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物尽其用
我让紫嫣和小宫女先去忙,我自己在屋里静一下。 是夜,淳妃娘娘还在深睡中,我猜她身累心更累,便没去打搅她,只是独自坐在没有掌灯的黑屋子里,思考着。 在延禧宫,能出入寝宫的也就六个人,我、紫嫣、碧檀、玉印、佛尘、娟儿。而拂尘早已去吐蕃教习舞蹈去了,娟儿上月不幸病故,目前仅剩四人有权出入。紫嫣、碧檀、玉印这三个姑娘我是知道的,她们从来不在外边多嘴多舌,也不会暗地里给人使坏,更别说借她们个胆子去砸碎七彩珍珠了,那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厉害的来路,可以出入寝宫而无人知晓、无人阻拦呐? 我实在想不通,心想,只有问淳妃娘娘了,看看是不是最近新添了内侍宫女什么的。 ……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听淳妃呻吟了一声,便赶紧出屋子去查看,生怕有什么闪失。 我见淳妃抓着床脚拼命往上起,才知原来是她自己想要坐起来,只是肚子太大阻挡着。 “娘娘,您是要起来么?” 淳妃抬眼看了看我,微声答道:“嗯。” 我听她嗓音发哑,观其眼眶浮肿,追问道:“娘娘您昨夜哭了?那可不行啊,您现在身子最要紧,不就是一盘珍珠么,碎了还可以再找。” 淳妃无奈地摇摇头,苦笑道:“恐怕这种出头的机会很少了。皇上年过半百办寿宴乃是当朝的一件大事,再想找机会就要再等上10年,可女人一生有几个十年可以等啊,待皇上六十大寿时,后gong的年轻妃嫔又选送出一批,我们这代女子早就人老珠黄,再怎么用心,皇上也不会多看半眼,徒劳而无功啊!咳!咳!” 淳妃越说越激动,加上一夜伤悲,想是喉咙肿的不小,咔咔不断地咳嗽了起来。 我端来一碗冰糖菊花茶给她润润嗓子。喝完后,她舒服了许多,顿了顿又说:“哎!时也命也啊!本宫认命了。不过我不怪你,因为你尽力了。只怪本宫机关算尽太聪明,倒了了自个儿的前途……” 我插嘴道:“对了,娘娘,我想问句咱们延禧宫内廷最近可有新人来么?” 淳妃想了想道:“是来了一个。这不是佛尘、娟儿全不在么,前些日子内务府总管程公公来宣旨,称皇上考虑本宫身怀有孕,急需人手照看,便从别的宫里调拨一名懂事的宫女过来伺候,就这样。” 我问:“那名宫女叫什么,现在在哪里?” 淳妃答道:“她叫梳雪,现在可能在浣衣局吧,本宫这几日换洗衣服增多,她去给督办去了。” “噢。” 淳妃一皱眉道:“梓珊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难道你是怀疑梳雪做了手脚?” 我说:“也许吧,但现在还不能肯定是谁。” 淳妃道:“会不会是紫嫣这丫头,抑或是碧檀她们?当然了,本宫知道你们三个姐妹情深,本不想说这个,但后gong蛇蝎之辈层出不穷,本宫是怕你枉做好人!” 我摆手道:“我想不能是她们几个,因为每当我受到娘娘奖励的时候,她们比我自己还高兴。不过娘娘提醒的是,这件事我肯定要差个水落石出,然后秉公处理。要真是她们当中的一个,我也绝对不会包庇和姑息,请您放心吧。” “那就好。” 淳妃喝了茶,又躺下了,我看天色尚早,娘娘的早膳应该还有半个时辰才会送过来,便也退在一旁假寐片刻。 …… 我继续苦思冥想着:是谁压碎了珍珠?皇上的寿宴,娘娘如何再挑出一件拿得出手的寿礼? 就这样,晨光轻轻滑过窗棂,那窗子上的剪纸映射在衣服上,显得十分别致。 我端着那盒散碎的七彩珍珠粉末发呆,一不小心撒了一小撮在地上。 好心疼! 我赶紧用手指捏起落在地上的珍珠末儿,但覆水难收。我只好随意用手在地上蘸着它们乱写乱画,然后又不知所措地找东西擦手指上的彩色珠粉。 突然,在暗暗的纱帐后,我看见自己用来画画的那根手指荧荧发光,发的是像虹、像霓那样的七彩辉晕,照得四周半尺以内都如幻如梦。 这时,一个奇怪的想法从我的脑子里迸发出来,那就是,把这些七彩珍珠粉做颜料,给皇上画一幅山水画儿,一到夜里还会发光,这将多么与众不同啊。 我合上锦盒,冲出淳妃娘娘的寝宫。本想叫醒娘娘,又一想,她已经够烦的了,这么费心思的事情还是做好了直接拿给她吧。 我直接上到吉祥坊二层,找到画匠任溪碧师傅询问。 任师傅看了一眼珍珠粉,很平淡的说:“用珍珠粉混在颜料里作画,这个并不是什么独创,早在宋代就有人用各色染料混合珍珠粉,仿了一幅清明上河图献给宋徽宗赵佶,那老儿自己就是个书法鉴赏家,他十分喜爱清明上河图,而加了珍珠粉以后的图画则更加鲜亮立体,在暗处还能发出幽光。赵佶欢喜得天天观赏这幅会发光的清明上河图,甚至还用自创的瘦金体在画作上题了字。可惜,这幅恢宏长卷在金兵入侵后被付之一炬,无法传世。当然,我大清也有人喜欢用珍珠粉做颜料,随着这种画法的普及,此类画作的价格也一降再降,现在差不多10两银子就能买一副三尺见方的珍珠颜料画儿了。所以,梓珊姑娘,恕我直言,你这创意没什么特殊的。再个你要真想画珍珠颜料的画儿,直接找我就是了,没必要自己费劲儿地把珍珠粉染好颜色,因为你配的颜色并不一定是我想要的。”
我忙解释道:“任师傅啊,这是天然的七彩珍珠,不是我刻意染的,只是,只是我们没保管好,给弄碎了,所以这才想到这个办法……” 任师傅做恍然大悟状,哈哈一笑说:“你这孩子,真有辙!好吧,隔行如隔山,恕我错会你的意思了。要真照你这么说,这盒珍珠粉可够价啊,这还是挺可惜的。” 我叹气道:“是啊,我真的很痛心,但事已至此,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尽量做到物尽其用吧,也不枉我千里迢迢把它们带回来。” “行,那我尽量构思好。”任师傅收了珍珠粉。 我补充道:“师傅这件事情您一定要保密哦,真的要保密,不然我会有麻烦的。时间也比较紧,恐怕只有一晚时间。” “一晚!!!”任师傅犯了难,在地上直溜达。 我问:“师傅,我就问您,咱们大清的地界里,这种用珍珠做的画儿,成了气候的、举世闻名的、独一无二的、到底有没有?” 任师傅思索了一会儿,答道:“还真没有,因为这个不是作画的必要形式,要求技巧也比较高,颜料的浓淡稀稠调不好,就会使线条燥结在一起,得不偿失。所以,画家们不会为了画上那一点点儿蝇头小光儿去浪费时间、牺牲钱财的。” “好吧。不如,我们就做它第一个!我知道,要您重新画一幅清明上河图,技术是没问题的,可时间已然不够用。那我们就用最快的时间,最简单的线条,给皇上来一幅世上最绚丽的山河社稷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