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学

    坐在还算明亮的课堂里，陈英百无聊赖的想要吐血。班上是些流着鼻涕从五岁到九岁不等的半大小子，中间夹杂了几个同样不咋地的小姑娘，虽然是上课但是小动作不断，他们自认为细微的讲话声也是清晰可闻；课桌板凳奇形怪状兼而有之，比如林彩霞特地给陈英找来的桌子上就差不多只有别人的板凳高；墙上不足两平方的黑板斑驳陆离，目测已经有十年以上的历史；泛黄的课本也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书角翻卷里面更是乱七八糟的鬼画符让有着轻微洁癖的陈英有扔了它的冲动；讲台上的老师倒是讲的兴致勃勃，但习惯了普通话教学的陈英来说，她那声音比乌鸦的噪音还要难以忍受；不停重复的“aoe”和“1 1=？”简直是另外一种精神上的折磨，陈英搞不懂为什么开学一个星期后还停留在这个阶段。陈英严重怀疑她在这样的摧残下，会让她原本就不够标准的普通话更加惨不忍睹。

    这就是落后的地方落后的教学，陈英有一种悲凉的伤感。这个乡村这个县城甚至是整个地区在以一种迟暮老人的步调生活着，它以为自己已经在行走，是个了不起的进步，浑不知它的邻居同胞们正在以精确到秒的速度在跑步前进。这里还的人们还在“努力种地盖房修路、多生孩子多种树”的小农时代，沿海的居民更倾向下海，放开手脚向着百万个体户冲刺。这里的教育是如此简陋，大多数的庄户人家更想让孩子念完小学至多初中后就承担起家里的劳力，而发达城市的人们在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儿女送到国外接受更高等的教育……

    沉闷的敲钟声宣示着一节课的结束，陈英回过神来看着瞬间清空的教室决定做些什么来改变自己的现状，如果什么也不做，她会重复前生的痛苦经历，对内心渴望有自己舞台的陈英来说绝对是个可怕的设想。

    此时，阳光带着灵动的浮尘照射进教室，从窗外看，那个不算漂亮的女孩身上竟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美丽。

    三岁半的孩子能做些什么？陈英歪着头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也没有理出个头绪来。她不是什么多才多艺的女孩，重生前爱好一堆，但是杂而不精。真正拿得出手适合现在这个时代的似乎一个也没有。

    陈英仍然不得不每天故作乖巧地跟在林海霞的身后做个勤奋好学的好学生，林海霞每每惊呼陈英是一个天才——不是每个学生都可以像陈英那样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完成一年级的基础课程的，一个月后能够认识两百个汉字流利地背出乘法口诀了。陈英对林海霞的赞叹翻翻白眼，如果你也是重生的，只要脑子没出问题，完全可以做的更好。

    十一国庆的时候，学校大方地放了两个星期的给一年级，对比高中时三天假都是奢侈念头的境遇，陈英不得不长叹一声“差距啊！”

    在小姑家待了一天。这时候的陈涛是真心疼爱陈英，做什么都把侄女放在心上，一听说学校放假当晚就把陈英接了过来。陈英不怎么想去，陈涛家只有一间屋，一家三口睡在一张床上，过惯独居生活的陈英挤在中间浑身不自在。不过也只能忍了，陈涛也是好心。

    陈涛的儿子向阳一岁多些，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陈英认命地做起了小保姆，生怕一个不注意小家伙溜了，这个年代的农村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何况小姑家部员就有一条大河，万一出事就糟了。陈涛特意奖励两毛钱买一支赤豆冰棍，虽然最后进了向阳的肚子里。

    小姑父耿志才性格有些窝囊，陈英是看不起这样的男人的，在外不敢和人争，回家和老婆呛声算什么本事？当然陈涛也有责任，她那张嘴得理不饶人，有时还骂骂咧咧的，正常有自尊心的男人都受不了。

    耿志才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秀才”，书法和绘画都不错，有一手制作匾额的好手艺。那个时节乡下人都喜欢给家里挂上一两幅匾额做门面，耿志才的生意还过得去，只是慢慢的大家的生活水平好转，就看不上这俗气的匾额了，小姑家的生活越发拮据起来。

    陈英每次来小姑家都很安静地在一旁认真看耿志才画画。她前生曾经想学过国画，可惜母亲不赞成花冤枉钱，学习也就不了了之。后来上大学，才自己偷偷报了培训班学了素描，可惜学习时间太短，刚刚入门。

