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不太方便
“祥子大哥,你是在哪认识我小虎哥哥的?怎么一直没有听我小虎哥说起过?” “我们呀……是在太原认识的,那时候虎子还在镖局里头呢。” 罗威虎确实说起过在太原的事情,正是因为在太原和十三阿哥的手下人打了一架,才有了现在的前程:“这么说你也是在十三爷手下做事情的喽?是和我虎子一样做侍卫的么?” “我?做侍卫?”这个祥子抿嘴一笑,干脆把腿抬到了板凳上,笑的很开心的样子:“你看我象侍卫?” 宝珠上下打量着他,微微摇着头:“不象,瞅瞅你这个坐没有坐像站没有站相的样子也不象是个侍卫,也没有我小虎哥那么威武,估计你打架也不行。十三贝勒那么有眼光的人,怎么会用你这样的做侍卫?” 在诸多的皇子当中,胤祥就是一个异类,民间把他形容成行侠仗义的侠王,其实在宗室里头他的名声并不好,被很多人称为二百五愣头青。 二百五的名号也不是空xue来风,胤祥这个人做事确实一点都不象是皇子,当年为了七个大钱的赌注在天桥上打着赤膊和人摔跤,不仅输了赌注,还被跤师傅摔的鼻青脸肿,已经成为皇室当中的笑话。 有说他侠义的,有说混不吝二百五的,可“有眼光”这个评语还是头一回听到。 “你说我……你说十三贝勒有眼光?他哪里有眼光了?” 宝珠把嘴巴一撇,做出一副老夫子的博学姿态:“我小虎哥威武的很,也厉害的很,能一个打七个,这可真不是吹牛。我听小虎哥说,有一次他保镖路过孟州,和孟州的黄河七鬼打了起来。黄河七鬼你知道吧?很有名的江洋大盗,七个人联手照样被我小虎哥打的满地乱爬……” “一个打七个”那次战斗是罗威虎平生最得意的一次战斗,也是他在镖局的成名之战。所谓的黄河七鬼其实就是几个偷鸡摸狗的小毛贼。当然罗威虎本人不承认这一点,而是把这七个不成器的小贼说成了厉害无比的大盗,好衬托自己的威猛和勇武。每次回来都会把这个故事讲给宝珠听,久而久之,宝珠也就耳熟能详了。 其实只要把刀子拔出来再见点血,所谓的黄河七鬼那样的小毛贼就会一哄而散,但是罗威虎把这个故事说的无比精彩,好似那不是一场普通的殴斗而是绝顶高手之间的生死对决。 罗威虎的故事里头本就有一半的水分,宝珠讲起来就更加夸张的没边了: “你知道我小虎哥有多厉害不?先是这样一招力劈华山,砍死了黄河大鬼,又是这样的一招黑虎掏心,打翻了黄河二鬼,接着……你注意一点,最精彩的要来了,我小虎哥使出绝招——八方风雨,一下子就把三鬼、四鬼和五鬼给打趴下了……” “也就十三贝勒慧眼如炬,看出我小虎哥是天下少有的大高手,这才几次三番的重金聘请我小虎哥去做侍卫首领。我小虎哥本不想去的,可是看到十三贝勒拿出了三顾茅庐的诚意,就勉为其难的去了。” “所以我说呀,十三贝勒是最有眼光的……” 给十三贝勒做侍卫肯定要比做个小小的镖师要有前途,当初在太原的时候,胤祥一说要让罗威虎做侍卫,罗威虎高兴的都要蹦起来,绝对没有所谓的“三顾茅庐”那么一说。 祥子就是当事人,当然很清楚当时的情况,看着宝珠把牛皮吹到了天上,也不戳穿,只是笑的前仰后合……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对,神医你说的怎么会不对呢?虎子确实是天下第一高手,比天下第一还要厉害三分。而我……而十三贝勒也确实有眼光,真有眼光啊,哈哈……” 这个祥子是小虎哥的朋友,又是在一起做事情的,在宝珠心里就已经亲近了三分,拉过板凳坐在他对面:“你在十三贝勒那边是做什么的?” “我……我嘛,我肯定不是侍卫,其实吧……我就是什么都管一点……” “你就是管杂事的呗,和我小鱼哥差不多,估计你还没有我小鱼哥大呢。”宝珠很关心罗威虎的事情,仔细的问道:“我听小虎哥说,十三贝勒要重用他了,而且准备给他个官职,好歹你是也是十三贝勒府上的,就算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应该知道一点吧?你说十三贝勒能不能给我小虎哥一个官职呢?” “能,肯定能。”祥子很痛快的说道:“我……我听十三贝勒说,只要他这一次把差事半好了,一个七品……从六品的官职是绝对不会跑掉的。