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章 扭转局势(中)
皇甫北楚始终冷眼看着沈雪如的表现,并不开腔,也不阻拦。 沈雪如自然是心虚的。这件披风是当年皇甫北楚在山上猎得一只白狐狸,剥了皮晾干后,专门给傅余婉缝制的一件披风,里面是保暖的白狐皮,外间是上好的锦缎铺面,上面围了圈白兔毛,保暖防风,美观珍贵。 沈雪如那时候气不过,便找人依样做一件一模一样的,虽然没有珍贵的白狐皮,但是她用的别的代替,倒也看起来美观大方。本是赌气而为,因此也不敢穿,一直收在箱子里。却因为花费不菲,也不敢轻易丢弃或者送人,就那么一直放着。 直到这次寇敏来借衣服。沈雪如饶是再笨,也从寇敏三句话不离“嫁人”中听明白了,这丫头,年纪小,心思倒挺大,若是托她说户京城人家还好,若是真看上了皇甫北楚,到时候是个棘手事儿。 便想了这个法儿。 不经意间让寇敏见着兔毛披风,小姑娘嘛,哪里有不爱美衣的。等她缠着要时,自己假意不给。到后面她穿着招摇被皇甫北楚看见,迁怒于人的时候,便说是她自己强行要借穿的,也没自己什么事情。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硬是让霜子比皇甫北楚提前看见了这披风,提醒她别穿,还闹了今天这么一出,把自己牵扯进来。 沈雪如一直盯着皇甫北楚的脸,见他听说是自己给的,倒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心里松了一口气,急忙顾左右而言他,将话题扯开了,转移到霜子身上。 意儿听沈雪如的吩咐。急忙进屋去拿衣裳,不多时,却拿出一些破破烂烂。比霜子身上那件还不如的粗布衣衫,为难的道:“霜姨娘没几件好衣服了。” 这话一出。倒比之前那披风更为引人注目。 意儿也像是不怕丢人似的,冲进屋去将霜子柜子里的衣裳全部拿了出来,一件一件翻捡着,倒真是连能穿的都没有几件。 翻着翻着,意儿哭了起来,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霜姨娘,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嘴馋。奴婢竟然不知道,这几日吃的rou,都是您用衣裳换来的。” 说完嚎啕大哭不已。 清水从一旁冷冷的走出来,冲哭着的意儿呵斥道:“哭什么?不嫌丢人?日子苦些便苦些。何必丢人现眼给人看?霜姨娘费尽心思让咱们日子好过些,是为了让你吃饱了号丧哪。” 这几句呵斥,像是捅破了马蜂窝,意儿哭的愈发撕心裂肺起来,跪着爬到霜子面前。拉着她双腿:“霜姨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以后再也不吃rou了……” 霜子突然见这等变化,刚开始还愣了一下,像是意料之外的。不过意儿与清水的一唱一和。立刻又让她明白过来。 刚才的表情变化,尽收某个人眼底,看着并不像主仆串通的好戏,皇甫北楚用疑问的眼神看着霜子。 霜子恭敬回道:“王爷莫怪。意儿跟着我久了,自然有些感情,我心疼她,她也是心疼我。见我没几件好衣裳了,一时忍不住,还忘王爷不要见怪。” 皇甫北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还没说话,沈雪如那边已经尖声说起来:“霜姨娘这话真好笑,别传出去丢了楚王府的脸面。”顿一顿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王爷的妾侍,不是正经主子,却也算半个主子吧,若说你的丫鬟连rou都吃不起,还要主子将好衣裳当了买rou吃,啧啧,不知道是本妃听着可笑呢,还是你说出来可笑。” 霜子并不理会她的叫嚣,只是认真的说道:“的确是没有rou,但凡送到柔院的食物中有点rou,我也不会当了衣裳为意儿买rou。” 桐花站出来上下打量着意儿半响,才慢慢的道:“那便是她的问题了,一个丫鬟,竟然让主子当了衣裳给她买rou吃,不是嘴馋,就是欺主。” 说完冲意儿狠狠一吼:“你这种丫鬟,楚王府可容不下。” “容不容得下,由不得你说。”霜子站到意儿面前,冲桐花笑着道:“还是问问楚王妃吧,毕竟这个家是她在当。柔院每日送来的吃食里面有没有rou,她是最清楚的。” 