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2 对战昆仑
“玉儿,你不会是故意恶作剧吧?一句话就弄得人心惶惶,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说清楚?” 这一天,龙芊芊终于忍无可忍来找她,搞什么?她随口一句话,弄得殷大哥连觉都睡不了,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红夜真的很想说清楚,可是又哪里说得清呢?只是一股深沉的不安随着时间日渐强烈,到这天黄昏扎营落宿,恐慌浪潮更是滚滚席卷而来。 多日不安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一刻来得更强烈,红夜冲出帐篷难掩惊慌:“出事了!” 皮皮也在同时冲出来,深吸一口气立刻血腥扑鼻,他清晰感觉到,指着西南方落日的方向大声道:“在那边!十里外杀戮正酣!” 十里外? 殷沧海面色一变:“是否与我们相干?如果不相干就不要管!横生枝节是行路大忌。” 红夜摸向咽喉朱砂痣,瞪大眼睛:“是……麒麟朝圣?麒麟朝圣在那里!” 皮皮也感觉到了,抱头几欲昏倒:“拜托!不是吧?那块破石头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姐弟’俩的说辞再度让人一蒙,殷沧海眉头不解:“麒麟朝圣?你是说……那尊送给大觉寺的玉像?怎可能在这里?” 皮皮挠头叹息:“没错啊,此刻快完蛋的就是大觉寺的武僧,若无外援难逃一死。” 龙四爷追问:“皮皮,你怎么知道?能确定吗?” “不信就去看看,老子有没有撒谎?” 殷沧海沉吟片刻,毕竟和大觉寺有些交情,若是知道了不管,似乎说不过去。 “可知对阵何人?” “玩铁笔的,还有他师父。” 昆仑派?想起当日寒山对战,昆仑门下凌波子便是手持朱砂铁笔当武器,他的师父?难道是昆仑掌门玉波道人,是为了玉像亲自出山? 殷沧海决定去看一看,转头叮嘱龙四爷主持营地安全,见他单枪匹马不带手下,龙芊芊大惊:“殷大哥,就你一个人去?这怎么行?” 殷沧海面色冷峻只有一句话:“商队安全第一,各守职责,任何人不准妄动!” 他随手抽了一杆标枪,打马扬鞭,放蹄远去。 ********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没有星光,旷野之夜的漆黑,开始催化恐惧。 龙芊芊翘首以盼,急得眼泪都下来了,怎么这么久?殷大哥怎么还不回来? 皮皮叹息说:“那个昆仑掌门的牛鼻子老道,最擅用毒器,不好对付。” 龙芊芊立刻哭出来:“你知道?怎么不早说?!爹,不能再等下去了,赶快派人帮忙吧。” 皮皮却说:“这里的镖师没人是昆仑派的对手,去了就是送死。” “那该怎么办?殷大哥只有一个人……” 红夜的恐慌也愈加浓烈,央求他:“皮皮,你去看看吧,只有你能帮上忙。” 皮皮小声咬牙:“死丫头,不好对付又没说对付不了,我走了你怎么办?” 红夜拼命摇头,她说不清那股慌乱:“我不会有事的,现在危险的是沧海,快帮帮他!” 皮皮开始头大,妈的,他又不会分身术,这该如何是好?沉默半晌,在人们没有发觉的时候,他偷偷念动法咒,距离商队扎营百米的方圆地带清晰现出一圈光环。 暗夜中的隐隐幽光,只有红夜能看见,皮皮叮嘱她:“看清楚了?不准出圈!” 红夜连忙点头,皮皮这才窜上马背,扬长而去。 ******** 十里外旷野鏖战,隐沧海赶到时已是死伤一片。 如血残阳下,二十几个大觉武僧对阵三四十昆仑道人明显不敌。狼狈防御中,招式散漫凌乱,曾经寒山下威武干练的武僧阵容,竟全不见了往日神勇。 随着距离拉近,隐沧海看清了,众僧围簇的中心已倒下六七个同门死伤者,武僧教首玄济大和尚竟也在其中,面色惨如白纸,口吐鲜血分明已受重伤,怀里却死死护着一个包裹不放。 