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撵人
从哪弄来一个不知高低的丫鬟？ 迎春随意的挥了挥手道：“红缎？好，你站到一边去，不要挡着我和婶娘说话。主子说话的时候，做奴才的要懂眼色。”说完朝王夫人笑道，“婶娘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怎么也没事先说一声。” 王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刚刚好像还是自己在教训这个侄女，怎么突然就来了个大转弯，就像是刚才的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这算怎么回事，那自己想给她个下马威的想法不就没实现吗。 迎春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王夫人说话。红缎还想要开口，被迎春一个冷眼给瞪得没敢出声。她从外边买回来半年多，因为会拍王夫人的马屁才被升到了今天这个一等丫鬟的位置。关于这个二姑奶奶她知道的不多，不过那个冰冷的眼神到底吓了她一跳。她偷偷瞅了一眼略显发呆的王夫人，心想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王夫人缓过神来，伸出鸡爪子一样的手指着迎春骂道：“你嫁了人便好好的相夫教子，成日撺掇我宝玉做什么？做了孙家的人就别管贾家的事，好好的干什么哄着宝玉离家往南边去？宝玉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有什么好处？真是好娘生，好娘养出来的，你对得起谁？” 这次说的更离谱，不光骂了冯氏，连楚氏也捎带上了。一屋子丫鬟都惊异的盯着王夫人，以前虽然知道她有些脾气，可到底没疯到这个地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是当自己是皇上的丈母娘，眼中竟是谁也放不下了。 迎春听不下去了。她一直笑脸以对，所以当她是软柿子捏了？以为她是李纨？她冷笑一声。索性连称呼都改了：“二夫人这话就不对了，第一，我怎么撺掇宝玉了。他十几岁的大人，腿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儿我能拦得住？第二，他也没住在我这里。二夫人拨给他的丫鬟仆妇都是吃闲饭的？那么十几个人，竟连一个人也看不住？第三，”迎春顿了顿，盯着王夫人道，“我既然已经嫁了，是孙家的人。二夫人你一个贾家的人就这么没经通报就闯进我家，算是怎么回事。先是让丫鬟浑说了一通。我不同一个下人一般见识，不理会也就罢了。如今竟是自己也不尊重起来。既然二夫人说，你我已是两个无干系的人，我又何苦听你教训。”说着她提高声音，“来人，送贾家二夫人出去。以后看紧门户，闲杂人等不许再放进来。” 丫鬟们早就气得不行，一听这话，几个人哄的一下围住王夫人。口中齐声道：“贾二夫人请。” 王夫人气的七窍生烟，她一把拨开站在身前的鸳鸯，快走两步伸手便向迎春打去，嘴里喊着：“我打死你个野女人生出来的小贱人。” 众人猝不及防。惊叫着七手八脚的去拦。曾娘子从角落闪出，一把揽住往前冲的王夫人，嘴里道：“贾二夫人这是做什么？咱们两家可是姻亲，如何到我们家里来喊打喊杀的。”红缎打算上前帮王夫人，却被身边的紫陶推搡了出去。小黑狗也察觉到异样的气氛，对着王夫人呜呜的直叫。 一阵混乱，待清净下来，已是一刻钟以后了，迎春揉揉被吵的发疼的额头，问鸳鸯：“可是走了？” “走了。”鸳鸯心里骂了王夫人几百遍，真是上不了台面的，还是诰命呢！怎么这么刻薄无脑。她扶了迎春道：“太太上炕躺会儿吧，奴婢吩咐了厨房，让今天做些清淡的饭菜来。” 一提饭菜，迎春立时感觉肚子饿了。她摸了摸肚子，朝鸳鸯道：“不用，让她们按平时那样做来就行了。”为什么要为了王氏那样的人委屈自己，迎春才不干那种傻事。 袁氏早就躲在外头听笑话了，当听到王夫人要打迎春时，乐得她差点就笑出声来。结果还没一会儿的功夫，王夫人就被一群丫鬟仆妇推搡了出来，后面还跟着连蹦带咬的小黑狗，还顺便对着袁氏呲了呲牙。走在后头的绣橘一眼瞧见她，皱了眉头问道：“袁姨娘有事么？” 虽然不想搭理一个丫鬟，可袁氏想到那一窝蜂把王夫人拖出去的仆妇还是微微打了个冷战，忙对着绣橘摆手：“没事，我听见动静，过来看看。” 绣橘深深看她两眼，提了裙子进屋去了。 迎春吃好喝好，和丫鬟们说了一会儿话便早早的睡了，丝毫没有被王夫人弄出来的这出闹剧打扰。 