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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总务纪伯伦

    “叮铃铃……叮铃铃……”

    皇家财务办公室。财务大臣莫尔坐在办公桌前,左手端着报纸,右手端着咖啡,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报纸,一边惬意地品了一口咖啡,听到电话铃声,放下咖啡、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放下报纸、端过一面镜子、照着镜子梳理一下油头、用牙签提了提牙、这才不紧不慢地拿起电话听筒:“喂?这里是皇家财务办公室——”

    “莫尔大人!不好了!这里是第二十四师临时指挥处!我军在索尼斯边境与假皇子交火,第二十四军全军溃败,请求支援!请求支援!啊——”

    “怎么回事?”莫尔大惊:“喂,你给我说清楚,喂!”

    听筒里没了音讯,只剩下“哔哔哔”的占线声。

    “叮铃铃……叮铃铃……”

    另一个电话副机响了起来,莫尔连忙接起、听筒里传来同样的讯息:“莫尔大人不好了!这里是第二十五师!我军在与假皇子交火,全军残败!请求啊——”

    听筒里没了音讯,只剩下“哔哔哔”的占线声。

    不一会,叮铃铃的电话声又一次响起,莫尔急不可耐、连忙抄起电话筒:“第二十八师你们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挑重要的说!”

    “莫尔大人不好了!”电话筒里传来最后的音讯:“水骑士和火骑士把我们给全杀崩了!他们派了四十辆巨型烈火战车、把我们的坦克都给压爆了!那鬼东西遇神压神、遇佛烧佛、仅凭我军目前的装备根本无法抗衡、完全就是单方面虐杀!现在他们以横跨八百米的战线正向这边扫荡!没时间说了、大人我得赶紧逃了——”

    “水火双骑士?”莫尔慢慢放下听筒、满脸吃惊和惶恐:水火双骑士不是大帝的人吗?大帝不是正在拜伦宫里昏迷吗?是谁给双骑士下的命令!

    “叮铃铃……叮铃铃……”

    莫尔迅速接起听筒:“第三十师?第三十师?喂?喂?喂?”

    听筒里没有一声活人的动静,只剩哔哔占线声。

    莫尔气得抱起电话机摔碎在地,忽然想到:情况有变,得赶紧通知王后才行!

    莫尔迅速披上外衣、戴上帽子、从抽屉里取出一只金色的手枪别在腰间、急急忙忙走出办公室,跨过草坪、再次走回拜伦宫。此时已经有众多国会议员和帝国大臣陆续到达拜伦宫,议事殿人声鼎沸。莫尔与路过的大臣和议员们亲切地打过招呼,绕过议事殿,来到王后起居室门前,刚想敲门,忽然听到里面有谈话声——

    莫尔狐疑放下手、悄悄把门推开一条缝、向里面望去:只见一个满头蓬乱花甲、枯瘦的身板穿着一件大马士革外套、年龄大约七十多岁的老头正在向王后行骑士礼,他脖子上套着的欧式宫廷大圆领像一朵又圆又大的喇叭花耷拉在他背后;虽然只看到背影,可莫尔知道:这老头就是总务大臣纪伯伦。

    纪伯伦行完骑士礼,颤颤巍巍起身,那副年迈体衰的枯瘦身躯仿佛快要站不稳:“不知王后唤老臣前来,有何吩咐?”

    王后的房间里摆着大大小小的笼子,里面装着麻雀,鹦鹉,金丝鸟,兔子,仓鼠,蜥蜴,龙猫等各式各样的小动物。

    所有的小动物都不敢吱声,齐齐望着王后。

    梳妆镜前,王后将一对钻石耳环戴在自己两只耳朵上、左右照了照、一脸漫不经心回应:“最近大帝的身体状况十分堪忧,想必你应该也听说一些。”

    纪伯伦艰难眨了眨眼,仿佛老到睁不开眼:“老臣,确实略有耳闻。”

    “那这件事,”王后对着镜子,左右摸了摸头饰:“你怎么看?”

