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城门池鱼
子夜,天幕边半个月亮斜挂,几点暗淡不明的星光零星散落,无风无云,整个悦来客栈安静异常。 春杏守在自己的“特价大床间”里,所谓的“大床”即是两张方桌并在一起,上面铺了套阴湿的被褥。 闲置了那张“硬板床”,春杏躺倒在柴禾堆旁边的稻草上,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套被褥实在太潮太冰,睡进去她明早起来就不用担心逃不逃跑的问题了,因为她会直接病死在这个医疗落后的穷乡僻壤里。 A,那黑货是个狗拿耗子的,B,那黑货见济安对自己示好吃醋发飙了,C,那黑货看上自己了,D,那黑货要利用自己…… 显而易见的一道选择题在春杏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演算着,千载难逢的一次出逃机会就这么华丽丽地被自己浪费掉了…… 端王府的势力范围太大,若是在渠城,她根本连十分之一的侥幸也无,唯一的路子就是趁少爷们出来瞎晃悠的时候伺机而动,运气好的话便会似今天这样天时地利人和全部集齐,然后再在某个爱多管闲事的黑脸闷sao王八蛋手里毁于一旦! 他大爷的!春杏不由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抬起手腕嗅了嗅那股持久不散的幽香,该死的记号!这东西不知道搁什么做的,轻易洗不掉,他们定有专门辨别这种气味的法子。 春杏倒不怕这东西有毒,因为如果有毒的话,那黑蛋就不会将瓶子留给自己了。 扫了眼对面被绑得像个粽子似的“小黑姑娘”,春杏无奈苦笑,“瞪我也没有用,我是泥菩萨,懂吗?要过河你得找一汽轮,能蒸汽发电的那种……” 被缚少女眼底的怔愣一闪而过,继而愈加深沉恶毒地瞪向春杏。 “瞪吧,瞪吧,听说怒火能聚热,正好我冷呢……”春杏依旧大喇喇地说着些少女听不懂的冷笑话。 此女自称姓胡,单名一个靖字,晋州人士,只身一人北上来豫州探亲……这些是她昨晚在酒桌上告诉二钟和齐猴的,不过都在今早春杏和济安离开后被她的所作所为推翻。 说起来也没什么,不过是她给众人下了点迷香欲劫些财物,不料被深谋远虑的乔头逮个正着。 其实武绫早在昨晚他们把酒言欢时就将清心散悄悄抹在了菜盘边缘,以防突然冒出来的这一男一女会图谋不轨。可惜武绫算到了前招,却没算到后招,那迷香不知是与何物搭配着下的,药力迅猛不说,药速更是奇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此女已经扫荡一空带着赃物准备从客栈后门遁走了。 不过被守在后门的乔头一掌拿下,将其降服后,乔头曾一力主张将她送至衙门公事公办,钟二钟三都是典型的甩手掌柜,虽感诧异愤懑却并未对乔头的主意提出反对,而一旁一直不发一言的齐公子这下却不干了,非说此女来历不明身份可疑就这么送出去怕是日后仇家找上来他们都不知道是谁干的,硬是要亲自审问出个结果来再做打算…… 当然,这些具体细节春杏自是一概不知,她只晓得眼前的这个丫头片子昨夜还坐在红木桌前与二钟、齐猴等人把酒言欢,而隔天一个白昼就从“女相公”变成了“女贼”被绑在柴房里,春杏也从伺候她的侍女变成了看管她的牢头。无法,明日他们还要赶路,侍卫们都是骑马的必须睡足精神,而客栈唯一的一间柴房眼下正被春杏占着。 “不陪你闲扯了,我得早点睡觉明早好起来继续当劳模呢,晚安了您内……”裂嘴打了个很没形象的哈欠,春杏磕上疲惫的双眼头一歪枕在铺着条棉帕的稻草上沉沉睡去。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被缚的少女开始缓缓地攒动起四肢,在紧捆的绳子里不住地上下蠕动着手臂,试图将纤细的手腕从后面的绳子里褪出来,可惜这样做只是让她腰间的缚力更趋紧仄,又过了半晌,少女似乎认命般地停止了挣扎,伴着呜咽不明的喘息声,前额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顺着下巴尖滴落在她胸前的衣襟上。 不动了?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春杏心中暗暗叹气,乔头绑的绳结她看过了,换做是自己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够挣脱开。少女身上藏的刀片和嘴中含的药丸早让武绫翻走了,春杏虽不怕她会突然发难,不过有这么个炸弹摆在身边,任谁也无法安心睡去。 此时,少女已经累的有些乏力,乌鬓打湿成一缕缕贴在两侧粉腮边,鼻尖上也挂满了汗珠。少女抬首瞟了眼“睡熟”的春杏,又环视了整个柴房,四下睃寻着可以借上力的东西。 甭找了,带尖的东西是不会给你留下的,带楞的也早都抬出去了,屋子里就你我俩活人外加一堆柴草,除非你弄个钻木取火把这屋子烧了,否则轻易出不去这个破屋。 一无所获的少女颓然磕上了眼睑,俄顷,又像突然忆起了什么似的猛地睁开双眸眼神复杂地盯向柴房门口。 时间在少女执着的期盼中缓缓流淌,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春杏知道今晚的好戏要开场了,那只流氓猴果然色心不改,入夜前才被他家玲儿磨走,这会儿就又蹿回来,看来今晚自己要被迫做把城门底下的池鱼,遭这一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