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下午茶（上）
和李渊共进午膳后，萧贺就被长孙氏带着去万贵妃的宫里拜见。 现在李渊的后妃中位分最高的就是这位万贵妃，听长孙氏说万贵妃性情温顺，对晚辈也很是疼爱。 “jiejie，待会儿见到贵妃娘娘，您千万别提儿子。”长孙氏仔细叮嘱萧贺一些话。 萧贺这下不明白了，为什么不能提儿子，难不成这个万贵妃自己不能生儿子就不许别人提儿子吗？她又是明朝那个有名的“万贵妃”，既然是性情温顺，就不会有这么霸道的想法啊。可长孙氏也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的，其中定有隐情。 “能说说这是为什么吗？可是有什么缘故？”萧贺低声问道。 长孙氏犹豫了一下，想想这些事早晚也得让jiejie知道，也不是什么秘密，可现在宫里很少提及罢了。 “jiejie，贵妃娘娘以前有过一个儿子，文武双全，只比我们王爷小四岁。父亲太原起兵时，被官府逮捕后来被杀了，当时才十四岁。这件事是娘娘的伤心事，所以很少有人提及。”长孙氏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可萧贺还是有些疑虑，就算是儿子为了老子的帝王霸业牺牲了，也没必要绝口不提啊，这事不会这么简单，于是又追问道：“怎么就这个弟弟被抓去了呢，父亲起事应该会提前通知家人呀，怎么没有人保护他吗？” 长孙氏听萧贺一下子问到点子上了，只好小声对她说道：“父亲起事前是提前通知家人的，当时这个弟弟和太子一起在河东老家，可不知是何缘故，太子和齐王都赶到了太原和父亲会合，他却被抓走了。” 这话里的意思就透露出很多信息了，有可能是李建成逃走的时候没带上这个弟弟，也有可能是带上了却还是没保护好被抓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这位太子大哥都没有照顾好这个庶弟，她要是万贵妃就得记恨太子一辈子。 “那弟弟是被谁杀的呀？有没有替他报仇？” “是阴世师，父亲攻下长安城时就已经把他杀了。” 萧贺吓住了，这个阴世师她是有点印象的，不是因为他杀李渊的儿子，是另一件事。她看了看长孙氏，心想你家王爷有个小老婆就是这个阴世师的女儿，将来还会生一个儿子，长大了和阴世师的小儿子一起造反，最后当然是被镇压了，也是一起惨剧。这个李世民的儿子好像都没得善终，十几个儿子里面最后就当了皇帝的李治和被过继的赵王李福得了个好死，其他不是夭折就是横死，是惨了点。 萧贺不敢多想了，这牵扯太多太复杂了，还是慢慢再说吧，眼前自己还悬着呢，一切都得等过了今晚这一关再说。 “这样啊，我知道了，一会儿说话自会当心的。”萧贺和长孙氏说这话眼看就到了万贵妃的寝宫，刚到门口就见有一宫女侍立门前，好像是在等着她们呢。 “奴婢参见公主，见过秦王妃。娘娘派奴婢来迎，大家都等着呢。”看来这个宫女应该是贵妃身边的得力亲信，和秦王妃能这么说话的怕是有几分脸面的。 长孙氏虚扶起那位宫女，笑脸说道：“还劳你亲自在这等，娘娘真是客气了，我和jiejie这就进去。”一边和那位宫女说着话，一边也不忘平阳公主。 “今天这一大家子的人都来了，娘娘又是个爱清静的人，还不把娘娘烦得头疼啊！”长孙氏说笑着扶萧贺一起进去。 “秦王妃说笑了，娘娘是最高兴公主们一起过来玩耍的，尤其是王妃您，娘娘隔了几天没见就想得慌。”那位宫女又对萧贺说道：“今天公主能来，娘娘昨晚都没睡好，一早见了公主回来就掉眼泪了，说是瘦了，这不准备了好多公主喜欢吃的，大家都等着了。” 