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崖底秘闻憾武林(4)
溪婆婆道:“你说你身上的是怪症,但是这样多年来,你一直安然无事,所以,依照我的观察,你这疾病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顽劣。以后找到合适的时间,我还是可以为你治一治的。”她话说到这里,突然又顿了一顿,转头看了过来,语气变得很是柔软,道,“孩子,你袁婆婆临终前带你去的地方,是哪里?”余我生心想她与袁婆婆颇有交情,心想她也一定知道袁婆婆的老家,当即就说道:“是在江南的一个小山包里间。”溪婆婆悠然地叹息了一声,道:“果真如此。”她稍后又嘿嘿地笑了一笑,继而追问道:“孩子,你方才说及你的袁婆婆身子不好,对吗?”余我生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溪婆婆道:“这就是了,袁春宵身子不好,只怕自己早就有了察觉,只是不方便说出来,她或许知道自己寿命不多,所以才这样着急地寻找一个人来继承自己的武学。唉,你这小子,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依照鬼母的秉性,怎么可能这样容易就给人好处呢。”余我生道:“那个时候我还小,才七岁,不知道这些道理,这样说来,袁婆婆也预感到了自己的命不久矣?”溪婆婆惊呼道:“什么,你说你袁婆婆已经去世了好几年!”余我生道:“正是。”溪婆婆当即沉默了,心想:“唉,毕竟老了,我长年封闭在这地道内,外面的事情知道得太少了。” 余我生道:“婆婆,你难道很多年就没有出去过吗?”溪婆婆道:“岂止是很多年,今天一算来,也快有十八年了。时间真是一晃就过去了。你猜我今年多少岁了?”余我生没有想到这老太婆在这地道内一住就是十八年,这哪里是常人能够忍受住的煎熬?余我生心想:“她既然认识袁婆婆,按照关系来推算,双方之间的年纪应该相差不到多少。余我生大胆地说道:“袁婆婆如果健在的话,应该是七十五六岁了,那么婆婆也该是这样的年纪,七十多岁吧,对吗?”溪婆婆哈哈地笑了笑,道:“你倒会猜数,实话告诉你,我今年七十六岁了,我与袁春宵、龚袭他们是同一辈人。他们夫妻二人都去世了,唯独剩下我这个老太婆了。”余我生惊讶道:“婆婆,你都七十六岁了,这样高龄,怎么还能够健步如飞,你太厉害了。” 溪婆婆摇头道:“不然,我虽然身子骨还算硬朗,但是眼睛已经瞎了。所以,才喜欢住在这漆黑的地道里面。对了,我记得当年袁春宵也害过一场眼疾,不知道老年的时候,眼睛视力如何了?”余我生道:“袁婆婆晚年的时候眼睛也不太明亮了,原来你们一道害过眼疾。”溪婆婆一聊起了故友,心情又开始有了稍微的好转,当即坐下来,笑道:“是啊,那个时候,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只是后来,后来,就不同了。唉,不说这些了,对了,我还记得袁春宵她喜欢用一根筷子吃饭,不知道这个古怪的习惯晚年的时候有没有改变了?”余我生听她这样一说,眼前好像就出现了拿住一根筷子吃饭的袁春宵,那动作看来别样的熟悉,又是别样的另类。余我生“呵呵”一笑,转头看了过来,笑道:“婆婆,你也知道袁婆婆的这个习惯?”溪婆婆爽快的笑道:“自然是知道,我和她可是好朋友,同坐吃饭的时间可多了,这样的习惯还是看见过的,怎么?到了晚年的时候,她还保留着这样的习惯?”余我生点头道:“是啊,但是我一直不知道袁婆婆为何为有这样的习惯?你知道为何吗?” 溪婆婆笑道:“你想知道?袁婆婆或许难以实话告诉你,我就来替她实话给你说吧。你袁婆婆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唱歌,但是呢,她本身唱歌不是很好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知道哪一天,你袁婆婆在外地遇上了一个江湖卖唱歌喉的优伶,听见了那一般的歌声,顿时心驰神往,欲要拜倒在那优伶的门下学习唱歌,你想她是天下闻名的大魔头,外人见到她露面,都吓得逃之夭夭了,就连那个优伶当场就给吓到倒在地,据说后来唱歌也六音不全,很是难听。这是后话,你袁婆婆当时见状大怒,本想将那优伶带走到郊外没有人烟的地方,但是看见那优伶软瘫在了地上,知道此人是没有戏了。你袁婆婆当场就将桌子上面的一双筷子拿起来,挑了当中的一根,拿到了那软倒在地的优伶跟前,道:‘你起来,给我唱一曲,不然,不然,我用这根筷子将你喉咙刺破。’那优伶哪里还有力气站起,当即更加没有精神,吓晕了过去,你袁婆婆大怒,正要将手中的筷子插进那优伶喉咙的时候,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就在优伶不远处的一个男子挺身而出,与你袁婆婆理论了一番道理,至于当中说起了什么话,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一场理论,好像你袁婆婆输了,哑口无言,继而动怒,与那男子过了几招,发现那男子也有两手本事,双手罢手之后,那男子就点明要你袁婆婆以后吃饭只能用一根筷子。至于何意,你袁婆婆也曾经告诉过我,说是嫌弃一双筷子太多,只需用其中一根吃饭,另外的那一根可以用来敲打碗碟,当成了乐器使用。