这几句话轻描淡写的就将矛头转向了沈雪如,她一时不防备,立刻反驳道:“本妃自认为没有苛待任何人。” “是吗?”霜子紧紧的盯住她的脸:“不然把送饭的王婶子叫来对对质吧。有王爷在这里,她不敢说假话的。” 一听皇甫北楚的名字,沈雪如倒是意识到,今儿个这情况,想蒙混过关,是不可能了。霜子每月的例银都被柔院的开销私下里抵掉了,吃食虽不至于太差,却也绝不是一个姨娘应该有的规矩,再看看她身上穿的粗布衣衫,倒像是有备而来。 顿一顿,沈雪如笑着说道:“王婶子自然不会说假话。本妃也不怕承认,柔院的待遇,本妃是清减了一些,却绝不像你们说的,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当了衣裳买rou吃。哼哼,委实可笑。” 承认了这一点,再查起来,她沈雪如有账本和厨房的证人,便再没有什么可怕的。 霜子只需要听她承认即可,便立刻拍掌笑着道:“楚王妃也知道,您是当家主母,您说给我们两个馒头,下人们为了讨好你,自然只给一个馒头了。” 说完朝着皇甫北楚慢慢说道:“楚王妃养在深闺,不懂咱们做下人唯主子命是从的心思,倒也怪不得她。” 怪不得?却恰恰句句都是在责怪。 沈雪如听她说话的阵势,越发像是设好了局,就等皇甫北楚在场时,拉自己跳下去,一时气急,冷哼着说道:“霜姨娘别装的那么深明大义,也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不就是衣裳么?是不是王爷今儿个来,你故意穿的这身?” 说完冲寇敏道:“敏儿,我记得昨儿个曾经瞥见过霜姨娘一眼,穿的可是件青葱水绿的缎褂子。” 沈雪如一提醒,一旁冷眼观战的寇敏也回想起来,连声说是。就连皇甫北楚也眯起眼神,想着昨日晚上,白兔毛披风下,确实是一件青葱水绿褂子。
意儿听他们提起,又哭了出来,大声道:“霜姨娘统共也就这么一身好衣裳了,穿时间长了总要洗吧。这不,还在那边水盆子里泡着呢。” 说着说着,悲从中来,愈发大哭道:“现在就连衣裳,浣衣房都不洗了,要咱们自己洗呀。”说着跪着走几步,拉起霜子略微有些粗糙的手:“王爷您瞧,有时候我们忙不过来,霜姨娘还得亲自洗衣服。” 此言一出,沈雪如也懵了,若是再不扭转局面,只怕再说下去,霜子过的就连楚王府的猪狗都不如了。 一时却又反驳不了,桐花早已经看不下去,冷笑着道:“这有什么好哭诉的。霜姨娘不本就是浣衣房出来的嘛,洗洗衣裳又怎么啦?咱们王妃还亲自为王爷缝补衣裳呢,有时候熬夜点灯,眼睛都熬红了,也没听见她埋怨一句。” 这话说的巧妙,一是提醒皇甫北楚,霜子的出身低贱,犯不着与沈雪如相提并论。二来,数数沈雪如作为妻子,为皇甫北楚付出的柔情。 沈雪如含笑,退后一步,让桐花继续说。 “再说了,你穿个破破烂烂的衣裳出来,在这里哭着说苦啊可怜的,咱们就都信了?”桐花冷笑着道:“若是想取信于人,不在于会不会哭,而在于,你说的是不是事实。” 说完冲后面的婆子挥手:“既然你说的这样可怜,那便让我们搜一搜,若是真的像你说的,顿顿吃不上rou,连衣裳都要当了卖,咱们再说该不该哭的事情。” 几个婆子本来听意儿哭的梨花带雨抽抽嗒嗒的,已经动了恻隐之心。此刻又听桐花分析的头头是道,说的有理,撸起袖子就要往房间里冲。 却被霜子伸出胳膊拦住。 笑话,她昨儿个狠心将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全部都丢了,银子、衣裳、还有首饰,就是防着搜屋子。意儿心疼的无以复加,搂抱着不撒手,好容易才劝好了。 要是让桐花进去搜屋,岂不是功亏一篑? 桐花再是个丫鬟,怀里还能没有几两银子?胳膊上还能没有个银镯子银戒指啥的,也许沈雪如赏的玉佩都随身包着呢。到时候拿出来往柜子里一放,硬说是她私藏的,那这一顿好戏岂不是白编排了。 沈雪如见她拦着,趾高气扬的冷哼道:“怎么?不敢?” 霜子笑着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有什么不敢。一清二白的屋子,还怕谁翻不成。只是有一条,这些丫鬟婆子身上的银两,首饰,都收拾了放在外面,可不许带进去。否则,若是落下个一样两样的,回头说是我屋里的,我可浑身嘴都说不清楚了。” 沈雪如听她言之凿凿,越发像有备而来,那气势像是在宣告,此一战,老娘是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