就看他有没有本事把差事办好了……” “我小虎哥的本事大着呢,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在小虎哥的“同事”面前,宝珠把罗威虎说成了天下少有的能人。 “不过呢,我小虎哥这个人性子直脾气倔,很容易得罪人。既然你是他朋友,可得多多关照一点哦。” “那是当然,一定会关照他的。” “既然你是我小虎哥哥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宝珠顺手剥开一粒牛奶糖很随意的扔给他:“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我就对你说实话,你的这个病啊,一时间恐怕很难除根,不过你也不要怕,只要长时间服药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饮食上再注意一点,最多一两年,也能痊愈……” 祥子嚼着金丝猴奶糖,笑呵呵的说道:“神医说话我当然信了,我也给你说实话,其实你的医术比那些太医……有名的郎中要强很多。我这个病给很多大郎中看过,都没有见过轻,还是你的药管用……你的这个糖不错,挺好吃。” “好吃就多吃几块,我这里还有……” “不说吃糖了,既然咱们是自己人了,我就问问你,老人心悸气短、耳鸣眩晕是什么病?也看了不少御……郎中了,药汤子吃了不少,可就是不见效果,你能不能给点药?” “我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这样啊?天底下哪有不见病人的面就诊治的?你光是这么一说,我连病人都看不到,怎么能知道是什么病?” “你就给诊诊吧,那个病人很重要。” “老人?是你爹娘么?” “上了年纪的老人啊,这个还真不好说,我可不敢乱讲话。要不这样吧,哪天有了空闲你把老人家带到我这里来,我给老人家好好诊一诊……” 一说要把老娘带到家里来,祥子就真的犯难了。 他的老娘可不随便出门,就算是出门也不可能到宝珠这里来。 偏偏这些又不好对宝珠明说…… “要不这样吧,改天我找个机会去你们家,给老人家瞧一瞧是什么病,好不好?” “这个……我阿娘没有和我住在一起,要去她老人家住的地方,恐怕有点不大方便……” 祥子的额娘住的地方宝珠绝对不“方便”去,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宝珠当然不知道祥子的额娘是什么身份,抄起小药箱说道:“给自己老娘看病还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既然你今天说了,咱们这就去……” “现在就去?不行,不行……”祥子把脑袋摇的象个拨浪鼓,见额娘一面可不是容易的。身为天家子弟,哪怕是亲娘,也不是说想见就能见到的。何况是带着一个民间女子,冒冒失失的闯进去绝对没有这种可能。 那是九重五阙的皇宫大内,就算是十三贝勒本人要见亲娘也要费一番周折,何况是带着宝珠进去? “我额娘……很忙,我找个机会吧,有了好的时机,我再找你。” “你这个人真是的,给自己老娘看病还找的哪门子时机啊?” 祥子脸色尴尬的说道:“我家里的情况有点特殊,老祖宗立下的规矩多的吓死人,偏偏我额娘又不是皇……不是正室。大宅门里的事情不好说呀,难处太多……” 宝珠把嘴一撇,笑嘻嘻的说道:“就你这样的还是出身大户人家?别蒙我了。我估计你们家顶破了天也就是小商小贩的,比我家强点也不会太多,算不上大宅门吧?” 祥子都要笑破肚皮了,强忍着没有笑出来,很认真的说道:“宝珠姑娘不光医术好,眼光也不错,一眼就看出我家的景况了。我那个家呀本来还算有点家底,可是兄弟们挺多,分到我头上也就没有多少了,估计……估计也就和你们家差不多吧,差不太多……” 宝珠抓了把奶油瓜子,分给祥子一半,两个人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祥子大哥,你这个人说话真有意思。对了,你是不是和我小虎哥一样住在十三贝勒府?”