这一边,围攻昆仑道,一个白须白发的老道只站在远处作壁上观,手持铁笔的大弟子凌波子才是围攻阵营的领头人,歹毒凶器出手,又有两个武僧倒下,抵挡防线眼看就要被冲出缺口。 隐沧海看着又可气又荒唐,这个玄济大和尚,当日寒山下阻他不杀恶徒,啰嗦念经留祸患,这会儿倒霉又该怪谁? 心里骂着,手下催促奔马直冲杀阵。 铁杆标枪在手,殷沧海也不下马,抖动枪花,瞬即挑飞三四个昆仑道。人马合一,出手无情,突然杀到的不速客,行止间赫然昭显武将之风。 何谓战将?重点在于结果,而非过程!殷沧海冲入阵中,一言不发,出手即是生死杀招!他很清楚,昆仑派人多士众,更有白胡子老道尚未下场,而大觉武僧却已是体力透支,呈现涣散之态,他若想凭一己之力保下这群和尚,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消灭昆仑派的力量!能杀一个是一个,否则救人不成,反要把自己陪进去! 调转马头,花枪再挑,殷沧海一声大喝迎上凌波子,‘当’的一声火花四溅,为两个武僧挡下致命一击,战将之威逼得凌波子连退几大步。 一个徒步在地,一个高坐马鞍,居高临下,凌波子狼狈躲长枪,几招应对已快满地爬。 突来援手让大觉武僧精神一振,那种策马对战、杀气凛凛的大将之风,让玄济大和尚苍白的脸上浮现激动血红,挣扎呼唤:“殷施主,快!拜托你将玉像带往结古扎林寺,交……交给活佛,他会告诉你的……快走……不要管我们……脱身为上……” 殷沧海听得翻白眼,死秃驴,快咽气了还要念经?说话都不过脑子,谁拿到玉像,谁就是目标,倒是不用管他了呢,‘脱身一走’便是直接将昆仑凶徒一股脑全都带走。 无心再废话,祸害杀一个算一个,这一次,他不可能再让凌波子有幸脱逃。 ******** 殷沧海祖辈三代效力禁军,然家风祖训,子孙绝非能够直接投身羽林。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自13岁从军,他即被祖父亲自‘发配’到最艰苦的边疆屯军,从最低阶的小兵做起,各地换防辗转,征战蛮夷,战场杀戮早不知经历几多回。正如祖父所说,唯有趟过死人堆,才有资格为将帅。多年征战,他是以实打实的赫赫战功,才换来统领禁军的资格。 经历战场洗练,更有一流武道修为,二者合一,才是传说里的‘大内高手’!而他,是曾经统领大内高手的人!无涯大荒仙,机缘巧合祖上承绝学,当殷沧海尽数施展开来,论生死搏命,江湖门派实难及其相背。至少那份由战场而来的凶猛,就足够让从未趟过死人堆的家伙望而变色。 殷沧海眼神如铁,下手分毫不留情。牵挂近在十里外,他坚决不能让祸害脱逃,再去威胁商队。眨眼片刻,昆仑派已是死伤成片,无数人试图攻坐马,却无奈未进三尺地,已难逃铁枪封喉。 兵刃相交,火花四溅,凌波子的铁笔再度断为两截,他倒下去了,捂着胸口鲜血狂呕,夺命枪下已是在劫难逃。凌波子面无血色快要窒息。为什么?枪是最寻常的枪,论打造精良,恐怕昆仑派任何一人的武器都能把他比下去,却偏偏为何如遭遇天兵神器? 内力灌注枪身,化腐朽为神奇,殷沧海一声大喝,已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蓦的,毫无预兆,暗器突袭眼前! 左手持枪,右手拔剑,‘当当’几声,迸射耀眼火花。待落地看清,竟是几枚黑黑白白的围棋子。棋子落地处,原本初春葱绿的野草瞬即焦黑一大片,散发糊味,一看便知是淬有致命剧毒。 抬眼看,方才袖手旁观的白须白发老道,缓缓走入杀戮场。殷沧海鼻子一哼,他早已在防着这家伙,暗算偷袭?有那么容易吗? 大觉武僧凑到近前,低声告诉他,这老头就是昆仑掌门玉波道人,下手凶狠,最擅用毒器。他们之所以这样狼狈毫无招架之功,就是中了软筋散。 玉波道人挥挥手,暂止纷争,上下打量开口问:“屡次与我昆仑门下为难,杀我弟子十数人,西凉城中殷沧海,莫非就是你吗?” 他笑了笑:“31,加上刚刚这一片,不多不少31个。” 