    其实，重生前的陈英有很多这样的梦想，最终都因为现实因素的制约没能达成。喜爱文学的陈英一心想要把自己发展成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的内在美人士，毕竟外貌是天生不堪造就，但多数的情况下都是受到母亲的打击。比如她上小学二年级时学校老师让她参加书法补习班，回家一说母亲很坚决地拒绝了“都是骗学生钱的，学不到东西还要交一百块钱学费，你哥就上当过一次了。”想和楼上的小jiejie一起学跳舞，母亲想都没想就嘲讽道“就你那样还学跳舞？和人一起跳皮筋就数你最笨，像头不开窍的牛似的！”到县里学校组建腰鼓队，母亲很明白地让她退出“有那个时间不如多看看书，你以为你的成绩就稳定啊？一放松别人就追上来了！”后来陈英学会不再提起这些了，如果想要学什么就自己想办法，总之从母亲这边是得不到任何支持的。最后上大学的时候，陈英在班里是唯一没有任何特长的学生。

    现在重生后，陈英想把以前的遗憾弥补上，也许她真的没有天赋，但起码自己努力过，不会再每次回想起来就觉得抱憾。

    第三天，陈英就离开小姑家了，因为二姨殷虹又来接她去家里住几天。

    殷虹婆家在县里，儒雅的二姨夫是个典型的学者，在一家国企做工程师。殷虹自己本来在汽车公司做事，生完孩子就把工作辞了专门做起了童装生意，既方便带孩子也能多赚些钱。

    陈英是重生后第一次来县里，布局和二十年后的没有什么区别，倒也不会觉得陌生。

    殷虹很喜欢小孩，陈英印象中二姨就是个管家婆般的人物，不管是哪家的孩子，她见了面总要唠叨上几句。而且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外强中干，看上去风风火火好像多精明强势似的，实际上她连虫子都怕，家里一切事务都由程金城当家。

    表妹丹丹也是两岁多些，长的粉雕玉琢，大眼睛长睫毛白皮肤，很是惹人怜爱。打扮的也很洋气，短碎发，前额别了个红色樱桃小发夹，身上穿着浅紫色的针织衫、黑灰色的格子裤、白色袜子配上一双红色的大头皮鞋，怎么看都是粉嫩嫩的小萝莉一枚。陈英看看自己身上质量不怎么样卖相又不佳的穿着，只觉得人生是如此惨淡。

    好在殷虹似乎很能体谅陈英的心理，下午就带着陈英去了自己的店面，给陈英改善一下穿着。白色荷叶领的衬衫配上天蓝色背带牛仔裤，也是白色网状的袜子，穿上隔壁店里买来的黑色单面皮鞋，镜子里看上去是有那么点味道了。再把扎起的头发放下梳直，只在耳畔各撩起一小撮绑上新买的玻璃珠头绳，陈英总算感觉自己有些小淑女的架势了。

    殷虹看上去也很满意，从钱柜里取了张十块钱的钞票交给陈英，然后吩咐自己家的女儿：“丹丹，带jiejie去你常去的那家小卖店买些吃的，不过现在天凉快了，不许吃冰糕了啊！”完了不忘恐吓两人，“买完了就赶紧回来，千万别乱跑，街上到处都是抓小孩的人贩子。”

    陈英大囧，怎么感觉就这么别扭呢？

    捏着十块钱的“巨款”，陈英被表妹领到了市场最前面的一家小卖店。陈英对这时候的零食什么兴趣，最高级的可能就是亲亲虾条了，她让丹丹进看起来就很拥挤的店里挑选，自己站在外面等最后付钱。

    丹丹性子像父亲，做事慢吞吞的。陈英前世在二姨家念书的时候印象最深的事就是用餐时间，她和殷虹两人都是速战速决，再丰盛的饭菜十五分钟内解决，而丹丹和她爸二姨夫可以慢理斯条地把最简单的青菜豆腐配白饭吃上一个小时。

    四处张望的陈英被一家专门卖毛线的店面吸引住了目光，她猛然想起自己大学的时候，整个大学城的女生都流行在冬天织围巾。陈英织围巾的水平不错，而且会的花样也很多，在这个时代应该算是新潮的了。

    陈英的眼睛亮了起来。不仅如此，她还想起自己手工活一向不错，绣的十字绣拿到网上卖价格都是高高的，彩绳编织的手链也是同学中的抢手货。特别是编手链，成本要求很低，正适合陈英现在的状况。

    想到这里，陈英忍不住雀跃起来，这简直就是“瞌睡遇枕头”，轻易解决她的烦恼。只要先期完成原始资金的积累，陈英相信自己可以做出更大的成就来改变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