    纪伯伦艰难眨了眨眼:“老臣不知王后所指,还请王后明示。”

    王后将层层叠叠的黑珍珠项链稍稍扶正:“眼下大帝的身体恐怕已经撑不了三天,大帝一旦驾崩,帝国恐怕遭遇一场大劫,哀家深深为此担忧。”

    纪伯伦沉默。

    王后见纪伯伦不肯往下接话,于是自己接着往下说:“据说远在江茗的九个皇子已经死了七个,剩下的一个是疯子,另一个是傻子,而大帝病况严重,当务之急,是选择一位优秀的皇储来接替执掌拉瓦尔,总务大人对此怎么看?”

    纪伯伦微微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却没有说出一声。

    王后见纪伯伦还是沉默,就当默许,接着往下说:“遥想当年大帝南征北战,开拓疆土,数十年来一直爱国爱民,勤勉执政,这才成就了帝国今日的辉煌霸业。眼下拉瓦尔局面虽然一片大好,可也不能忽视种种内忧外患,特别是雷诺帝国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如果大帝病危的消息一旦被证实,拉瓦尔又陷入群龙无首的慌乱,雷诺老儿必然乘虚而入、趁机对我们大捞一笔,想必这个道理总务大人不会不明白。”

    纪伯伦咽了咽褶皱的喉咙,还是没有说话。

    王后见纪伯伦对自己三缄其口,再多说也是无用,于是开门见山:“最近哀家得到消息:有村民在佛罗里、杜尔堡、斯图格等九个小镇忽然发现刻着‘灾难将至,女皇救世’八个字的陨石,很多人也在鱼腹中发现了这样的字条,眼下大帝病危,拉瓦尔人心惶惶,数十万民众出于对帝国命运的担忧、纷纷走上街头、拥护哀家担任这个救世女皇。哀家身为一介女流,本不想搅这趟浑水,但思虑再三,似乎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于情于理、为国为民都应该站出来担此重任。过一会,第二十次国会将在议事殿召开,哀家希望在会议上与众议员讨论此事,不知道总务大人对此有何看法?”

    纪伯伦已经沉默了三次,不能再沉默了:“按照帝国律法,国会必须由大帝本人参议,如果大帝本人不能参议,由皇储代替。”

    王后脸色难看:“大帝病危,皇储无人!”

    纪伯伦吃力眨了眨眼:“皇储的话,江茗还有两个。”

    王后紧攥木梳、一脸青黑:“纪伯伦,你要让疯子和傻子来执掌拉瓦尔么?”

    纪伯伦低头向王后行礼:“律法即为律法。”

    王后忽然轻笑:“纪伯伦,你今年多大了?”

    纪伯伦顿了一会,不得不回答:“七十四。”

    王后从梳妆台前站起来、转过身:她的面庞白皙而冷酷、她的红唇性感而邪魅、她的颧骨凌人而盛气、她那一身奢华美艳的装扮更显风姿绰韵。这个浑身都在散发成熟艳丽气息的王后静静望着纪伯伦:“你该回老家安享晚年了。”

    “老臣……”纪伯伦再次单膝跪地、对王后行骑士礼:“老臣等这次皇储继承结束后,就告老还乡,种菜钓鱼,不再过问任何事。”

    王后嘴角弯弯撬动、伸手抚摸纪伯伦的脸;纪伯伦惊异抬头;金手指忽然在纪伯伦干枯的皮肤上划出一道血痕、王后诡笑:“你还是变成一直乌龟吧!”

    血红色的划痕铮铮生光!

    “唧……唧……”纪伯伦全身乏力、痛苦缩在地上、全身扭成一团,肌肤骨骼剧烈蜕化,四肢短缩,佝偻的后背长出一只壳:短短两分钟,竟然真变成一只老乌龟!

    躲在门后观望的莫尔大惊:王后竟然会法术!

    “莫尔,进来吧!哀家知道你藏在门后。”

    莫尔推开门,畏畏缩缩走进来,踹了一脚乌龟壳,老乌龟立即缩回四肢。莫尔抬头,看王后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敬畏:“想不到您竟然会法术!”

    “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这老乌龟什么时候变回来?不会坏您的大事吧!”

    王后哼笑,惬意摆弄着修长的金手指:“这就是『诅咒之力』,只要哀家活着,像纪伯伦这样碍事的家伙,永远只能做一只蠢乌龟!”

    莫尔大喜:“我这就叫人把这老乌龟搬出去煮了!”

