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千头万绪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清晨时，才渐渐转小，淅淅沥沥的春雨伴随着飘摇却温柔的风，将园子里初开的花的馨香吹散到各处。 正午过后，雨势转为细雨绵绵，轩辕煜伫立在听风小筑内窗边，望着雨丝滋润过后的竹林，眉头微拧，独自沉思着什么。 未过多久，便见萧离匆匆从竹林小径中走来，他微微侧过身，将手中捏了许久的一个荷包收入了怀中。 “东洛使臣已经启程了吧？”轩辕煜目光扫视了一眼萧离身上的湿气，淡淡问道：“何事令你这么匆忙？” 萧离躬身一拜道：“午膳过后便启程了，”说完，他抬起头看了轩辕煜一眼，犹豫了片刻接着道：“皇上此时正在外间候着。” “嗯？”轩辕煜略微有些疑惑：“他在外间候着？他何时与我这般客气了？” 面对轩辕煜的询问，萧离有些迟疑，但还是低下了头答道：“卑职自处理好官职交接一事后回来，便在煜歌居门外见到皇上，只是见他伫立在门外，也不知到了多久。” “我并不曾见到有宫人过来传话，”轩辕煜也是疑惑，便接着问道：“你过来，自会与他碰面，他可有说明来意？” 萧离摇头道：“皇上并未对卑职说什么，只是让卑职进来传个话。” 话音落下，轩辕煜深思了片刻，摇头道：“罢了，他既然要来，待会便知道了，你去底下候着吧。” “是，”萧离才刚下了竹楼，轩辕宸的身影便从竹林小径那边出现，此时只见他一人进来，想必是将一行宫人都遣在外间等候了。 轩辕煜神色淡然，自顾自在书架上的翻动书卷，一派神色悠然之态。 这幅模样自然也被踏入屋内的轩辕宸看到了眼里，轩辕宸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才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哥真是好兴致，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这般超脱尘世。” “是么，如今我乐得清闲，每日不是看书便是下棋，倒不知宸弟政务缠身，竟还有空来我这里观赏园子来了？”轩辕煜不疾不徐，挑出一本书，坐到桌前，抬眼看了一眼轩辕宸道：“莫不是对我这园子突然起了兴致？” 轩辕宸哪会不知轩辕煜此话的含义，他沉默着坐到桌边，指尖轻轻扣打在桌边之上，片刻后指尖一顿，低声笑道：“大哥这园子极好，只是今日过来，一时有些恍惚，总记得这里原是叫做碧波院，方才过来，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话音落下，轩辕宸明显察觉周遭的空气有那么一瞬的凝滞，他看向轩辕煜，见其神色淡淡，不见喜怒，好似那么一瞬的寒气是他多想了罢了。 “你若是介意，直说便是，何必绕这么个大圈子，”轩辕煜突然嘴角一勾，露出温润的笑意道：“说正事吧。” 轩辕宸未听到对于园外那牌匾一事对方的答复，本想着追问，但若此事再说，就显得小肚鸡肠了些，他一时气闷，又无法发作，只得说道：“毒蛇一事，你也知道的，这件事一日不查清楚，我一日都无法安眠。” “你以为会是什么人能够悄无声息的避过所有人的眼睛，将毒蛇带入宫中，又放到了笙歌的院子里？”轩辕煜淡淡扫了轩辕宸也眼，旋即垂眸，随意翻看手里的书卷。 “以我所知，不可能有这样的高手，”轩辕宸摇头，顿了片刻接着道：“宫中每一处角落也仔细搜查过，笙歌的院子里，更没有什么暗道机关。” “若并非人为呢？”轩辕煜浅笑了一声道：“是人为，又并非人为，这种可能，你可有想过？” 轩辕宸有些疑惑，古怪的看着轩辕煜，见他神色淡然，不似说笑，于是思忖了片刻，才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你是说，高冉族的御兽之法？！” 这话说出口，就连轩辕宸自己都是有些不信的，虽然他也曾抱希望派人去寻找高冉族的下落，但至今查到的也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如今轩辕煜再次提起此事，轩辕宸也顿时想到了高冉族的身上。 倒不是没有实质性的缘由，而是恰巧有一件事情，让他留意至今，那便是当初与笙歌一起在山林中遇到的巨蟒。 想起巨蟒一事后，轩辕宸便也简单的将当时的大概经过说了出来，见轩辕煜陷入沉默中，他接着说道：“青叶镇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了，包括幽州境内，除了些通州水患后的一些灾民因户籍被大水冲走身份无法考证，并无可疑之人。” “那些身份无法证明的灾民呢？”轩辕煜紧接着问道。 “他们与其他灾民一起安顿在幽州，我的确也怀疑过，但多方考证之下，并未有什么可疑，”轩辕宸苦笑道。 “你看看这个，”轩辕煜将手中的书卷递给轩辕宸，轩辕宸愣了愣，接过书就着对方翻开的那一页看了过去，一看之下脸色就变了。 这本书并非是正规的历史记载，偏向与民间杂谈类的书，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书在宫中自是不可能有的，但轩辕煜素来什么书都看些，此时出现在他手里倒也正常。 这页所写的正是传说中的高冉族，与正史里记载的不同的是，高冉族不光是世人以为的那般只懂得御兽以及神秘医药之术，更懂得一种易容之术，能轻易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当初祸乱东洛国，便是因为易容术的原因，才使得东洛国险些易了主。 “易容术？”轩辕宸皱眉，这种邪术他当初跟随沧溟时，当然也是听过的，但传说只是曾有一名心狠手辣的杀人狂魔，为逃脱追捕，将活人面皮生生割下，又用了药物浸泡处理后贴合在自己脸上躲过追捕，但最终还是落网，受极刑而死，当初他也好奇过这种所谓的邪术，但沧溟也明确说过，人的面皮一旦自身体剥落，哪怕用药物处理，也会与正常人不同，及时能一模一样，但一个人想要以另一个人的面貌出现简单，但声音以及性格哪怕是走路的姿势都不是短时间能够学的一模一样，那个杀人魔头也是因此被抓。 所以这易容术从来都只是个骇人听闻的传闻故事而已，如今再看这书中记载，却是讲的微妙微翘，轩辕宸轻轻将书合上，皱眉问道：“这书是谁所写，将那人找出来问问，或许...” “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书，谁又会将自己的真实信息写上去？”轩辕煜摇头道：“或许是人胡编乱造的故事，但任何事都不会是空xue来风。” “若高冉族的人真有这般本事，他们不至于落得如今下场，”轩辕宸皱眉，突然凝重起来：“高冉族虽说是被灭族，实则还是有族人逃脱四处躲藏，但元气大伤已经不成气候，当初得罪了东洛国，如今想要祸害到我们头上，怎么也像是自取灭亡。” “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我们不得而知，但既然这件事极有可能与高冉族有关，而高冉族没有我们之前所知的那么简单，你要查的地方便需更加细致了，”轩辕煜的淡然的神色也逐渐被凝重所替代：“能准确无误的将毒蛇驱入笙歌的院落，那么就代表这个人，对宫中布局也是熟悉的，这个人，必然就在宫里。” 这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使得轩辕宸本就不安的心狠狠一沉。 “他们的目标为何会是念安...”良久的死寂之后，轩辕宸凝眉低吟，轩辕煜思忖了片刻道：“方才所说的一切不过都是你我之间的猜测，我说这些，无非是让你多一些防范。” 轩辕宸没有回答，心中早已是千头万绪，沉默良久之后，他心中已有打算，站起身正要拜别，余光却见一道身影自门外走了进来。 “皇上万福，”楚清怜一袭藕荷色长裙，简单的配饰显得她倒也清新脱俗，轩辕宸仅是扫了一眼，心中便知她这是依着轩辕煜的喜好改变了自己。 微颔首示意她免礼之后，轩辕宸回首看了一眼轩辕煜，方才还凝重的目光，这一眼却带着一丝笑意，很快，他便转过身离开了听风小筑。 轩辕煜则因轩辕宸那一眼有些哭笑不得，但见楚清怜已经走近，他只得收敛情绪，扫了一眼对方之后说道：“昨日与你提过，你本可以今日同使臣一起回去，说起来，你也离家许久了。” 楚清怜一怔，连忙摇头道：“臣妾自嫁入轩辕国，家便是这里了。” 轩辕煜不露痕迹的将桌上的书收起，放入书架整理好后，也未回头，语气淡淡道：“你应该知晓我的意思。” 楚清怜神色稍稍一变，心里头却是狠狠一沉，她昨日宴席之上听轩辕煜对使臣提起此时，原以为是在表面上做些客套与在意自己这方的意思，心里虽也有猜疑过对方真正的意思，但没料到他竟会在此时将话言明。 事到如今，轩辕煜竟丝毫没有接纳自己的意思，难道，是因为终究放不下笙歌那个女人？！ 楚清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轩辕煜却是转过身默默凝视着她，丝毫没有在意她此时心中的难堪。 “臣妾从没有什么野心抱负，至始至终都不过是身不由己，”楚清怜抬起头与他对视，凄色满目，脸色发白。 “既是身不由己，如今给你离去的机会，做你想做的事情，过你想过的生活，你为何要拒绝？”轩辕煜目光沉静，不见波澜。 “既已嫁做人妇，这般回去，与被夫家赶出家门又有何区别，寻常百姓家出这等事已经是颜面尽失，臣妾岂不是要成了天下的笑话？”楚清怜看着轩辕煜清冷的眸子，心中越来越冷。 轩辕煜凝视她良久，才收回目光，声音比起方才的冷淡多了一分柔和：“罢了。” 楚清怜默默低下头，脸色苍白的站在一边，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外间还下着雨，喝盏茶再走吧，”轩辕煜看了她一眼，自己则走到茶海边取了水，大有亲自烹茶的意思。 楚清怜一时有些惊愕，方才那个清冷疏远的人，那个还想着将自己赶回东洛国的男子，此时突然变得温和了许多，那挽袖煮茶的动作，儒雅而认真，她嫁与他许久，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第一次能喝到他亲手所煮的茶。 分明是温柔如水的男子，却总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若能入他心者，该会是如何幸福？ “您借给臣妾的棋谱，臣妾虽认真翻阅，却还是有诸多难以参透之处，”楚清怜怔怔望着他，突然试探着轻声说了一句。 轩辕煜闻言，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轻轻嗯了一声道：“你将棋局摆好吧。” “是，”楚清怜心中只觉得从方才进来到此时，起起落落说不出的惊心动魄，此时轩辕煜态度转变，使得她死灰一般的脸色终于渐渐恢复了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