你说好笑不好笑?”余我生没有觉得好笑的意思,反问道:“后来袁婆婆就遵守了那条约定,就这样的简单?” 溪婆婆否定道:“可不是这样简单呢。”余我生反问道:“那后来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溪婆婆好像卖足了关子,这才说道:“你知道那与你袁婆婆交手的男子是谁吗?他可不是一般人呢,正因为有了那一次的约定,双方后来才渐渐走近,以至于结为夫妻。”余我生恍然醒悟,拍手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说的那个男子不是别人,而是神鹰教的先故王月龚袭,对吗?”余我生心里面算是明白了,正因为袁婆婆与龚袭有了那样的一段经历,所以后来才会结合为夫妻。 溪婆婆拍了一拍余我生的肩头,笑道:“你这小子,还算想起了这层道理。”余我生道:“我记得第一次见到袁婆婆的时候,心中就好奇有关她的奇怪举动。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层关系。袁婆婆做这动作几年如是一日,好像从来就没有改变过。”溪婆婆又回到了沉默之中,好像在回味什么。过了一盏香蜡时间后,才悠然地说道:“这个袁春宵啊,就是因为有了那样的一个约定,没有想到那男子以监督为借口,和袁春宵耳鬓厮磨地相处过一段时间,有了情意,最后结为夫妻。他们为夫妻之后,袁春宵仍旧没有丢下那个习惯,依然喜欢用一根筷子吃饭。唉,没有想到,龚袭老王月病故之后,她还是没有放下这个习惯。” 余我生不算太懂这些话,故意来岔开这个话题,道:“婆婆,袁婆婆待我很好,她的去世,我一定要替她报仇。”溪婆婆没有说话,而是问道:“孩子,你是我朋友的弟子,也算是缘分。我知道你有孝心,但是你知道,要想报仇,不是简单的事情,你自认为有那个能力吗?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即便是参透了一些草药的性味,也还没有完全的把握将张医仁此人给擒拿下。你知道,张医仁的确是很厉害呢。”余我生焦急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溪婆婆道:“如果你真的有孝心话,我建议你还是将你袁婆婆的孙女袁姑娘救出来,她毕竟是袁春宵的孙女呀。袁春宵自己已经去世了,即便是将张医仁杀死了,算报仇了,但是她终究不能够活过来呀。唯一孝敬死去的人的法子就是让她的亲人能够平平安安地生活下来。你知道了吗?张医仁既然是魔教的大魔头,难免不会赶尽杀绝啊。”余我生恍然大悟,顿时又陷入了一种忧虑之中,吞吞吐吐地说道:“可是,可是。”
溪婆婆道:“可是什么,有什么话就直说。”听这语气,显然她自己也已经微然动怒了,要知道,溪婆婆最不喜欢的就是男人说话犹豫不决,像一个十足的女子仪态。余我生道:“我记得袁jiejie不见人影的时候,是和袁婆婆一道的呢,既然袁婆婆已经遭遇不测,那么袁jiejie她,她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呀。想当初我们在袁婆婆身边的时候,亲如一家人似的,但是我回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袁jiejie,也没有听见过她的丝毫消息。袁jiejie知道我们的居住,可见也没有来找过我们了。我想,袁jiejie她只怕也不在人世了?婆婆,这笔债即便是困难重重,我也一定要试一试的。”溪婆婆算是明白了,怅然地叹息了一声,道:“实在是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个样子。那么你也该去打探一下你袁jiejie的消息,不管是生是死,一定要有一个结果。”余我生点头道:“知道了。” 溪婆婆坐下来,心中此时想到的全是袁春宵的身影,思忖道:“她英名一世,残忍一世,霸道一世,没有想到死后,居然还有一个少年说她对自己好,还要为她报仇雪恨,这个袁春宵,不愧是做人老练之极,即便死了也该瞑目了吧?余我生哪里知道,袁春宵带领他们回家去,真正的目的只怕不是来照顾他了,而是借助余我生来打开那道地下机关,取走她梦寐久矣的宝贝。袁春宵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叹没有人来揭开这个机关,又想将宝贝拿出来,所以就心狠地愚弄了一番这个少年。那个时候,余我生才七八岁光景,哪里知道事情背后的真相啊。如果知道事情的真相,岂不是又要伤心一阵子。我也不可将事情说破,只是奉劝这个少年不要为了替袁春宵这样的人去报仇而白送了自己的一条小命。还有,袁春宵的孙女,是不是也离开了人世?她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这些,但愿眼下的少年永远都不要知道才好。而我自己,我自己也是一个魔头,该与袁春宵不相上下,今日来居然也做了一会好人,是不是我被这少年纯洁善良的心给感化了?我奉劝余我生不要报仇,我自己难道也非要报仇雪恨吗?”老人的目光之中充满了许多的不解,心中带上了十二分的困惑,又思道,“我这一生,学会了这样多的学问,该当是一位看透人世冷暖的智者,但是结果呢,居然还没有看透一个‘恨’字,岂不是枉此一生?”