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三十六 一阵风吹过,那些红色的小花纷纷落下,好像下了一场花雨。 我略不自在,忽然想起大姐,她极爱箫绪慈,可因为脸蛋上的胎记,所以连面也不愿意见,我只知道她虽然放弃,可心里还是难受极了。她虽然让箫绪慈误会我便是她,可我这般利用,又怎么能对得住她? “花间,你果然如我想的那般,美丽极了。”箫绪慈收回手掌,温和说道。 我心中大窘,箫绪慈模样是个温和君子,我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赞美。我不禁满面红晕,低低垂头:“花间不过蒲柳之姿。” “女人美丽,虽然要皮相好看,可也要气质优雅,不能有半点俗气。很多女子少年时候虽然美丽,可却被环境养坏掉,样子虽然精致,可人却毫无魅力可言。” 他望着我,眼睛是薄薄的单眼皮:“花间,你如今是最美的,可我害怕你有一天,会变得俗不可耐,不过那天来到时候,你还是很有趣的。似你这样的女子,五皇弟那么粗鲁,又怎么能够配得上你。” 萧秋林为人虽然直接了些,可是和粗鲁也沾不上关系,他潇潇洒洒,自自然然,虽然未免我行我素,不太顾及兰贵妃的苦心,然而却别有魅力,十分容易打动人。若不是别有隐情,以他身份,原本是我与他不配,然而到了箫绪慈口中,我倒好像是十分珍贵,难得一见,少有人配得上。 我听他这么称赞,脸微微一热,别过脸蛋,又看了他侧面一眼。 和箫绪慈坐得很近,能看到他笑起来时候,脸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又浅又细,若不细细的看,一定不能察觉。 我原先只道他样子文弱,内心却如箫庭一样,野心勃勃,可是接触之下,他的野心又和箫庭不同,带着一点别的什么,我品不出来,不是很明白他,可箫绪慈却引我为知己。 从前我对箫绪慈颇有偏见,如今知道他当年的罪过是遭人构陷,倒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的人,更不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 如今我是箫秋林的未婚妻,他却毫无顾忌的要我来见他,并不符合箫绪慈素来的性子。而箫绪慈对我的态度也很奇怪,他似乎是极爱我的,可也没有普通男女之间****。他心高气傲,自有品评人的尺寸,能被他看上,当然是他认为不俗的人。 我却从他行径中隐约嗅到了极度的自恋,而那份自恋,却又和箫秋林截然不同。 箫绪慈对我说道:“你的这份美丽,我自然会好好保护,不会让你这么坏掉。” 我不由自主,竟然觉得有些可怕。猜测不透箫绪慈的打算,他吩咐侍女领我下去沐浴更衣,我顺从听他吩咐。我本来是箫秋林的未来王妃,不应该与他过分接近,可这么乖顺,箫绪慈竟然没有觉得奇怪,反而觉得好像是理所当然的。 他在一个奇怪的世界里,好像什么东西,都被他有一种自己的解读,我却万万不能融合。 满心狐疑,箫绪慈命人送来衣裳手势。我换了一身华丽宫装,对镜一照,那衣裳料子不知是什么做成,极淡极轻,好似远山的烟霞,美丽极了。 方才沐浴过,我肌肤被水汽熏陶,润得肤如凝脂。长发被绸帕揉擦之后,再用梳子轻轻的梳干,那梳发的侍女手极灵巧,竟然不输前世为我梳头的刘嬷嬷。她将我头发梳成条条小辫子,层层叠叠,以各种头饰穿插,固定盘上,更将一副精致象牙筷插成扇状。我这头发极长,梳辫盘旋之后,又从头顶自然垂落,发落肩头。 我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臂,捉起一根钗,自顾自插于发上,眼中微光一闪。 箫庭和我的紫须香,便被我藏在这发钗之中。那发钗做工精致,中间镂空,藏一颗药,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一想到要亲手毒杀箫绪慈,我竟然全身发抖。他是大姐所爱之人,然而我竟然要为了自己的爱情,毒杀他。我这么做,实在是自私自利,又无情无义。 对着镜子,我凄然一笑,鼻子一酸,竟然有些想哭。 我渴盼着箫庭爱护我,可是他不会,他需要能帮助他的女人。箫绪慈对我是什么样心思,我不需要明白,就连箫秋林对我甚好,我也不必感动,只需要好好助他就是了,这样才是真正的爱他,肯为他付出。 就算要我双手染血,不得好事,更因为生前所做的种种坏事而落入十八层地狱,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一切是我心甘情愿,我向来对他就没有任何的办法。他每次柔柔的唤我花间时候,我都无可奈何。
不过箫绪慈的举动真是奇怪极了,他在园子里大摆筵席,相请三皇子一脉的官员,甚至有资助他的京城富商,放眼望去,热闹非凡。 箫绪慈网络人心,大摆筵席,这本没什么奇怪,可我如今是箫秋林未婚妻子,京城人人皆知,他却肆无忌惮,带我出入,毫不避忌。我也不曾多想,他既然放任我接近,就是给我机会。 夜来天晚,风凉如水,园中碧树之上,挂着一只只薄纱灯笼,透着淡色烟彩纱罩,如梦似幻。 来的客人之中,最尊贵的自然是定云侯。箫绪慈是他一手扶持,当年的兰贵妃意欲加害箫绪慈,若非定云侯,他早便死在宫中,又哪里能有今日?这份恩情,当真恩重如山,我只知道箫绪慈平时对定云侯,那也是尊敬极了。 如今定云侯眼角却微微带愁,他四十多岁,中等身材,容貌极温和,五官平常,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若非他一双眼睛偶尔露出锋利之色,实难想象他是手握大权的一代权臣,而如邻家大叔一样,给人感觉十分亲切。 我忍不住想,他眉间带愁,莫非是因为知道宫中有变可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能够还在此安心喝酒? 心中并不曾多想,虽有疑惑,然而如今最要紧的事情却并非此事。我观察着箫绪慈,他面前摆的是一个翡翠荷叶杯,斟满了美酒。如今我离他极近,正是下毒的好时机。我暗暗将紫须香捏成了粉末,藏于手中,以拇指扣住。 那翡翠荷叶杯旁边,放着一个果盘,我伸手貌似去取果子,手掌掠过那荷叶杯上方时候,趁机将药粉撒入酒中。那一杯美酒便化作毒酒了。这些动作,箫绪慈并没有察觉。 箫庭给我三颗紫须香,我无声一笑,将另外一颗药融入自己的杯中。我整个人一阵恍惚,我想起大姐,想起箫庭,两样总是难全,我被这种感觉折磨得快要疯掉了。我自认心狠手辣,但还是没办法无动于衷。 见到箫绪慈毫无所觉,举起杯子,我也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