玉波道人眼神一冷,从方才以一搏众的鞍马对战,他断定这家伙十有八九是武将出身,究其来历,恐怕不能草率鲁莽。因此,纵然殷沧海杀其门下甚重,玉波道人还是忍着脾气询问:“敢问阁下官从何处?为何执意与我昆仑门下为难?” 殷沧海冷淡回应:“卿本无罪,奈何做贼。你说为什么?” 玉波道人瞥了一眼倒地不起的玄济和尚,脸色已见不善:“门派纠葛,不知与阁下又有何相干,奉劝阁下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否则……” 殷沧海听乐了:“否则怎样?” 玉波道人一字一句警告:“昆仑派立足西疆数百年,如果阁下以为我们没有本事与官斗,就未免太天真了!” 殷沧海更乐,可笑,外强中干大概说的就是这样吧。一张口归为门派相争,奉劝他不要多管闲事的另一层意思,岂非杀其门下的仇,也没打算追究了?只因为把他当成了官,这番说辞换言之就是只要他不管这个闲事,就各走各路,相安无事?凭这个,还敢大言不惭说自己有胆子与官斗? 他越想越可笑,立刻‘严正’声明:“对不起,你搞错了,第一,布衣草民,我压根不是官。第二……” 殷沧海眼神骤冷:“谁说我打算放过你?!” 最后一音落,身影一闪,他飞身下马直扑玉波道。左枪右剑,快如闪电,而几乎就在同时,玉波道人仿佛身形未动,已径直向后退出十数米。他能坐上昆仑掌门的位子,又岂能没有几手硬功绝活? 重伤在地的玄济大和尚,一直在死死盯着玉波道人的手,一见袍袖拢动,连忙大喝:“殷施主当心,这厮棋子暗器,出手即多如雨点,断不可沾身。” 果然,玉波道人袍袖一挥,反客为主,迎面扑来的黑白棋子瞬即铺天盖地。殷沧海挥剑抵挡,棋子暗器撞上铁枪,竟然将七尺枪身撞击得嗡嗡作响,传到手心阵阵发麻,这老道的功力,实非凌波子之流的门人能相提并论。棋子毒器如暴风骤雨无止息,无孔不入,即快且毒,转瞬间殷沧海已从攻方变守方,昆仑门下早已远远退到安全距离外,漫天飞舞的毒棋子笼罩下,他既要保自己,又要保中了软筋散的武僧不受波及,处境渐趋被动。 妈的,这家伙的袖子里到底藏了多少棋子?怎么就没有出完的时候? 棋子致命剧毒,沾身即无救,漫天毒器包围中,殷沧海左枪右剑,双向齐攻,才勉强应对周全。‘当’的一声火花四溅,铁枪赫然被毒棋子削成两截。殷沧海暗骂一声该死,只得扔了铁枪,随即拔出腰间蟠龙剑鞘,继续抵挡雨点般的攻势。然而,就在拔鞘瞬间,玉波道抓住比针尖更微小的破绽,两颗致命棋子,直扑面门。 糟了!眼看躲避已是来不及,生死交错的刹那,任何人都没想到,通体乌黑的舍身重剑,连同剑鞘,竟骤然闪出一抹白光!光芒眩目,‘呼’的从眼前掠过,再看四处纷飞的棋子,竟在半空化成点点青烟,再等落地皆成碎末。 白光一闪即逝,变故之快甚至让人来不及反应。玉波道人大吃一惊,殷沧海更是瞠目结舌,身形因此停顿,茫然看着手中剑。怎么回事?刚刚……眼花了?蓦然想到苍央活佛说他身携非凡之物,难道这祖上相传的无锋钝剑,竟真是个宝? 看着满地棋子碎末,玉波道人连退几大步:“你……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 舍身剑显威,殷沧海再不迟疑,立意诛杀贼首,永绝后患。 玉波道人渐渐不敌,蓦的,一阵刺鼻青烟赫然扑面,殷沧海一声大喝,凌厉剑气横扫,舍身剑瞬即再闪白光。剧毒烟幕顷刻被反弹回去,他随即飞身而起,凌厉重剑向着玉波道人迎头劈下! 身后忽然传来大觉武僧失声惊呼:“殷施主,不可!先让他交出解药,师父快不行了……” 索命杀招硬生生收住,该死!殷沧海咬牙,玉波道人笑:“杀了我,解药无门。”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他看不清身后玄济大和尚的状况,而渐渐笼罩的夜幕,无疑会让阴险鼠辈更易得逞。 片刻迟疑,剧毒棋子再度扑面而来,其间夹杂玉波道人凌厉攻势,挥掌如风,夜幕下他只能听声辨位,应对起来竟比方才更吃力。