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我会接生
“快，快，解放军医生来了！解放军来了！”大队干部大声呼唤着屋里的人，声音中的十分焦急、万分兴奋和无限期待让蔺玉华感到肩头一沉。 低矮的土墙上盖着稻草的屋顶，屋内一豆昏黄的油灯，黄土地面已被踩踏得坚实而光亮；还有隐隐的牛粪味…… 大队干部说：“不好意思，我们队里还没有通电，但是其它东西我们会尽量提供的，解放军医生你需要什么尽管说……” 产妇的丈夫是个年轻而老实巴交的农民，黝黑的脸上透出几分稚嫩，他什么也说不清楚。何时开始阵痛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接生婆做了些什么…..一概不知。 蔺玉华蹲下身子，仔细做了检查。产妇已滞产多时，早就没了力气，浑身是汗、无力地瘫软着，产门只开一指，婴儿连头都没露出来。 血压120－165，高。心跳115。蔺玉华焦急地抬起头，她不是产科大夫，她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否应该立即剖腹产，不过这里也没有这个条件，如果送县医院的话，出了什么事，自己将没有任何责任。但是！去县医院需要开车要2个多小时。 “准备催产素静脉滴注吧。”蔺医生说。她把两条人命担在自己肩上！一边在产妇手臂上寻找合适的血管、一边默默祈祷，求老天爷放她们和自己一条生路！ 盐水瓶里的液体还有一小半，产妇的产门已基本开足，蔺玉华赶紧抓住产妇的双手，抵住产妇双腿，大喊：“用力！快用力！” 婴儿艰难地娩了出来，胎盘也很快出来了，虽然产妇如虚脱了一般，还好没有大出血。但是新生儿居然不会哭！ 蔺玉华拎着婴儿的小腿拍了半天小屁股都无济于事。掰开小嘴一看，里面都是羊水。没有带吸痰器。卫生员是个年轻小伙子，无助地望着蔺玉华。 蔺玉华轻轻抱起小婴儿，伏下身去，用嘴对着婴儿的小嘴深深地吸了一口…… 羊水竟然是咸的！而且腥臭难闻！蔺医生“哗”地一口连羊水、连自己的胃纳一起喷泻而出…..! 婴儿哭了！哭声响亮！ 不知何时，天已经大亮了！太阳正在冉冉升起，如同的初生婴儿未来一般生机蓬勃。 …… 清晨，蔚八一和蔚十一地坐在床上哭喊：“mama…..mama……” 直到施海涛的mama把蔚十一抱走，又给了蔚八一一个白面馒头，1966年出生的施海涛开学要上二年级了，他帮八一背着大书包，拉着八一地小手，穿过部队的cao场、走出营房大门，向老虎山小学而去…… 蔺医生筋疲力尽地回到家里，海涛mama对她说了一百次：“你放心，八一咬着馒头，跟着海涛去学校的……” 蔺玉华躺下休息了一会，准备中午去食堂打了点饭菜。 突然听见外面，“八一不见了！”施海涛的哭声：“……我一个人回来了，我也不知道蔚八一什么时候没有跟上我…..呜呜…..” 蔺玉华差点昏了过去，蓬这一头乱发就冲了出去….. 营房很大，从北向南依次是－－－－板栗树林、司令部、大礼堂、灯光球场、一大队、三大队、服务社（小卖部、照相馆之类）、洗澡堂、卫生队、训练大cao场和橘树林、二大队、四大队，家属区、鱼塘、菜地。 从最南端的家属区到部队东大门足有一公里地，再从东大门到老虎山小学最近又有两公里路。 蔺医生发疯一般一路凄厉地喊叫着：“八一、蔚八一……..”向东大门跑去。“脱不了干系”的施海涛一家也冲了出来，帮忙大喊：“蔚八一－－－－－！” 家属区里点缀着各家自己开垦的小菜地，由于各家的菜地越开越多，东一块西一片，后来营房科来统一丈量过，规定每户不超过二分地。另外，每家都有的微型建筑－－－－鸡窝，家家都养一大群鸡、鸭。 蔚十一站在家门口大声帮忙叫着：“jiejie－－－－！” 蔚八一从自家的鸡窝里探出头，用食指压在嘴唇上对蔚十一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叫什么叫？！”蔚十一闭嘴了。 直到蔚八一亲眼看见，烦躁不安的母鸡的屁股里滑出一枚热乎乎的鸡蛋，才钻出鸡窝。 簇新的确凉白衬衫、蓝裤子、白球鞋上粘着鸡屎、头发上还有不知从哪里粘来得苍耳…… 蔚十一呆呆地看着匆匆赶回来的mama拎着jiejie叫骂，狠狠地推搡着：“你把我急死了！去鸡窝做什么？放学不回家？”忍不住手掌上去噼里啪啦….兜头盖脸….. 蔚八一一把将手中的鸡蛋砸在了地上，蛋黄蛋白摊了一地，她一边用双臂护住自己的头，一边对蔺医生咬牙切齿道：“我又没让你着急，是你自己要急的！谁叫你上辈子欠我的？！” 恶狠狠的眼神和口吻，从6岁孩子口中说出的话，把蔺医生吓得一激灵。 蔺医生和所有母亲一样倾心爱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是这个比男孩还要顽皮的女儿，使她心力交瘁，她想起乡下的一句迷信老话：所有的儿女都是讨债鬼。她不敢相信自己前世真的亏欠八一什么！ 倔强的蔚八一内心其实很惧怕自己的mama，她脑海里总是浮现这样的场景：自己跪在mama面前苦苦哀求：“……求求你，不要赶我走……”，然后，自己被赶到冬天的雪地里饥寒交迫……蔚八一弄不明白，这些到底是小时候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自己做过的梦。 几天以后，青湖公社给部队送来锦旗“救死扶伤，妙手回春！母子平安、感谢军医！”。公社文书帮忙给写的词。 蔺医生回来就查了资料，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当时产妇的血压和心跳早已是宫缩素和抗利尿激素的禁忌症，当时静脉滴注几乎是在变相杀人，但是那位极其争气的产妇居然平安活了下来！还为蔺医生赢得了一枚“二等功”奖章！ 蔚八一趴在mama的写字台旁翻看mama的医书，除了插图，她什么也看不懂。 蔺医生劈手夺下厚厚的医书：“这不是你看的！走开！别把书弄坏了，我还要还给别人的。” 蔚八一瘪这嘴鄙夷道：“哼，谁稀罕看你的书？不就是讲怎样生孩子的嘛，我会接生，我帮别人接生过小孩。” 蔺医生又好气、又好笑，这不靠谱的熊孩子！ 就午夜为农妇接生这件事情来说，蔺医生是幸运的。 但是，有蔚八一这么个怪异女儿，对蔺医生来说又是不幸的，尤其是记得前世冤仇的女儿！ 蔚八一唯一的好朋友不是自己的亲meimei，而是施海涛的meimei施海虹－－－－一个先天性脆骨病患者、瘫在小木床上、永远长不大的可怜女孩！ 施海涛的meimei施海红比蔚八一小3岁，海红生下来就有脆骨病，连吸奶的力气都没有。海涛mama的奶涨得堵住了，当时的江山，没有吸奶器这种“先进武器”，蔚八一和蔚十一就被授以光荣使命－－－－－－吸奶！ 就蔚八一的体能来说，只需轻轻两口就可以疏通海涛mama堵塞得乳腺了，但是蔚八一小朋友总是贪婪地多吸几口。蔺医生踢着八一的屁股：“好了！别吃了！”拉开蔚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