睡觉去！查什么？有意义吗？查到查不到又能怎样，有何区别…… 突然，一个小小头像在电脑右下角闪烁起来！ 有人和彦若说话！ 几乎是颤抖着手把那个头像点开，何溪醉提前做了个深呼吸，告诉自己要镇定。 对话框弹出，对方是个叫“灿若阳光”的人。 ——嗨，怎么这么晚还没睡？你那里正是凌晨吧？ 望着这句问候，何溪醉足足愣了一分钟……这是谁？难道对方那里现在不是凌晨吗？内心的天使和恶魔争执了很久，最终，恶魔获胜——何溪醉用僵硬冰冷的手指在键盘上打字。 ——是啊。你那里呢？最近忙吗？ 回复很快来了——当然是下午喽！现在窗户外，纽约的午后阳光特别灿烂。 纽约！ 何溪醉全身僵直……对方在美国！那个人不是也在美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