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娘，我要纳妾！
平儿出了一会神，问：“她那男人……那个赵二，你瞧着对她好么？” 婆子道：“嗨，一个傻子嘛，知道什么好不好的。听说他大冬天的有屋子不住，偏生光着膀子要跑到马圈里去躺着，身上的衣裳万年也不洗，猴儿脏的。也别说，他伺候起马来倒是好的，也奇怪了，咱们家那些马都跟他亲近。”想了想，又道：“那傻子对他娘子大概是好的。我送了吃的去，她娘子坐在屋里嚼碎了喂给孩子吃，她自己也吃，这赵二却老老实实蹲在屋外看着，笑嘻嘻的。要是别人手上有吃的，他早上手抢了。您说，他这倒是傻还是不傻？” 平儿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没言语。 一场豪雪后，花园子里的梅花都开了。王仁的书斋外的几株红梅尤其开得好，凤姐这天无事，便吩咐平儿：“你到大爷那里去折几枝花儿回来，我要送给母亲去插瓶。” 平儿领了命，带了一个婆子便往书房那边去。 王仁不在，不知又到哪里厮混去了。书斋外雪映红梅，阵阵寒香。平儿在梅树下仰着头望了一会，选中了几枝最精神的，便对跟来的婆子道：“你去找大爷的小厮，叫他们搬个梯子来。” 婆子去了一会，果然同两个小厮搬了梯子来架在树干上，平儿怕他们伤着花，便亲自提着裙子登梯而上。 手刚一触到花枝，猛不防背后一声咳嗽。平儿吓得身子一颤，险些摔下来。回头一瞧，却见王仁双后背在身后，正迈着八字步走了进来。平儿见他来了，想行礼，却因站在梯子上不便，正要慌忙下来，王仁却站在下面一迭声地叫道：“免了免了，扶好了，别磕了牙。别管我，你只管摘花儿就是。” 平儿听他这样说，倒不好下来了，只得勉强笑了笑，略微蹲了蹲身，便转了头飞快地折了两三枝。 就这工夫，脚下的梯子忽然摇晃起来。平儿吓得死死抓住扶手，低头一瞧，却见王仁正扶着梯子涎着脸嘻嘻笑道：“没事儿没事儿，你只管摘你的，我替你扶着呢。”边说，手上却故意地又摇晃了两下，边冲平儿挤了挤眼睛，口中笑道：“哎呀，这美人折梅图真是好看得很哪。” 平儿白着脸，一声不吭地急忙扶着梯子下来，快到地时，却见王仁并没有让开的意思，死死地堵在那里。 平儿板着脸说道：“大爷，您让一让，让奴婢下来。” 王仁不急不恼，伸出一只手，嘻嘻笑道：“来，我扶你。” 平儿一急，指着他身后叫道：“哎呀，那是大奶奶不是？” 王仁急忙收回手，转过身张望了一圈，满脸疑惑地问道：“哪儿呢？哪儿呢？” 平儿已一步下到平地上，整了整衣裙，笑道：“奴婢看错了，原来只是一棵树……”因将梅花插进婆子捧的瓶中，回头冲王仁灿然笑道：“姑娘还急等着这花儿送到太太那里去呢，奴婢告辞了。” 说着，冲王仁蹲身一礼，轻轻退后几步，转身携了婆子一径去了。 王仁这里望着平儿的背影，只觉得抓心挠肝，抻着脖儿又瞅了一回，直到平儿的背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才懊恼地“嗨”了一声，无情无绪地进了屋。 第二天，天还没亮，王仁便兴兴头头跑到严氏这里，也不让丫头通报，自己便掀了帘子进了屋。 严氏才刚起身，丫头们正伺候着梳洗，忽见他急火火地跑了来，不知出了何事，倒吓了一跳，忙问：“这么早，你媳妇都还没过来，你跑来做什么？” 王仁直撅撅地站在当地，响亮地说道：“娘，我要纳妾。” 严氏这才放下心来，又见他那样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道：“一大清早的跑了来，就为了这个？” “就为这个。”王仁瞪着眼睛，严肃地说。 严氏“嗨”了一声，笑道：“你这孩子真没个正形——你媳妇又犯了肝气，等她好了我再同她说吧。” 王仁一梗脖子，气咻咻地道：“每回只要一提纳妾，她就犯肝气，妒妇！也不想想进了门三年多了吧？连个蛋都没下过，论理我早该休了她了……” 严氏忙冲他使个眼色，摒退了丫头，悄声道：“你岳丈升了尚书，比你父亲的官职都高了，同朝为官，说话还是客气些好……你媳妇的meimei又生了皇子，晋封为贵妃，一家子正是尊贵显赫的时候……” 王仁哼了一声，道：“我不管那个。她是女人，就得遵妇道！我这回纳妾纳定了，由不得她不依。” 严氏思忖了片刻，坚决地说道：“自然是不能依她，皇家的公主郡主们都还得遵礼数呢，何况是她？咱们家本来人丁就不旺，还能让她断了咱们家的香火不成？这回娘作主了，这就找牙婆送人过来——不，牙子手里出来的人难保干净，还是在咱们家这些丫头们中间你挑个吧。” 王仁喜道：“不用挑，我看上一个了。” “谁呀？”严氏挑了挑眉毛。 “就是meimei屋里的平儿。”王仁神态怡然地一屁股坐在了榻上，笑道：“那个丫头，昨儿我猛地一见，怎么出落得这么水灵了？看她的神态样貌，很是宜男之相呢。娘跟meimei说说，让她把平儿给了我吧”，说着便起身上前，涎皮涎脸地猴过去扯住严氏的袖子连连摇晃起来。 严氏又是笑又是恼，扶着额头道：“哎呀，哎呀，把你娘都摇晃散架了。你这个没出息的货，为个丫头子至于这样吗？——那平丫头倒挺得你meimei的心的，怕是有些难。这满府里这些个丫头，换一个吧。” 王仁却把脖子一扭，道：“不！我就要平儿！meimei再喜欢，也架不住咱们王家的香火重要呀。meimei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肯定依的，母亲去说说啊！” 严氏无奈地笑道：“好，好，等我先跟你媳妇说了。” 王仁出了严氏这边的屋子，满心满脑子都是平儿的灿然一笑，心急火燎地几次派人到他母亲这里打探消息。最后一次听说凤姐过去了，实在按捺不住，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一进门，正瞧见凤姐临窗坐着跟他母亲说话。王仁走过去，端着胳膊给凤姐瞧他手臂上站的一只鹦鹉，笑嘻嘻地说道：“我刚得了一只奇鸟，聪明得不得了，什么话都会学，想着meimei喜欢，忙忙地过来送给meimei玩儿。” 边说，边嘬着嘴唇逗弄那鸟，道：“说，快说“姑娘真好看！” 那鹦鹉在他胳膊上来回踱着步子，只是不理。 王仁催了几次，终于急了，在它身上一拍，怒声骂道：“你这个死东西，快说呀，你哑巴了吗？” 那鹦鹉“嘎”地叫了一声，扑愣着翅膀飞到窗台上，粗声叫道：“你这个死东西！你这个死东西！” 凤姐皱眉笑道：“行了，别弄这假招子了，母亲刚才已经跟我说了。” 王仁立刻敛了声气，小心翼翼地说：“那meimei是同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