    王后挥手制止:“住手!老乌龟一旦远离哀家一百米就会变回人形,拜伦宫里平白无故多出来一具尸体,你不是故意给哀家找麻烦么?”

    “那……那该怎么办?”

    “先扔笼子,等哀家有时间,再把这满屋子的小动物找个荒郊野岭统一处理掉!先不说老乌龟,小贱种的事,你处理得怎么样?”

    莫尔搬着老乌龟的壳扔进笼子里,这才慌张想起来:“王后,不好了!大帝手下的水火双骑士打败了我手下的军队,他们正朝这边赶来!”

    “大帝?”王后大吃一惊:“大帝正在昏迷中,谁对他们下的命令?”

    莫尔直着急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王后一脸青黑、踱步思考:“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来这小贱种是笃定了要和哀家挣个你死我活,他现在走到哪了?还差多久能到这里?”

    莫尔抬手看了看表:“按照水火双骑士的行军速度,现在应该差不多到了!”

    正谈论间,地面忽然嗡嗡颤抖,大量河水喷涌而至、将公路上的一切车辆和行人淹没、一条蓝色巨鲸向天空喷了一束水花、停在拜伦宫前。

    王后惊讶转身向窗外望去,只见巨鲸上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白皙的皮肤如同冬雪,蓝色的眸子如同星空下璀璨的水晶,挺拔的鹰钩鼻梁倍显精致,一条黑布带打成一个蝴蝶结系在脑后,腰间系着一柄古老竹剑,虽然只穿一身粗衣麻布,但却完全掩饰不住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咄咄逼人的英气:所谓的英气指的不是身材相貌,而是发自内心感受到的那股君临天下的霸气、虚怀若谷的胸襟、卓越非凡的魄力、举世无双的王者风范:那份骄傲高贵的意志仿佛完全是与生俱来的、从骨子里向外散发的气质——

    这年轻男子是谁?

    王后在这一刻砰然心动:这就是她嘴里口口声声喊的小贱种!

    镶满翡翠的木梳从手里哐当一声落在地板。

    王后却浑然无觉,伫立在拜伦宫阁窗,静静望着但丁的身影:或许那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鬼斧神工的艺术品,他的气质是独一无二的,让每个高冷的女人自从看见他的那一刻起就忍不住想拥有他、占有他、依靠他、私藏他,在下午两三点钟那个温馨、惬意、慵懒的时刻、安稳地倚进他怀里,享受愉悦时光——

    蓝色巨鲸消失,但丁一行人落下草坪、从王后窗前消失。

    莫尔抬头看了一看王后的眼神:“王后?”

    王后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后退半步,怔怔失神:“想不到十年前满地撒野的毛孩,现在都长得这样俊俏挺拔,难道哀家老了么?”

    莫尔提醒:“王后!国会马上就要召开,您……”

    王后怅然望着地板,一脸认栽苦笑:“既然正规皇储已经归位,依照拉瓦尔律法哀家就不必越俎代庖。再者,哀家是长辈,与年轻人争得面红耳赤,成何体统?”

    莫尔心里吃惊:这王后到底中了什么邪?二十年前你把后宫杀得鸡犬不宁,被你害死的人无数,都到了这把岁数,还在乎什么脸面?莫尔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是简单催问:“那您还要不要争夺王位?”

    “当然要!谁说不要?”王后脾气上来,一脸美艳冷酷:“哀家在后宫惊心奋战二十年,好不容易除掉了二十三个贱人,拉瓦尔大帝却突然撑不住,眼见二十年成果就要付之东流,快到手的江山怎能拱手赠与他人?拜伦宫终究是哀家的、乔尔丹诺是哀家的、整个拉瓦尔都是哀家的、连那个傲娇的三皇子也不过是哀家手中的一枚玩物!”

    莫尔吃惊:我的位置被三皇子取代了?

    “你也是哀家的。”王后回头看了看莫尔,然后吩咐:“哀家虽然不明面参加这次国会,由你暗中代替哀家参加,顺便教教皇子做人!只可惜了哀家精心打扮一早晨的妆容,不参加国会全都浪费了。行了,你去吧。”

    “是,微臣知道了。”莫尔向王后行了一个骑士礼,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