萧贺朝她微微笑了一下，并不多说话，少说少错，对不熟悉的人和事不发表任何意见，微笑以对，这是她的宗旨。 “有很多人吗？”长孙氏又问了一句。 “是啊，太子妃和齐王妃来了，几位公主也都在。” 这么一说不仅萧贺，连长孙氏都吃惊不小。几位公主平时和秀宁jiejie亲近，自认会在这里等着，也好姐妹叙话，可太子妃和齐王妃一向都不怎么和她们来往，这会儿也到了，自然不会是来凑热闹的，怕是刚才在大殿没轮上说话，这是来打探情况的。 一进殿门，萧贺先是看见了上座的那位，宫髻高挽，上面插着一支双凤纹鎏金银钗，下坠的珠子轻轻摆动着显得摇曳多姿，顿时添了几分灵动。再细看只见她容貌秀美，端庄娴雅，乌黑的细眉微微挑起，一身家居常服显得气质亲和，此刻正眉眼带笑地看着她。 萧贺来不及再看看左右的女眷，和长孙氏一起上前见礼。 “到我这里就别多礼了，快坐下，好好说说话。听雨，快把三娘最喜欢吃的点心端上来。” 一个温和的声音，话语中带着慈爱，萧贺心里下意识地想起自己的mama，好像啊！每次mama见她都会这么说，把小贺爱吃的端过来，以后她永远都听不到了，心下不由得黯然，但很快调动起精神，这个时候不能出岔子，这一个个都是人精，不把她们糊弄好，以后就难受了。 “平阳谢娘娘惦念，能得娘娘如此记挂是平阳的福分。”萧贺起身行了礼。 “你这孩子，怎么一下子这么多礼了呢，快别，以后啊常来我这里坐坐，就是忘了前事，那不是还有以后长远的好日子嘛，心上千万别存事，要放开些，身子要紧。”万贵妃微微蹙眉，略带焦虑地说道。 “让娘娘担心了，平阳以后一定常来拜见。平阳一见娘娘也觉得亲切，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萧贺这话是半真半假，可万贵妃听了却是一下子就感到了，眼泪盈眶，嘴里嘟囔着这孩子这孩子。 这时旁边一个略有些高亢的声音说道：“娘娘，您别光顾着和平阳jiejie说话，把我们都忘了呀，我们这都候着呢！”说话的是李渊的第四女高密公主，她只比平阳小三岁。 万贵妃拿起手帕拭了下眼角的泪痕，也笑着说道：“就你心急，她们几个怎么就不来催我，就是要让你多等等。三娘啊，这几个姐妹刚才在大殿你也见过了，以前你们姐妹感情就好，这会子趁此间无事，大家叙叙话，喝喝茶，正好等晚宴开席一起过去。” 萧贺忙应声道好，这看来是大唐**贵妇们喝下午茶的时段啊，真是好享受，幸好她应付这样的场合也是习惯了的，没一会儿就和两个jiejie和两个meimei聊得不错，当然前提是她们几个都对平阳很有善意，所以大家聊得就比较开心，从衣服首饰到吃喝玩乐，还不忘八卦长安城里的最新新闻，一时间倒是显得亲密无间，因为她“失忆”产生的隔阂好像一下都不存在了。 几位公主倒是聊得起劲，偶尔秦王妃和万贵妃也会搭话，不过话不多，倒是她们两个时不时私下聊些话。她们开心了，太子妃和齐王妃不高兴了，这两位在别的场合那是众人恭维着的焦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跑着来的，又很难搭上话，所以郁闷地坐在一旁，无聊地听着。谁让她们的夫君下了命令一定要来，还要把她们说的话回去一五一十地禀告呢。 本来万贵妃就不待见太子，连带得太子妃在她面前也不得意。万贵妃是长辈，就是她是太子妃，也不敢摆什么架子，更别说齐王妃了，只好乖乖旁听。 “三娘，你以前好像不太喜欢聊这些闲事啊，现在倒是在这方面和我们说得来了，这下好了，以后就常和我们聚聚，别老是忙东忙西的，累得慌！”长沙公主开玩笑地说道。长沙公主是李渊的庶长女，下嫁冯少师。她比平阳长六岁，是李渊子女中年龄最长的，最喜欢闲话串门，在长安城的上流社交圈里是个活跃分子。