“对,我就住在十三贝勒府……” “和我小虎哥住一块?” 祥子嘿嘿一笑:“算是住一起的吧。” “等我小虎哥办差回来了,我去找你们玩,好不好?” “何必等到虎子回来呢?只要你想去就去好了。” “我不知道路……” “甜水井大街路东,最大的那个宅子就是十三贝勒府了。” “那可是贝勒府,不是大车店,门口肯定有很多站班的护卫,没有小虎哥领着人家不让我进去。” “没事,你就说是找我祥子的,站班的护卫肯定让你进去。” “提你的名字真这么管用?” “肯定管用,门口站班的护卫和我很熟。” 祥子把研磨好的药粉揣好,摸出几块银角子:“你这药挺灵的,我也知道黄金有价药无价的道理,本应该多给些诊金药费,今天就带了这么点散碎银子……” 宝珠很豪爽的把银子一推:“你是我小虎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怎么能收你的银子?再着说了,你在十三贝勒府做事情估计也赚不了几个小钱,我就不收你的了,以后要多照顾我小虎哥呀……” 祥子呵呵一笑把银子收回囊中:“行,那我就不矫情了……” 将祥子送走之后,宝珠惊讶的发现老娘又在做佛供了。 所谓的佛供,就是一种寿桃形的小馒头,馒头顶上点缀着红枣,略略的有一点甜味。以前的宝珠最爱过二月了,因为二月的节日最多,如来佛祖的成佛的日子和生日都这个月初,就连文殊、观音两位大菩萨的生日也在这个月份。所以每到二月,信佛的母亲就蒸几屉佛供。其实无论是佛祖还是菩萨,都不会吃一口佛供,这些好吃的东西基本全都便宜宝珠。 二月里集中了太多这样的节日,老娘不仅信佛,而且还信道,基本上所有的神仙都信。所以不仅要伺候好佛祖和菩萨,连九华帝君和太上老君的生日也不能忘记。在母亲淳朴的观念当中,佛家和道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都是使用这种千篇一律的供品。所以在整个二月里,隔三差五就弄一回佛供…… 点缀着红枣的小馒头曾经是宝珠的最爱,可那都是以前的老黄历了。现如今家里有钱,好吃的零嘴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桂花糕、千层酥什么的都吃腻了,自然就冷落了从前的至爱…… 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已经是月底了,该过生日的神仙都已经伺候好了,怎么又蒸佛供? “过几天就是王母娘娘的生日了,得提前把佛供弄出来……” 宝珠愕然,原来老娘不仅信佛信道,现在连王母娘娘都信了,真不知道天上的神仙们应该怎么保佑老娘这个连土地公公城隍老爷都信的善信之人…… “赶紧把新出锅的佛供笼起来,莫沾了柳絮子,要不然王母娘娘就不爱吃了……” 宝珠一点都不相信王母娘娘那么高贵的神仙会跑到自己家里来吃红枣馒头,可是出于内心当中的敬畏,还是很小心的用把佛供罩起来。 天空中已经有了丝丝缕缕的柳絮,如碎棉似飞雪一般飘飘洒洒。 院子里的老柳树已经冒出了嫩嫩的枝芽,柔柔软弱的细条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就连隔壁四嫂子家的槐树上也冒出了一串串黄绿色…… 不知不觉间,寒冬已经过去,穿暖花开的日子已经到了。 宝珠就是个纯纯粹粹的市井小民,浑身上下半根雅骨也没有,自然也联想不到“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诗句,更没有出门踏青的心思,她想的是: 春天总算来了,终于可以穿上年前买的那条翠色衣裙到隔壁四嫂子处显摆一下了。 也顾不得微微的凉意,飞快的换上绫子裙就往外跑,身后是母亲一连串的吆喝声: “死丫头,脱下的棉衣要先晾晒,要不然就会实了,冬天的时候就不暖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