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天眼常开
“没关系，海红吃不了的。”海涛mama一边说，一边把剩下的奶水挤到碗里，再用从卫生队里借来的针筒一点点喂给海红吃。 也许是因为偷吃了施海红许多“口粮”的缘故，八一和海红特别投缘。八一读书以后，依旧几乎每天都到海涛家来和海红一起玩。四岁的施海红和一岁时体形没什么区别，躺在小木床上，头已经睡得极其扁了，cao着极重的****口音、用猫叫般尖细的声音、呼唤她的奶奶：“布阿、布阿！”。海红是部队里唯一讲话带口音的孩子，她每天躺在家里，很少和其他孩子交流－－－－－除了海涛和八一和十一。 所有的大人都不允许自己的孩子碰施海红，因为只要稍一用力，海红就会骨折。蔚八一经常偷偷握着海红鸡爪般纤细的小手摇晃，海红喜欢这样，她喜欢八一触碰自己。 “这是红领巾，我是红小兵了！你知道不知道？” 海红躺在小木床上纤细的小手摸了一下蔚八一的红领巾，同样纤细的声音：“我长大了也要当红小兵，也要带红领巾。” 蔚八一：“你带什么红领巾呀？你活不到上学就要死掉的。肯定死掉的！” 纤细的海红爆发出杀猫一般凄惨的哭声，经久不衰！伴随着海涛奶奶的难懂叫骂声不绝于耳……. 蔚八一被蔺医生拖回了家，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大耳光和无数扫帚柄，蹲在墙角里哆嗦着抽泣着，并惊恐地用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 蔺医生手里拿针线，威胁道：“以后再胡说八道就把你的臭嘴缝起来！” 常见的处罚器械有：木尺、扫帚柄、扇柄等，象针这样瞬间见血的刑具还是首次被蔺医生拿出来威胁人。 施海涛的mama不无担忧：“蔚八一可不是一般的孩子，她的牙齿可毒着呢，说什么就应验什么！真是……” …… 秦干事怀孕的家属刚随军，来到蔺医生家：“蔺医生，听说你女儿看生男孩女孩很准的，能不能帮我看看？” 蔺医生十分不情愿，但不好意思驳人家面子，只好叫蔚八一出来。 秦干事老婆一见蔚八一，嚷嚷道：“你女儿这么大了？！哪里还能看出来？我们老家都是2、3岁的小孩才有天眼呢。” 蔚八一本来个头就高，8岁看上去象10岁。赌气瞄了一眼大肚子：“生meimei！”说完就回屋去了。 秦干事老婆呆呆站着，满心希望要个儿子的，心里十分不痛快。蔺医生生怕气坏了孕妇，尴尬地满脸堆笑，：“小孩乱说的，其实她根本看不出来……” 蔚八一从门缝里露出半个头，傻笑道：“生meimei也生弟弟。” 秦干事老婆只好苦笑着摇摇头：“算我白来！” 几个月以后，秦干事得了一对龙凤胎。 蔚志鹏不满地数落着蔺医生：“你真多事！现在外面沸沸扬扬地乱传，说我们八一有天眼！最近舰队正好派人来查四大队丢子弹的事，要是让他们听说我们家在搞这些迷信玄乎的名堂，我们俩就毁了…… ……” 初夏的傍晚，炊烟在家属区的上空袅绕，每家每户都传出锅铲与铁锅撞击的欢快乐曲。 放学以后，蔚八一没有回家，从老虎山小学破旧的校舍回到部队营房一般需要半个多小时，绕过老虎山旁的一个小山包，还要路过六六四防化部队和七一七兵工厂。她去了同班同学六六四部队的崔荣家玩。 崔荣比八一大一岁，9岁了。崔荣她们家竟然是一幢漂亮的小洋楼，以前的六六四部队的司令部，部队撤走以后，只留下几户人家看守化学仓库。崔荣爸爸是留守的最高首长。蔚八一兴奋地在崔荣家楼上楼下地乱窜，直到崔家要吃晚饭了。 蔚八一不得不回家了，mama说过：别人家吃饭的时候就一定得回家了。但是，今天回去又会挨打的！ 在训练cao场的浪桥板上荡了一会，直到听到蔺医生那凄厉的叫声“蔚八一－－－－！”。 马厩改造成的家里，有饭菜的香味、meimei的娇嗔和mama的呵斥：“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你这次数学考了几分？” 极其微弱的声音：“62” “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蔺医生的手上多了一根扫把，扫把柄如雨点般落在八一屁股和脊背上，伴随雨点的还有：“……你考这么一点分数还好意思出去玩？……滚！滚出去！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mama安静的时候在蔚八一眼里是美丽的，但多数时间她总是因为八一而暴躁、而绝望！别人眼里是温文尔雅的医师，此时在蔚八一眼里是洪水猛兽！ 蔚八一被mama拉出门外！虽然曾是马厩，可毕竟是家；虽然自己家的饭菜没有崔荣家的香，可她饿了！她不想滚，站在门口，和过去一样，期待meimei蔚十一来呼唤：“mama叫你进去……”期待爸爸来问：“你到底错了没有呀？认识到错误了对吧？以后不能再犯了哦！” 今天meimei始终没有出来，爸爸也没有出来，mama打她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来拉。于是八一只好饥肠辘辘地等在门外…… 门终于开了，蔺医生出来：“你怎么还没滚？滚！”门又砰然关闭了，门里面还有声音传了出来：“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啊？气死我了！” 隔壁的赵海英家吃完了晚饭，海英和她3岁的弟弟海兵幸灾乐祸地在门外看热闹。虽然蔚八一不知道有哪里可以去，但她终于决定“滚”了！ 于是，蔚八一对着门里的mama大喊了一句：“我滚了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你这辈子又把我赶走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叫完，她拔腿就往家属区北面跑去，一边跑一边还在想到底滚到哪里去呢？ 身后，她听见赵叔叔和周阿姨的叫声：“蔺医生，蔺医生，蔚教导员－－－－－－你们家八一跑了－－－－－蔚八一真的跑了！” 蔺医生的尖叫声：“志鹏－－－－－－女儿跑了，快追！” 蔚八一没有来得及想好去哪里，就跑了出来。 唯一可以藏身的是橘树林，蔚八一胆怯地蹲在橘树林里。 部队的营房里并不是安全的地方，由于整个营区没有围墙，只有不太深的“护城河”－－－－其实只是一圈沟，修围墙是后来几年的事情了。所以晚上会有黄鼠狼来偷家属区的鸡鸭。最可怕的是各中队里养的猪会被一种更大的掠食动物咬死，内脏被吃掉。有人说看见了是豹子，有人说是狼……有一晚上，大人们听到紧急集合的哨声，还拿着枪冲了出去。八一第一次看见了mama也居然有手枪，比爸爸的小，不知道有没有子弹？ 反正晚上部队的孩子是不出门的，橘树林或许也是豹子和狼的藏身之所。 但是，蔚八一可能会遇见的，远远不止这些。 夜晚会出来路面的东西很多，即便是阳气很足的部队营房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