她虽是长女，但因是庶出，所以无论是身份地位都不如平阳公主，不过为人性情开朗，加上自小生母早逝，由已故窦皇后带大，所以和平阳感情很好。她因为年纪最大，所以说话间又多了分随意，以前平阳也不会介意。 萧贺听她这么说，附和着说道：“就是啊，我自身体日渐好转，又因前事尽忘，所以还在想以后就要像jiejie这么过才好呢，喝喝茶聊聊天，日子才舒服呢！” 大家听她这么一说都哈哈大笑，高密公主一手插腰，一手指着笑道：“我才不信呢，平阳jiejie怎么能闲得住，肯定是在想要办什么大事呢吧？”她这是按以前平阳公主的性子推测的，不过也正合她的心意。 “为了你这么了解我，我一定要办件大事，要不然就对不起你了。”萧贺故意玩笑着说了一句。 一时间倒是其乐融融，可这闲话说不长时间也就无聊了，这晚宴时间还早呢，找些什么乐子呢？ 还是高密公主提议道：“我们没喝酒，留着晚上好好喝，现在喝茶，不能行酒令，就来个喝茶令好了。” 齐王妃倒是紧接着就凑了一句：“不管是弹琴跳舞，还是吟诗歌赋，只要轮着谁就要来一个怎么样？” 高密和长沙都是爱热闹的性子，都赶着趟凑趣，倒是长孙氏犹豫了，她知道最近jiejie都用工读书习字，希望能多学东西，怕是这“失忆”也忘了以前的才艺，就算再努力可也不能一下子就能达到jiejie以前的水平啊，再怎么说jiejie以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是样样都拿得出手的，即使常年征战沙场，但在皇室中jiejie的才名一向都很高，现在这样，万一jiejie应付不来就算有“失忆”的名头，可也失了面子，传了出去自是灭了威风的。 倒是万贵妃和襄阳公主都没动声色，太子妃也没多话，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其实除了李世民因为有长孙氏的内幕消息，其他人都对平阳公主“失忆”一事一知半解，只听说早产，后来又难产还昏迷不醒，可过了几天人醒了却把以前的事情全忘了，又因为皇帝下了旨，不得随意上门探望，所以更为此事增添了一分神秘。李渊完全是为了平阳公主能安心休养，可别人不这么看，皇帝的心思猜来猜去免不了被人往深了想，于是各种推断出炉了。有有猜是皇帝让公主假装要试探些什么，也有猜是公主自己故意这么做，还有更绝的说是公主被人下药了才会这样的，各种阴谋论新鲜出炉。这最后一种少有人信，可惜它更接近真相。 这有了猜测自然会有人想要证实，于是各路人马都想趁着今天宴会的时机好好印证一番，现在的下午茶约会则是晚宴的前奏。这其中有像万贵妃这样只是关心平阳，但心底不免也担心是否真是皇帝的布置，所以按兵不动，只是一如既往地对平阳好就行。也有像长沙公主和高密公主，基于姐妹情深，但好奇心作祟也想探知一二的，还有就是太子妃和齐王妃这样的，既想探知平阳的底细，又想着如果真忘了，是不是能趁此机会让平阳公主丢个丑，扫扫她的威风，省得她以前老看不上她们两个。 这情况也不容萧贺推辞，只好点头应好，自有宫女准备，有一宫女蒙上眼睛负责击鼓，一个小小的绣球在万贵妃手里，她是主人，自然是从她开始。 这第一圈就轮到了高密公主，她倒是爽气：“娘娘您说吧，让干什么？” 万贵妃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对坐在她旁边的萧贺道：“她也就会弹个琴，这吟诗作赋是不用指望了。”还是又对着高密公主笑道：“你就弹个曲子吧，咋们喝着茶听听曲也好放松放松，看看琴艺长进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