正自不可开交时,夜空忽然传来响亮长鸣,一阵疾风掠过,扫得脸上似火烧,昆仑道士瞬即惨叫一片,惊呼乱喊似乎顷刻乱了阵脚。 殷沧海吃了一惊,抓住空隙,连忙点亮随身火折,这才看清是四五只……不,少说也有七八只巨大的五彩金鹰,以高空扑食之姿,异常凶猛的袭向昆仑道众。仓惶混乱中,凌波子一声惨叫,右眼赫然被鹰爪生生啄出来。 殷沧海恍然回神,慌忙看向来时路:“皮皮?” 马蹄阵阵,当皮皮现身,夜空云层竟也在同时开散,投下一抹清朗月光。 看清杀戮场,皮皮忍无可忍奉送大白眼,妈的,就为了一块破石头,天底下怎么永远都有这么多脑筋不开窍的笨蛋呐?一声口哨,金鹰暂时停止攻击,盘旋在低空却不肯散去,皮皮气得大叫:“一群牛鼻子老道,还愣着干什么?再不走当心被吃干抹净啦。” 玉波道人已被鹰爪利喙叨得满身鲜血,胸膛起伏惊骇莫名,他们今天到底是撞了什么邪?看看头顶盘旋的威武金鹰,再不敢迟疑,带着残存门下屁滚尿流的跑走了。 ******** 又是一声口哨,金鹰散去,从绝命险地得解围,大觉武僧却并未因此松一口气。见昆仑恶徒逃散立刻有人失声惊呼:“不行啊,不能让他们走,没有解药师父怎么办?” 收剑入鞘,殷沧海过来察看玄济伤情,连他在内,倒地的七八个武僧皆是中毒非浅,眼看面色已呈死灰,怕是没救了。 见他摇头叹息,武僧们立刻有人哭出来,玄济自知大限已到,反倒显得格外平静。颤颤巍巍,将一直紧紧护在怀里的包裹交给他。 “殷施主,求你替贫僧……将玉像……带回结古扎林寺,有活佛护法……送失窃宝物归山……也算贫僧……不辱使命。” “行啦,还没死呢,交待什么遗言?” 皮皮走过来,一脸受不了的样子。殷沧海心下了然:“你有办法?那还磨蹭什么?” 皮皮狠狠一瞪眼:“妈的,也不知道是上辈子欠你们什么了?” 不情不愿蹲到玄济身边,他掏出随身的一把小匕首,割开手腕,放出血来。 “赶快,喝一口,就一口啊,不准多喝。” 手腕送到玄济嘴边,弥留之际的大和尚也顾不得什么荤腥戒律,按他所说喝进一口血。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气息衰微的大和尚忽然‘啊’的一声大叫,霍然坐起身。玄济看看自己,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试运内息……好了?无论内伤、外伤、毒伤,竟在顷刻间踪影全无?!就算是正宗解药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吧? 皮皮一个接一个,重伤的喝一口,中了软筋散歪歪斜斜的僧众,则用手指沾了血,挨个戳脑门,一个个戳过去,所有僧众皆如出一辙,重新站起来皆已赫然痊愈。 玄济大和尚惊骇莫名:“这位小施主,不知竟是何方神圣?” 皮皮懒得理,等所有人都搞定了,舔舔手腕,刀口立刻不再出血。可恶,为了一群榆木脑袋损失惨重,他咋就这么倒霉? 平白放血让他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玄济哇哇叫:“我说你们这些家伙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一块破石头没完没了,这玩意儿是能当吃,能当喝?还是能带你们去见佛祖啊?为一块死物连命都不要,有没有搞错啊?” 堂堂武僧院教首被一个身高不及腰的小屁孩指着鼻子痛骂,不知情的外人恐怕真要大眼瞪小眼,可是对刚刚经历救命奇迹的玄济等人,也说不清为什么,被这孩子张口骂,非但不觉得尴尬,反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似乎……能被他骂上一顿,反倒是一种荣幸。 直到皮皮嚷嚷够了,殷沧海才终于有机会开口:“说吧,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