王夫人回家却是大发了一通脾气，不到两刻钟，消息便传到了太夫人和楚夫人院子里。 太夫人这几日刚得了宝玉的消息，比前些日子精神多了。听玻璃说了兰院的事，叹了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老了，管不动了。”琳琅赶忙笑着递了参茶过去，一边小心的服侍太夫人喝，一边细声细语的说：“依奴婢看，二夫人也是一时着急才带了丫鬟过去，那个红缎是外头买回来的，以前也只在小户人家做过丫头，只怕是她撺掇着去的。二姑奶奶大着肚子，姑爷又没在家，门户紧些也是有的。” 孙绍祖在不在家和迎春把王氏赶出来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只不过是连下人们都看不惯王氏的作为，一味的在自己面前帮迎春说好话罢了。不过，王氏最近也太过跋扈，让二丫头打打她的气焰也好。太夫人喝了两口茶，道：“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好好活几天，晚辈们的事我就不管了。来，来，叫亭儿过来给我捶捶腿，这到了冬天啊，腿还真是不大舒服。” “小丫头会什么？奴婢来。”琳琅忙对着玻璃使眼色，玻璃立时寻了一对美人捶递过去，两个人一个捶腿，一个捏手的跟太夫人说话凑趣，倒把王夫人的事放到了一边。 楚夫人得了信儿更是冷笑了一声：“她硬要给儿子定个商女，把宝玉逼走了。不好好检讨自己，反倒怪二丫头的不是。真是盛不出饭来怨勺子，拉不出屎来怨茅子。” 王夫人发了半天脾气，身边的人都吓得躲了出去。彩云拉住灰头土脸的彩霞小声问道：“这是又怎么了？” 彩霞正一肚子怨气，连忙四处看了看，拉了彩云进了后罩房，这才小声埋怨：“唉，那个红缎，又不知怎么撺掇着夫人跑去找二姑奶奶了。硬说是二姑奶奶把宝玉哄走的，要不然为什么哪儿都不去，偏偏去了福建冯家舅老爷那儿！” 彩云嗤笑一声：“这事真是没得怨了，竟往出了嫁的姑奶奶身上推。把袭人卖了还不算？姑奶奶如今也是官太太，哪能由得她说骂就骂。” “可不是！”彩霞觉得自己真是命不好，谁不好伺候偏偏伺候这么一个主儿。还不如彩云呢，虽然伺候的是姨娘，好歹还算精神正常的。“听说还一去就让红缎指着二姑奶奶教训了一顿什么孝不孝的，结果让人家给撵出来了。” 彩云吸了口冷气，到底是二姑娘，出了嫁以后更加的比先前厉害了。 彩霞又叹了一回气，忙忙的往外走，边走边道：“我还是去看看吧，省的一会儿要找人又说我们不尽心伺候了。” 彩云跟了出去，一溜小跑回了赵姨娘屋里，绘声绘色的学了一遍。赵姨娘乐得前仰后支的：“呸！让她威风，真是一物降一物，可算有了治她的人。”说完还不忘跑到神龛前上了柱香，拜了几拜才罢休。 王夫人这边闹腾着，崔夫人来了。门口的小丫头忙着通报，崔夫人摆摆手自己走了进去。一进门就听见了王夫人的骂声，她乐呵呵的走过去道：“呦，这是怎么了？” 王夫人一见是她，这才缓了口气，一边吩咐丫鬟上茶，一边抽了帕子捂了嘴呜咽道：“唉，我真是没活路了。今儿竟让一个晚辈给骂了，你说，这家还如何呆的？” 崔夫人不明就里，细细问了一遍。王夫人又学了一通迎春的恶形恶状，末了又道：“唉，也就是咱俩好，我才说给你听，对着别人怎么说得出口啊。” “晚辈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莫要气出病来。”崔夫人啧啧舌，“不过，你家那位姑奶奶我倒是听说挺不错的，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呸！”王夫人啐了一口，“小妇养的，能好到哪去。” 崔夫人咧了咧嘴，小妇？要照这么说，那个福建总督冯远昇岂不就是小妇的弟弟了？这个话可不好接了，崔夫人赶忙劝了几句，问起宝玉的行踪：“我听说是找到了？” “还往福建走呢，就是不肯回来，真不知道到底被那死丫头灌了什么**汤。”王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随即又安抚崔夫人道：“你放心，这门亲事我说了算，他在不在都一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一样定得。” 那倒是，崔夫人笑道：“这就好，你也知道，我受人之托，总得忠人之事。我那个表侄女可是摸样性情一等一的，一家有女百家求，人家可不愿在这事上拖着没准信儿。” 王夫人笑着拍了拍崔夫人的手：“放心，我省得。我这些日子在想，这个家还是分了的好，若不然我岂不是做些什么都被人制手制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